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夢醒了(完)
凌清眠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熟悉又陌生的古色古香的閨房。
垂眸一看自己身上穿著的竟然是古代的喜服,就好像是當時出嫁時的裝扮。
她以為是在做夢,猛地坐起來。
這一彈坐,驚醒伏在床邊睡著的婦人。
婦人看醒過來的女兒目光獃滯地看著自己,先是一愣,隨即抱住她大哭,「哎呦!你這臭丫頭,總算是醒過來了!是不是真摔傻了,醒來都不知道喊娘!老娘十月懷胎生下你又把你疼寵長大,你說到了年紀讓你嫁人,讓你帶著豐厚的嫁妝歡歡喜喜出嫁,這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你以為老娘就捨得呀,還不是為你好!就給我尋死覓活,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九死一生,這下好了,總算撿回條命。」
又哭又罵的,但更多是失而復得的感激哽咽。手也還不忘在女兒後背上安撫,這是作為一個母親的擔憂跟愛惜的動作。
凌清眠身軀一震,這真是她娘親的聲音,娘親性子是有些火爆的,罵人還是那麼中氣十足,還有她娘真切溫暖的懷抱,無不在告訴她,這不是在夢境里,她真的回來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她恍惚間喊了一聲娘親。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回來了,如果在現世發生過的一切不是夢,那阿以怎麼?奶奶他們怎麼辦?知道她不見了,會不會……又為什麼會回到自己出嫁的時候?而且掉下山崖之後,自己居然沒有死?
凌清眠心裡亂糟糟的。
「哎!」東方沁鬆開她,隨手攜了帕子擦擦眼淚,高興寶貝女兒總算知道喊娘了。
但看女兒一副魂不附體的樣子,盯著身上的喜服又是蹙眉,以為女兒還是在不滿這樁婚事,怕她再想不開。
東方沁又忍不住心酸解釋,「眠兒啊,是你哥跟……」女兒既然不喜司徒懿,不提也罷,免得女兒又鬧。
「是你哥在崖下找到的你,之後便把你給帶回來了,請了大夫來,說你這丫頭命大沒什麼重傷,就是一些皮外傷,但娘看你被救回來之後一直不曾醒,娘就沒有讓任何人碰你,喜服也就沒有換下,婚轎也在府里呢,就連素蓮要照顧你,娘也不放心,只得自己守著你這不讓人省心的丫頭,娘才覺得心安。」
「娘,是女兒不孝,讓您擔心受苦又受累。」凌清眠眼角酸澀,心被漲得滿滿的。
雖然想不通在那麼高的山崖上摔下去,沒死,救回來只是輕傷,這點讓人匪夷所思,但她娘對她的愛真的是毫無保留。
東方沁搖搖頭,受累算什麼,自己的女兒自己看著才放心,不過,「眠兒啊,這次你真是把娘嚇壞了,你要是不願意,咱就退了這門婚事,你不喜歡司徒懿那就不嫁,我跟你爹都想通了,以後也不逼你了。」
「娘親說真的?」凌清眠現在雖然沒有心思想這件事,但也確實不想嫁給司徒懿。
剛才聽娘說她之前昏睡了一天一夜,但她明白自己又過了二十年,只是一時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而這一切都是在看了那件古硯之後,還有那束光。
想著不著痕迹地觀察身邊,沒有發現古硯。
「晚點我跟你爹去司徒府解除婚約,但是我告訴你,臭丫頭要是再敢尋死,看老娘怎麼修理你,難道你真想娘白髮人送黑髮人?你這丫頭就是在用刀子戳我的心。」
看她娘又要掉眼淚,凌清眠忙開口安撫。
「娘親,我沒有再想不開,您還不了解我嗎?」那次也只是個意外,誤會而已。
她知道她娘親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在家裡最疼愛自己的還是娘親。
「沒有就好,還有哪裡不舒服,娘讓人給你再請大夫來看看。」說著拿手背去探她的額頭。
「娘親,我沒事了,只是剛醒來有些不適,我想洗個澡。」
感覺渾身不舒服,尤其身上還穿著大紅喜服。
東方沁一口回絕,「你身上還有傷,沾不得水。」
「那我總可以換件衣服吧?娘親。」
凌清眠挽著她娘親的手撒嬌,有些生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但目前管不了那麼多,之後再弄清身上的事。
「這有什麼,娘幫你。」
