第1章 遇見你

村上春樹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我站在我一直嚮往著的省城街頭，看著人群的熙來攘往，看著車輛的穿梭不止，看著人們匆忙的腳步，我很想蹲下來，毫無理由的大哭一場。

也是突然間很想念陸離，這個世上唯一一個愛我的人，他走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除了我。

我無法面對這一切，就像我無法接受他的離開，時至今日，在我的腦海中，還有他鮮活的影子，他一直都在，在我的記憶里。

我回來的這一年，發生了滿滿一年的故事，無從提起，無法訴說，它們支離破碎的支撐著我的生活，拼拼湊湊成不完整的影像，反反覆復出現在我的夢裡。

我們分手，那是08年年末的事情，陸離離開了，那是09年春天的事情，已記不清有多少次在大街上迷失了方向，已記不清有多少次在付了錢以後忘記拿東西，已記不清多少次在上車以後忘記自己要去哪裡……無法控制的心酸，用盡了我全部的力氣，我知道，一切都會過去的，時間終究會帶走一切。

那天，從程美那裡突然得知他離開的消息。我站在窗口看滿天的煙火突然就哭了，我知道，煙火燃燒自己給別人最美的視角感受，我知道他離開了我，並不是不愛我。陸離就像那煙火一般，悠忽之間照亮了我，剎那之間又離開了我，消失到了塵埃里，連一點痕迹都不曾留下。

人生的悲哀在於生命有且只有一次，我的悲哀在於我的心裡只剩下了回憶，所有的愛都給了陸離，我還剩下些什麼。

聽說，他走的時候，一直睜著眼睛，不肯閉上，程美去了，告訴他：「你放心的走吧，安歌現在挺好的，……」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等到我。

我也沒有等到他。

他走了，我的心也走了。

回憶侵佔了我的夢，童話一般反反覆復出現在我的夢裡。

如果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我們還會相逢嗎？

……

生命的每一個季節，總有些感情，隨著季節的更替而變換，回憶的輪迴里，無法掙脫的，是我對他一次又一次的憶起。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坐在省城的時光咖啡廳，我們曾經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我要了一杯陸離最喜歡喝的咖啡，想起我們相遇的那一年，我們還都是鮮衣怒馬的少年，正值青春年少。

火車沿著軌道緩緩的駛出了站台，大哥快步跟著火車對我喊話，「安歌，大哥不送你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什麼事記得打電話，電池都帶了嗎，電話沒電了，記得換電池。還有，到學校之後，辦一張電話卡，給家裡打個電話報平安，記得辦張銀行卡，把錢存好，下個月哥會把一學期的生活費給你打過去，好好學習，不要談戀愛。」

「大哥，放心吧，你的話，我記著呢？」大哥不是一個喜歡送別的人，他囑咐完我，沒等看見我眼裡掉下的眼淚已經走出了站台。

省城距離我讀的大學2500公里，在這個交通發達的時代，坐飛機要四個小時，坐火車要50個小時，三天兩夜的旅程。還好，同行的還有我的同學。

「安歌，你餓了沒？我這有很多吃的。」我抹掉了眼角的淚，轉過臉笑著說，「我不餓，你吃吧。」

「我帶了好多吃的呢，按照50個小時，每3個小時進食一次的頻率計算，如果不按時的吃東西，下車的時候我會拿不動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50個小時的路程，你睡覺的時間是不進食的。」

她是程美，我的高中同學，富商的女兒，唯一的愛好就是吃，不過很奇怪，她是那種干吃不胖的類型，不過她自己仍然很注重自己的體重。據說她是為了逃避家庭的掌控，選擇了一所離家很遠的大學，西城財經。

「好吧，就算我算錯了，可是你知道嗎？人的牙齒要多咀嚼食物才更有利於健康，你知道老鼠的牙為什麼那麼長嗎？就是因為他們吃的少。」

「是這樣嗎？」

程美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對我點點頭，「相信我，是真的。」

「好吧，那你繼續。我要去下廁所。」

在這個世界上，不管我願不願意承認，生活都是分著等級的，就像從省城開往西城的這趟列車，乘坐的大多是學生和出門務工的人，如果是有錢人，絕不會願意在路上耽擱這麼久。好在現在是和諧社會，萬萬不會有搶劫和詐騙的出現，儘管如此，我還是繃緊了神經，盡量保持警惕。離開家前，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不像是從小地方來的學生妹，也沒那麼單純，臨行前，我特意去美髮店燙了一個捲髮，發尾微卷，披在肩上，似乎這樣的形象會讓我增加安全感。

