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千家峒的風情
第二十九節千家峒的風情
走了這麼久,徐靜川終於說了一句:「到了。-=手打吧會員手打www.shouDa8.com=*」只見眼前一座四米多長的石板橋,徐靜川帶著鄭浩走過這橋,又轉過幾叢茂密的竹林,就看見一個大大的曬坪。鄭浩發現昏暗的白熾燈光下,蹲著一個頭上圍著白布的老頭,看清是徐靜川帶著個小孩后,他立刻收起旱煙桿,不停地問候著徐靜川,隨即高聲向屋裡喊了幾聲。
老頭拉著徐靜川的手領進堂屋,熱情地接過徐靜川的包,咧著嘴露出滿口黃牙對徐靜川笑著。隨後在老頭熱情地招呼下,鄭浩坐在牆邊的竹榻上,接過老頭遞來的一盅水,喝完之後從包里拿出毛巾慢慢擦汗。這時,屋後傳來了抓雞的聲音,鄭浩猜想是這老頭家人要殺雞招呼自己師父了,連忙站起來想去看看,哪知道從門外突然進來三位穿著族瑤盛裝的年輕女子和一位同樣服飾的中年婦女。就在鄭浩感到驚訝的時候,笑容可掬的中年婦女已經將酒罈里的米酒倒入三個姑娘手中的大海碗里,三位姑娘將酒碗端在胸前排成一行,對著徐靜川大聲唱起了山歌,一時間讓沒見識過瑤家風俗的鄭浩唬得站在原地看呆了。
可憐的鄭浩根本就不知道三個瑤族女孩原生態的歌聲里唱的是什麼,只是覺得三人配合起來歌聲頗具韻味。隨著歌聲響起兩分鐘不到,大門外已經圍著男男女女二十多個人。一片善意的笑聲中,徐?川從中間那個女孩手中接過一碗酒。喝了一口,這種瑤家自醞的米酒度數不高,而且這種甜甜的低度酒口感非常不錯,徐靜川端起碗將剩下的一飲而盡,結果換來門裡門外一陣喝彩聲。女孩客氣地接過徐靜川手中的空碗,第二個女孩又將盛著滿滿半斤多酒的大碗送到徐靜川面前。徐靜川在二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接過來緩緩喝下,三碗酒下肚之後一張老臉也開始發燙。門外的人都湧進堂屋,女人們到後面幫忙去了,七、八中青年男子和老頭圍著徐靜川坐下熱情地攀談起來。
一個矮壯的年輕小夥子這時轉過頭笑著對鄭浩說道:「哥子,來,你也喝碗酒。」
「你別瞎說,這是徐先生的徒弟,還是個小孩子。」邊上一個長相精明的中年男子急忙插話,大家一聽轟然大笑,待大家笑完,他對鄭浩問道:「小哥子,我聽人說,徐先生收你作徒弟己經有兩年多了,徐先生是我們瑤家的恩人,我們瑤家一般情況下不怎麼相信外人,不過,你是徐先生的徒弟,就是咱們的兄弟!我姓何,老弟怎麼稱呼?」
鄭浩擦去頭上的汗水禮貌地回答:「我叫鄭浩,各位叔伯兄弟,這麼晚打攪大家我很過意不去,幾位老人家那麼大年紀該早點兒休息才是,我師父說要在這盤桓一段時間,打擾大家之處,請多包涵。」
「這你就不知道了!兄弟從來沒有進過咱們瑤寨吧?」看到鄭浩稚嫩誠實的面孔,中年漢子大有好感,於是詳細地介紹道:「這就不怪你了,咱們瑤家人從來都是熱情好客的,平常有人走進山寨都會很客氣地款待,何況你還是徐先生的徒弟,」中年漢子拍了拍胸口,「那就是一家人。」
徐靜川也不理會,只是慢慢喝著米酒,任鄭浩自已去忙活應酬,鄭浩此時年紀雖小,但人情世故賊精,一聽這中年人的言談,就有了領悟,看來這中年人很可能是村子的村長支書類的人物,經常在外面行走,否則怎麼會如此熟練地使用外面通行的客套話?於是鄭浩客氣地說道:「那我就借我師父的光了,大叔的漢話說得很地道,一定是見多識廣的人。」
