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起床出發?」
師尊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嚴厲,楚丹楓是生生被嚇醒的,而後便看著窗外的朦朧夜色發獃——天還沒亮呢!而且出發去哪裡?
孟滄雨:「萬劍峰的結界午時三刻準時開啟,早些去,早些上山,小五,你還發什麼愣?連軒兒都穿戴整齊了!」
楚丹楓望一眼身邊的花庭軒,這回徹底醒了——只見小糰子真的套好了弟子服,雖然困意未消,但眼中已浮現出躍躍欲試的興奮。
楚丹楓:「…………」
直到兩人被孟滄雨趕鴨子一樣趕上了離虛峰的飛馬車,楚丹楓才悄聲問花庭軒:「師尊什麼時候答應你的?我怎麼不知道?」
小糰子無辜地眨巴眨巴黑漆漆的大眼睛:「想給小師兄一個驚喜。」
「我可是只有驚,喜的是你吧!」楚丹楓拿摺扇敲他小腦袋,心裡明鏡似的:這崽子一定是怕自己反對,所以一直隱瞞不報,如今已經被扔上了飛馬車,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是被騙上賊船了。
還不到六歲,怎麼精得跟個猴兒似的!
小糰子自知理虧,挨了打也不躲,反而貼著楚丹楓,奶聲奶氣地小心找補:「我磨了好久,師尊也是才答應。」
孟長老的飛馬車和「火蓮池」一樣,都是他老人家的寶貝,輕易不肯示人的,不過,萬劍峰開啟,對宗門來說是一件大事,十六峰峰主之間,也會暗暗比較,看誰的弟子拔.出的靈劍多、品級高。
孟滄雨像是送孩子們參加高考的老父親一樣,把壓箱底的飛馬車也翻出來,只求給考生們提供一個舒適的環境。
事實證明,師尊早早把他們挖起來是很有遠見的。
萬劍峰山腳下的望劍坡停了好幾樣運送人的法寶,有飛馬車,也有飛舟,還有一柄比船還大的飛劍,天才蒙蒙亮,離萬劍峰結界入口比較近的位置,已經被佔據了大半。
飛馬車裡挺舒適,楚丹楓摟著軟軟暖暖的小糰子,靠著靠墊,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花庭軒把他搖醒,楚丹楓擦擦嘴角,揉揉眼睛,便看到方清涯和黃長天一言難盡的表情。
黃長天給楚丹楓豎了個大拇指:「這都睡得著,小五,你這平常心絕了!簡直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我緊張得昨晚就沒睡好,剛才四師弟也緊張得無法入定……」
「裝腔作勢罷了。」方清涯不屑地哼了一聲,「拔.出劍來才算真本事。」
楚丹楓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人真是跟他八字不合,聽到別人誇他一句也要杠。
「是啊,拔.出劍來才算本事,想必四師兄已經成竹在胸,能拔得頭籌,我們可要靜候佳音了。」說話的是花庭軒,小奶音條分縷析,聽著一本正經,可字字句句都帶著嘲諷意味。
「……」方清涯愣是沒找出跟小孩子對嗆的合適辭彙,臉色憋得有些發綠。
楚丹楓卻忍不住揚起唇角,這崽子,什麼時候學得這樣牙尖嘴利。小糰子整日童養媳一樣任勞任怨地服侍他,他都快忘了花庭軒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
可又和上輩子不大一樣,上一世的小師弟,從來沒有這樣護過他。
往事已矣,這輩子自己不再和他搶女人,說不定可以相安無事、兄友弟恭一輩子。
楚丹楓兀自出神,外面大師兄周遠山、二師姐葉白鹿已經在招呼他們下車了。
兩位師兄、師姐已經從萬劍峰拔.出過靈劍,不能再上山,此行是專程為幾位師弟打氣的。
如今已接近正午,暖陽正盛,結界外山腳下人滿為患,還真有點像高考現場,葉白鹿替楚丹楓整了整衣領,不住地低聲叮囑:「不可爭強好勝」、「安全第一」、「不要與人發生衝突」,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要是有人欺負了你,回來告訴師姐,師姐替你出氣。」