「娘親還是讓素蓮來吧,您都照顧我一天一夜了,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女兒心疼,娘先回去休息,等娘休息好了,我再去給娘和祖父祖母請安。」
「行。」她也想把女兒醒過來的好消息告訴凌雲跟兒子還有兩個爹娘。
素蓮小丫鬟被叫來服侍,知道她家小姐醒過來時,又哭又笑的。
再然後是凌府上上下下知道凌清眠醒過來,沒事了,又是驚又是喜的。
只有她本人還感覺真的像是在做夢一樣。
一直過了幾天,才終於緩過來。
凌家與司徒家也徹底解除了婚事,本來司徒家大人不甘心,是司徒懿主動言說放棄,至此以後男女雙方婚嫁各不相干,期間司徒懿有來登門拜訪,大概是夫妻做不成,也依然是朋友。
但這幾天凌清眠人前能言笑,人後有些鬱鬱寡歡,她甚至去過當時掉下的崖底探查過,毫無發現。
素蓮每天服侍在她身邊,小姐不開心自然都是知道的,為了不讓夫人老爺擔心,還讓她不要告訴他們。
這天午時,凌清眠在院子里,昏昏欲睡時素蓮朝她跑來,「小姐。」
她並沒睜眼。
「哎呀小姐!」素蓮看她躺在鞦韆上快睡著了,入秋了容易著涼,有些擔心,語氣也急了起來,「您別在這兒睡著了,小心夫人知道罵您了,還有這兒有您一封信呢!」
「誰的信?你小丫頭不說,娘親是不會知道的。」凌清眠睜開眼坐起來,「給我吧。」
「守門的阿吉說是一位過路的道姑指名要交給小姐的。」素蓮把信遞過去跟一個包袱,「還有這個。」
凌清眠接過先看了信封,上面沒有任何署名。
「小姐,誰寫給您的信呀?」看半天不見小姐說話,素蓮問道。
誰寫的?不知道,信上只寥寥數語:「若是前世今生,再續前緣,若是執念生夢,沉迷過去,不得善終,唯有放下才能解脫。你我有緣,貧尼只能言盡於此。」
凌清眠看得幾乎失聲哽咽,她去解開包袱,裡面赫然是一塊翠綠的硯台。
本來是有兩塊的。
「小姐怎麼哭了?」素蓮看她傷心落淚的樣子,突然也想哭了。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小姐看著這麼難過。
「傻丫頭,你小姐我是被餓哭的。」凌清眠看著傻傻陪她流淚的小丫鬟,默默為她擦淚,「素蓮,你去廚房給我做點吃的吧,我餓了,想吃你做的蓮子糕。」
「好,小姐一定要等我,不要睡著了,我很快的。」她想小姐也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小姐向來經不住餓。
凌清眠笑著點頭。
低頭拿手觸碰上面小小纂刻出來的安字。
淚眼模糊。
她都想起來了,那段不願被提及的記憶,被她選擇忘卻的記憶。
記憶中曾有一個少年,是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模樣清俊,很喜歡照顧她,她叫他阿以,覺得這個稱呼好聽;他喚她眠眠,只有他才能叫的名字;他大她整整五歲。
十八歲那年,隨他父親去了西域邊關,走前給她留下了一塊親手雕刻打磨的硯台,通身翠綠欲滴,上面纂刻著小小的安字,另一塊則在他手上,纂刻著凌字,一同帶去了西域。
沒想到這一走就是永遠,再也沒能回來,葬於戰火連天之中,屍骨無存。
那年她才十三歲,她懂得他的保家衛國,抱負跟胸懷,所以所能做的便是在家時時刻刻為他祈願,期盼天下安定,他能平安歸來。
有一天幕府上的小小姐來凌府找她玩,跟她說起佛緣寺,聽說城外山上一座香火鼎盛的佛緣寺祈福特別靈驗。
她深信不疑,那時她便隔三差五央求她娘親帶著自己去為他祈福,保平安。
那方硯台就放在佛緣寺中,當成了他。
就這樣過去了一年,但她還是沒有等到他回來。
也在這一年,她十四歲,整整病倒了兩個月,期間多發夢魘,起熱,睡得昏昏沉沉。
因為她在無意中聽到父親對娘親說,那孩子回不來了,其他的話就再也聽不進去了,她知道那個孩子說的就是阿以。
兩個月之後好不容易清醒過來,關於少年的記憶卻被她選擇性忘得一乾二淨,從此凌府上上下下甚至是其他人,在她面前就不曾再提起那個年少便驚艷絕倫的少年,還有她跟他少時結下的那段情誼。
這般一年又一年,直至漸漸無人再記起。
即使他們在夢裡,也未能走到最後一步。
這時凌府門前給凌清眠寫來信跟交還硯台的人,闔眼停留片刻便離去了。
她是佛緣寺的道姑,法號玄機,能通面相,測未來,那日她採藥草經過崖底出手救了從崖上往下墜落的她,免去了喪命之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