中年人看到鄭浩的神色立刻明白過來:「哈哈,小哥子有見識,不愧是徐先生的徒弟,我今年都快五十了,我在我們這千家峒,我當了二十幾年的村長經常出去開會,做了十幾年的代表。哈哈,這些年政府非常重視我們瑤族,每年各村都會挑選一批人到蘭寧、桂林等大城市交流、學習和表演歌舞,我們千家峒瑤族的銅鼓和竹笙可是全國獨一無二的,嘿嘿,不過在峒里官最大的不是我,族長是我這位姑丈,全村誰也不敢得罪他老人家,當然,我姑婆除外。」
眾人一聽哈哈大笑,紛紛向鄭浩介紹千家峒里的事情,鄭浩好奇地看著坐在徐靜川身邊的黃牙老頭,很難想象這個高鼻深目的老人會怕老婆,但是得知已經這老頭八十一歲高齡,平時還能挑上一百斤柴火走十幾里山路時,鄭浩不禁讚歎不己。大家有說有笑交流了半個小時左右,女人們出來擺上低矮長桌,一碗碗鄭浩從未見過的菜肴瞬間擺滿桌子,連平素見多識廣的徐靜川也嘖嘖稱奇驚嘆不已。
在徐靜川的授意下,鄭浩端起碗向族長敬酒:「老人家……」
「浩子你得改口,不要總是什麼『老人家、老人家』的,你年紀雖小,但按輩分該叫盤山他師伯!」徐靜川正朝面前的一大碗黃燜山雞肉下著筷子,,毫不客氣地對糾正鄭浩的稱呼,讓大家一聽就明白徐靜川對這老頭十分看重和尊敬,老頭看到鄭浩頗為驚訝的樣子,責怪地瞪了他一眼:「不願意?哦――我知道了,是怪我這做長輩的沒給見面禮!」
「不不!怎麼可能,師侄是太過高興!師伯,晚輩敬您老人家一杯!」鄭浩連忙站起恭恭敬敬地給這老頭敬酒,八十一歲的族長痛快地接過鄭浩手中的酒碗,喝下一大口之後再遞給鄭浩讓他喝完,鄭浩端著酒碗一干而盡,眾人立刻發出一陣歡呼聲,從這時開始,鄭浩才算真正被瑤民接納了。接下來就是另一種喝法了,鄭浩年紀雖小,但身形也算一個半大小子了,作為徐靜川的徒弟,輩份也高,按瑤家的規矩得向每一個人都敬一小碗酒,七、八碗下來老頭看到鄭浩已經不勝酒力,便制止眾人向早已面紅耳赤的鄭浩回敬,提起筷子每一樣菜式都給鄭浩夾上一塊。坐在鄭浩下首的村長熱情地向鄭浩介紹每一樣菜式的名字,火?雞、糯米腌肉、煙熏野豬肝、腌蕨菜、臘黃?、醬木耳……讓飢腸轆轆的鄭浩吃得大呼過癮不亦樂乎,徐靜川和那老頭看到鄭浩如此吃相不禁笑逐顏開――自己家的酒菜能得到客人的喜歡,是瑤族人感到非常自豪的事情。
酒席到半,從裡屋女人們專用的桌子旁走來兩位花枝招展的女孩,一左一右大大方方坐在鄭浩和徐靜川身邊。鄭誥認出是進門唱歌敬酒的其中兩人,看到兩位姑娘靠著自己坐下感到十分拘束,但兩個姑娘以及在座所有人都表現得十分自然。瑤族是一個熱情好客的民族,他們至今仍保留著很多古老的習俗。瑤民們大多居住在偏遠的大石山區里,與漢族人生活聚居的平?地方不同的是,瑤族的多數村寨自然環境十分惡劣。在與自然環境搏鬥的艱難生活中,瑤民族創造了自己獨特的民族文化,其中銅鼓舞最具有代表性。此刻鄭浩眼前看到的這面銅鼓據說已有五百多年的歷史,是千家峒的祖輩們在戰爭年代用的戰鼓,如今時過境遷,也只能在農閑時節為五穀豐登或重要節日、或老人過世時敲打。銅鼓被看成是瑤民族的象徵和家族人氣興旺的寄託,一年中使用銅鼓的次數不多,每次抬出銅鼓來都是大事,大家都會載歌載舞,歡聚一堂。這種時節,不僅是一種村與村之間的不多的交往和娛樂,更是瑤族青年男女幽會定情的佳期,不少年輕人都是在跳銅鼓舞后的晚上結成稱心如意的伴侶。
