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拖欠多年的禮物

「你受傷了？！心脈受損，林曦你——」玉浮川驚愕。

「別大驚小怪的。」她淡淡的抽回了手，但是眼底的慌亂顯而易見，林曦壓根兒就沒有再敢看玉浮川，只喃喃的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顧……小顧知道么？」玉浮川吃驚的說話舌頭都打結了。

林曦搖了搖頭，「他還不知道。」

「這件事你怎麼能不告訴他呢！簡直荒唐，林曦，你這萬一哪天死在外頭他都不知道可能還以為你在和他鬧著玩！」玉浮川急了，「這件事可不是小事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神仙死不了啊！」

「告訴他我就死不了了嗎？」林曦情緒也很激動，反問道，「我一直不想去提這件事情，不去向身邊的人說起，是因為我怕我說了，我連自己都騙不了了……」

「可——」玉浮川看著林曦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愈發覺得林曦和他原本認為的那個禍水不太一樣。

「我早就決定了，這件事情，我絕對不會告訴他，所以，你也不許說。」林曦「威脅」的對玉浮川說。

她語氣強硬，玉浮川默默地扶額，妥協的點了點頭。

他可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摻和這件事了……

——

傍晚，齊燁來找林曦，說顧成鉉有事情要和她說，要帶她去見顧成鉉。

林曦心裏面還存著白日里的那個疙瘩，以至於一聽說顧成鉉有事情找她，還有一點兒猶豫。

冬日夜晚的大海對比起平常要更洶湧些，但就是這單調的驚濤拍岸的聲音，反倒更凸顯出了此刻深城的荒涼寧靜。

顧成鉉負手站在高處的燈塔之中，林曦緩緩的走近，看到他眸色凝重的看著遠方。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只默默地站在他身邊，沒有言語，隨他一起看著遠處偶爾冒出星星點點的光芒。

他今夜把她叫到這裡來，是要做什麼呢？

「深城要開戰了。」

良久，他沉沉的說。

林曦頓了頓，心中惴惴，這話猛然的一聽，竟讓她覺得……

「怕嗎？」他側目看向她，眸光幽深，問。

林曦點了點頭，眸底沉下一片暗影，眼眸緊縮，回了一句：「怕。」

顧成鉉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你的行程已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我已通知了涼城林家人，後日，我送你回去。」

他眸中透著堅決，林曦深深的凝望著他，最後

冷冷的說：「我不走。」

她的聲音並不大，但語氣卻是同他一樣的決絕。

顧成鉉皺起了眉頭，長嘆了一口氣，「我不明白你都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你回來幹什麼？你覺得你有什麼必要，非要回來？」他看著她，說道。

莫名的，此刻的顧成鉉，林曦突然覺得很陌生。

不知道他是想用激將法勸她離開，還是，真的本身就從一開始不願意她回來？

真正的原因只有顧成鉉自己知道，但無論原因是哪一種，林曦都不願意。

她與他對視許久，最後彎彎唇笑了笑，用了一種極其平靜的語氣，說道：「因為，我活不長了。」

「我想再見一見你。」她低垂了眼眸，就算再怎麼控制，她還是可以聽出來她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這一句是顧成鉉著實沒有想到的，他神情驟然的僵住，「你……說什麼？」

林曦模糊了眼睛，但好在夜色漆黑，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她豁然一笑，有氣無力的說：「開個玩笑而已。」

「我是個普通人，比不得你們這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當然會怕死，可是，我更怕的，是生離。」

她說。

生離……

顧成鉉沒有說話。

他就是因為顧慮到這一點，才會一直遷就著她，但是真到了那一天，她心態還能做到像現在這樣坦然嗎？到時他已赴黃泉，林曦就算是想自行了斷，他都不能再阻止了。

他不想讓她走到那樣一步。

他希望她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她會有自己安安穩穩的生活，而現今對於她的幸福阻礙最大的人，就是他自己。

「項羽和虞姬的故事你知道嗎？」林曦問顧成鉉。

「項羽烏江邊自刎，虞姬驚鴻一舞追隨而去。以前我並不理解虞姬的想法，我想的是，活著難道不好嗎？又沒有誰逼著她去死。生而為人那麼不容易，死了就什麼都沒了，為什麼要給自己選這麼一條路？」她看著遠方，喃喃的繼續說道。