我脫掉了我的毛呢大衣，打算朝最近的廁所走去。

正值傍晚，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照進了列車的過道，我看見列車的盡頭站著一個人，似乎是站了良久，似乎是在等什麼人。他突然轉過頭，看著我，對著我莞爾一笑。抬頭與他目光相遇的那一刻，恍若隔世。那是我們的第一次相遇，那一刻，我立在原地，不知道應該走過去，還是轉身去下一節車廂。

人生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巧合，就在情人節的那一天，從省城開往西城的列車上，你遇見我，我遇見了你。

「你幹嘛呢，不去廁所了嗎？」程美見我木訥的站在原地，伸出腦袋朝列車的盡頭看了一眼，然後揮手喊道，「陸離，我在這！」

我看著他走過來，就好像走進了我的世界一般，陽光也跟著照了進來，我移開了身子，從他的一側走了過去，身後傳來程美和他對話的聲音，我才知道，原來他們認識。

待我重新回到座位，他坐在我的對面，耳朵里塞著耳機，正看著窗外，並沒有注意到我。

程美笑嘻嘻的趴到我的耳邊小聲說道，「長的帥吧，我和他青梅竹馬，怎樣？」

「嗯。」我不敢抬頭去看，只是應著，原來他們一早就認識了。

自從陸離上車后，程美的話多了起來，言語里都帶著興奮和開心，可是看的出來，陸離表現的很淡，從不多說一句話。外婆跟我說過，喜歡穿襯衫的男人骨子裡就很紳士，因為外公年輕的時候就喜歡穿襯衫。那一刻，我篤定，他是個溫文爾雅的人。

「安歌，你是幾月生的來著？你們兩好像是一年的。把你身份證拿來，我看看。」

「5月21日。」我從卡包里拿出身份證遞給了程美。我為什麼要拿出來給她看，是為了證明我沒有說謊，還是很想知道他是哪一天生日。

「陸離，你們兩居然一天生日，我的天哪！」程美拿著我的身份證坐到了他的身旁，「你看，你看，沒錯吧。」

陸離摘掉了一側的耳機，淡淡的說道，「我生日是農曆。」

程美有些悻悻的看著我。

「我也是。」

「這麼巧啊，你們真有緣，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程美挪回到我的旁邊。

他注視了我十秒，然後微微一笑，向我伸出了手。

「認識你很高興，我叫陸離。」

「我是安歌，你好。」我禮貌的回應。

柏拉圖曾說過，「愛神有兩個；一個是凡俗之神，它存在於肉體，追求快樂；一個是天國之神，它存在於人的靈魂，是純粹的精神的，毫不放蕩。」

他的手溫潤而冰涼，瞬間的觸碰讓我記憶猶新。

那是我第一次跟一個大哥以外的男生握手，也是第一次對一個素未謀面的男生介紹自己。我全然忘記了大哥的囑咐，「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尤其是男生，你涉世不深，不要跟陌生人暴露自己的真實底細……」

三天的旅途，我們聊大學，聊專業，聊未來，聊夢想，不知不覺變得熟絡起來。

第二天夜裡，程美就到了她的學校，臨別前，程美有些依依不捨，我看的出來她是喜歡陸離的。她拉著我的手說道，「放假記得來找我。那個，陸離，你幫我照顧好安歌，還有，記得給我寫信，我到學校後會把地址發給你。」

陸離禮貌的點頭表示默許。

程美下車后，車上擁進了很多人，陸離自然而然坐到了我的旁邊，我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很多次，每次都是在他的肩頭醒來，他閉著眼睛聽著音樂，看似睡著了，我每次醒來他都會發覺，可見他並沒有睡熟。

臨別前，陸離突然問我借電話，「我電話沒電了，借我你的電話用一下，我給家裡發條信息。」

他用完之後對我說，「你有一條新消息，一會下車了，記得看。」

開學的報到過程並不複雜，很快，我就在師姐的引導下辦完了入學手續，我坐在宿舍樓下的長椅上，突然想起陸離跟我說的話。我打開手機，看到了一條信息，「到學校后把你的地址發給我，陸離。」

「非親非故，為什麼要給你地址，而且發信息很貴，真是的，自以為是。」我心裡是這麼想著的，卻不自覺的將學校的地址發給了他。

一周后，我正在水房打水，同寢室的葉子趴在門外喊我，「安歌，有你的信，從部隊寄來的呦，是兵哥哥哦。」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極力辯解著。

「了解，了解。」葉子笑嘻嘻的將信塞到我的手裡，哼著歌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