鄭浩心下猜想,在這接近原始的自然村落寂寞單調的山寨生活中,估計瑤族的男女青年心中都在盼望金秋時節的銅鼓舞,特別盼望擁有跳銅鼓舞后的美好夜晚。不過,此刻的鄭浩在大家眼中完全還是一個小孩子,所以在眼前這些歡樂景象中,最吸引鄭浩的,還是矮桌上那一碗碗肉質鮮美的瑤山雞和瑤山黑豬肉,因為經過這麼久的時間,跋涉了這麼長的山路,這時的鄭浩早已餓得肚子「咕咕」叫喚了。他完全沒理會別人的眼光,自顧自大口吃菜。
直徑約一米的銅鼓就擺在族長家門前台階下的曬坪中央,鄭浩和那老頭和徐靜川以及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坐在台階上欣賞,那村長的一改先前的精明圓滑,穿著一身嶄新的瑤族傳統服裝,威風凜凜地擂響銅鼓,兩百多名瑤族男女呈兩個圓圈圍著高高架起的銅鼓吹響竹笙載歌載舞,讓鄭浩眼界大開深受感染,一時間竟然忘掉了飢餓。
徐靜川一邊和那老頭聊著天,一邊給鄭浩解說著瑤家風俗,偶爾那老頭插一、二句話,幫徐靜川補充一下解說的不透徹,不清楚的地方,在這兩個老頭細心的解說下,鄭浩對整個瑤族的歷史與民風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但有一點鄭浩還是很不習慣:儘管女人們穿著黑藍相間綉著紅、黃蠶絲鑲邊的百褶裙跳起舞來十分飄逸柔美,但是上身那件由前後兩塊布組合的簡單衣服,根本就無法遮掩裡面的春光,透過身子兩則寬大的縫隙一眼看去,胸前的「內容」一覽無餘――因為瑤族的女人們從來就沒有穿內衣的愛好和習慣。敲完銅鼓跳完舞,原本數百人的曬坪很快空無一人,回到屋內坐在酒席前的鄭浩非常驚訝,滿堂都是長者讓他感到有點不適應。
鄭浩向身邊的村長問道:「大哥,鄉親們怎麼都不留下吃飯?」
「哈哈,小哥子,這你就不懂了,年輕人個個猴急都上山去了,其他人大多都到自己的親家、老僮(瑤族對結義兄弟的稱呼)家裡喝酒,我們在座的十個人都是沒什麼地方去的老傢伙,不在一起喝酒還能上哪去?哈哈,來,喝一口!」村長端起酒碗熱情地和鄭浩碰了一下。放下酒碗,村長向鄭浩講述了一件趣事:「去年秋天過銅鼓節,天一黑小伙姑娘們都上山去了,從革委會下來的一個政府當時在咱們村有事,,晚上看到不少小夥子用電筒往竹林里胡亂照兩下,就有姑娘跑出來親親熱熱成雙成對拉手離去,他老哥子馬上找來支電筒,爬上山腰對著竹林到處亂照,結果幾塊石頭飛過來砸得他滿頭是血,他跑到我家時腦袋腫起兩個雞蛋大的包,第二天一早就灰溜溜跑回去了,哈哈!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哪裡知道,每一對相好的都有自己約定的暗號,電筒怎麼用裡面可是大有講究的!」鄭浩聽完啞然失笑,不禁嘆為觀止,覺得瑤族兄弟姐妹還真是可敬可愛。同時,鄭浩的機靈聰慧也深受在座長者的喜愛。晚宴進行到一半,鄭浩給長輩和村長們逐一敬酒之後說道:「師伯、各位叔伯,感謝鄉親們的盛情款待,我會將今天的所見所聞留在心裡的,即算以後我走到天涯海角,但瑤族父老的深情厚誼必將銘記一生,在此我敬各位叔伯一杯,祝願長輩們健康長壽!」眾人沉默下來,好一會兒,那位老師伯喝了一口酒放下碗:「今後你不管到了哪兒,都是我瑤家兄弟的老僮,有什麼事,傳個訊,不管山高水長,我千家峒必會前來相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