「可後來我漸漸懂了，在兩個相愛的人之間，生死已經不足畏懼了。她也是膽小，她想走在項羽前頭，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林曦輕輕一笑，語氣就像是在開玩笑一般：「所以，若是我有造化，就理應讓我死在你前頭。」

即便是她用這樣輕快的語氣，但是一旦是觸及到了那個「死」字，顧成鉉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不許你死！」

他最想保全住的就是她，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她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就算他再不能陪在她身邊，她也要好好的活著。

「就算是，真有那麼一天，我死在了戰場上……」顧成鉉說到最後，攥緊了拳頭，瞳孔顫抖，「總之我是生是死和你沒什麼關係，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做出什麼傻事。」

林曦舔了舔嘴唇，心中複雜，很是奇怪，白日里看到他和祝瀟你儂我儂，都比不上此時聽到他親口說他同她沒什麼關係要來的難過。

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想必，他說的是心裡話吧。

「可我若是走了，顧成鉉，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林曦強忍著眼中的淚，對他說。

你自認為林曦會一生平安順遂的活在別人的愛里，實際上，她早已時日無多了。

她做夢都希望你能陪著她走完最後一程啊……

「小白。」他沉沉的喚了她一聲，只這兩個字，竟格外的無可奈何，他瞳孔緊縮，眸光深沉如夜，「我覺得，老天和我們兩個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相遇是緣，但是卻註定只能兩兩相望。

我知道你想陪著我，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出事，但這就像是我不想讓你有事一樣。

「嘭——」

一道絢麗的煙花劃破夜空，從海面升起。

不斷的煙花在空中綻放，花瓣如雨，紛紛墜落，林曦與顧成鉉並肩站在高高的燈塔之中，似乎觸手可及。

林曦也不知道是何時曾聽過有人說，一場煙花，轉瞬即逝，往往暗示著一場離別。

「所以今天，你是來帶我看煙花的嗎？」林曦眨著眼睛，問他。

他點了點頭，而後，從背後拿出了一個紫檀木盒子。

因著夜色漆黑，林曦剛剛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他遞給林曦，林曦有些疑惑，「這是什麼？」

顧成鉉深深地看著她，彎彎唇，「這是早就該給你的，十八歲的生日禮物。」

林曦一頓，木訥的接過。

其實這些時日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這個拖欠了這麼多年的禮物她早就給忘了，但不可否認，這份禮物她確實期待過。

但她原本以為這份禮物是與顧成鉉有關的一些東西，如今見到是這麼一個小盒子裝的東西，微微的有些失落。

將盒子打開，林曦愣了愣，「空……空的？」

他依舊是淡笑著，點了

點頭。

這臉色倒是讓人琢磨不透，林曦略略揚眉，「戲弄我啊？」

顧成鉉輕笑出聲，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從小一同長大，相識多年，彼此之間最了解，說起來那些身外之物，真的沒有一個值得用心去珍惜。」

「這些年，我送過你許多東西，當年這份禮物我想了很久，後來決定送這個，並不是想戲弄你，而是想送你的東西太多太多，實在不知道該送什麼好。」

林曦默默地點了點頭。

想想當年她十八歲的時候，顧成鉉年紀也不大，這一個空盒子確實像他會送的出來的東西，換成現在這個年紀的顧成鉉，絕對送不出來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那你送我這個空盒子……」林曦淡笑，「是為什麼呢？」

顧成鉉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我當時想的是，我想用自己往後的半生，填滿這個盒子，我再也不和你分開。」

話說到最後，林曦心底隱隱的有些悲傷，三年前那個雨夜，發生的那個意外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生活的軌跡，更是讓她從顧微白徹頭徹尾的變成了林曦。

他們看著什麼都沒變，可是，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你這寓意是好的，可是誰知道，反而我們在那日起，就分別了多年。」林曦喃喃地說。

其實細細想來，從那一天開始，就算是最後他們兩個在涼城重逢了，他們兩個以後的日子也沒有再安生過。

所以說起來這個盒子也挺不吉利的……

林曦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將盒子合上，而後聽到顧成鉉說：「小白，若是你現在不願意走，就等到我和祝瀟的婚禮結束后，再離開吧。」

「……」

林曦瞬間僵住，抬眸，看向顧成鉉，「你……你說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