師尊在外人面前,依舊維持嚴厲高冷的形象,遠遠地負手而立,已經不是那個親自把徒弟們從床.上挖起來的「老父親」了,大師兄周遠山低聲和另兩位師弟說話,方清涯和黃長天都站得筆直,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最小的師妹林姝兒正不屈不撓地往楚丹楓身上撲——每當她要成功的時候,花庭軒都會不動聲色地將她推開。
望劍坡上人聲嘈雜,在這樣的熱鬧里,沉厚雄渾的鐘聲響起,萬劍峰結界準時開啟,第一批弟子於古樸悠揚的餘音中,率先踏入了護山結界。
楚丹楓不是第一次登萬劍峰,對這裡的一花一木都有些印象。
山腳處和普通山沒什麼區別,花木繁盛,綠蔭絨絨,越往上走,靈氣越濃郁,草木卻漸漸稀少,嶙峋的怪石多起來,偶爾可以看到一些插在怪石內的靈劍。
楚丹楓自知自己如今金丹還沒有修復,實力不夠,一定拔不出心儀的劍,便乾脆牽著花庭軒,慢悠悠地欣賞沿途風景。
就當帶著孩子來春遊了。
因為楚丹楓走得慢,已經和兩位師兄拉開了距離,他一邊懶洋洋地爬山,一邊捏捏孩子的手心,說:「什麼時候走累了,我們就提前回去。」
可小傢伙卻很堅持:「小師兄,我不累,能走到結界關閉。」
結界可是要七天之後才關閉的,到時候即便山上仍有弟子逗留,也會被護山大陣彈出。
「你難不成還想中途退出?」黃長天耳朵倒靈,扭回頭震驚地吼了一嗓子,痛心疾首道,「機會難得,就算爬不動也要爬完啊小五!」
這一嗓子威力不小,前面不少人都齊刷刷回頭看向楚丹楓。
楚丹楓:「…………」
他帶個小孩子登萬劍峰就已經夠顯眼的了,從上山起,便故意落後眾人一段距離,就是想找機會悄無聲息地溜掉,這回可好,反而又引起注意了。
「這不是離虛峰的楚師兄/師弟嗎?」
「他怎麼還帶著個孩子上山?」
「可有日子沒見過楚丹楓了,從前還經常能看到他去領任務或者在演劍坪與人切磋,那麼勤勉……算起來,好像有小半年沒見過他了。」
「是在閉關吧。」
「呵,什麼閉關?我看他是沒臉見人!」一道大嗓門在一眾竊竊私語中脫穎而出。
這挑釁的語氣,這找茬的口吻,楚丹楓望過去,只見說話的是個五大三粗的力修,瞧著眼生,卻穿內門弟子的弟子服,不用問,應該是震盂峰的門徒——四師叔白倉山最愛收徒弟,親傳弟子比別系挂名外門弟子還多,因而弟子們質量很是良莠不齊。
楚丹楓迎著眾人視線,反而大大方方領著小師弟向前走,從容道:「這位師兄,我根本不認識你吧。」
那力修哼一聲:「你認識我師弟李班就夠了!你敢說,不是你害死他的?」
楚丹楓:「…………」
楚丹楓都被氣笑了:「李班自己修鍊邪功,招來了魔界凶獸,死在幻夷山,跟我有什麼關係?」
力修身邊的另一位弟子也站出來,對楚丹楓怒目而視:「還不是你跟他打賭,不然他根本用不著去什麼幻夷山!」
「是啊,李師兄那一日根本就沒打算領任務。」
「我們震盂峰弟子大多古道熱腸,你就是故意在激他,不管怎麼說,李班的死,你是有責任的。」
「誰不知道你跟李班有矛盾?當初你自己修為不到家,境界不穩固,金丹碎裂,反而要怪到他頭上,這麼多年,李班受了多少委屈?」
「不錯,楚丹楓你這卑鄙小人!」
「……」
越來越多震盂峰弟子站出來聲討楚丹楓,震盂峰人多勢眾,離虛峰卻人丁凋敝,算上不滿六歲的花庭軒,也才四個人,方清涯一聲不吭地做壁上觀,只有黃長天一人替自家師弟辯解,奈何一張嘴根本杯水車薪。
一時間,楚丹楓成了眾矢之的,可他仍舊很冷靜。
不是楚丹楓心理素質好,而是,這種情形他太熟悉了,上一世,楚丹楓就經常被潑髒水,偏偏礙於人設不能反駁,只好把所有的誤會、欺辱都照單全收。
久而久之,他養成了被針對時也能一心二用的神功。
楚丹楓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開始分析:這些人口口聲聲說什麼同門情深,但李班都死了那麼久了,從前怎麼不見他們來離虛峰尋仇?
反倒今日一看見他就群起而攻之,必有蹊蹺。
果然——
「都住口!」一位青年修士站了出來,白衣勝雪,衣帶飄飄,一柄弟子劍背在身後,端的瀟洒風流,甫一出現,就惹得幾個女修悄悄紅了臉。
正是震盂峰四長老白滄山座下大弟子柳硯白。
「我也不相信李班會墮入魔道,但這件事怎麼能怪到丹楓身上呢?」
柳硯白一出馬,幾個人都老實了,給足了這位柳首徒面子,顯得他的出場愈發光芒萬丈。
柳硯白微微勾起唇,風度翩翩地走到楚丹楓面前,柔聲道:「丹楓,別怕,柳師兄在,不會讓你蒙冤。」
好一出「英雄救美」。
看得幾個年輕弟子興奮地竊竊私語,羨慕地看向楚丹楓,似乎很艷羨他得到了柳大佬的維護。
唯有當事人楚丹楓不這麼想。
他覺得,那些震盂峰弟子八成就是得了柳硯白的授意,才那樣污衊自己。但他沒有證據,何況柳硯白一貫以這種公正又謙和的正面形象示人,不像他,是個沉鬱寡言的廢柴,楚丹楓提出懷疑,也會被人打成「不識好歹」。
楚丹楓於是略一點頭,乾乾道:「清者自清。」
剛剛那叫囂的力修不滿道:「楚小五,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柳師兄替你說話,連個『謝』字也沒有?」
很好,「不識好歹」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小師兄,這就是雙簧嗎?」一道小奶音響起,音色雖糯,可中氣十足,煞是嘹亮,輕而易舉就吸引了全場注意。
「小孩子為什麼能登上萬劍峰?還沒開始練氣吧?」
「好像是孟長老的小徒弟,估計是來見世面的。」
「內門弟子真幸運啊。」
「他在說什麼雙簧?」
「不知道,不過挺有意思的,聽聽看吧。」
小糰子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也不怯場,脆生生地說:「好話壞話都被他們說了,二師姐說過,這就叫唱雙簧,小師兄,我說得對不對?」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中又響起嗡嗡議論,其實若有人點破,大家也不是傻.子,很容易就能反應過來,柳硯白等一眾震盂峰弟子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那力修扯著大嗓門朝花庭軒怒道:「誰教你說這些混賬話的?」
沒等他罵完,花庭軒便撲進自家師兄懷裡,哼哼唧唧地嚶嚶嚶:「那個人怎麼欺負小孩,他好凶,軒兒好害怕。」
知弟莫若兄,楚丹楓一聽就知道這崽子在裝哭,心裡快笑瘋了,他揉揉小糰子的頭,拚命忍住上揚的嘴角,拔.出弟子劍指向那力修,「你們震盂峰不要欺人太甚!向我潑髒水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孩子都不放過?」
「不錯!我們離虛峰也不是好欺負的!」黃長天終於揚眉吐氣一回,也拔劍站在了楚丹楓身後——他不過築基中期,修為還不如金丹已碎的楚丹楓,膽子又小,並不敢真衝上前去。
不過捧場還是足夠的,微胖身軀頗敦實,架勢拉得十足,氣勢上很像那麼回事。
方清涯雖仍舊抱劍而立,卻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幾位師兄弟身邊,表情很是彆扭。
「我也相信楚師兄!」人群中躍出一個穿鵝黃衣衫的姑娘,頭上垂珠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晃啊晃,原來也是個熟悉面孔,乃是當初和楚丹楓爭搶任務、最後和李班同去幻夷山采無患木的唐映冬。
唐映冬朝楚丹楓甜甜一笑,身後還跟著幾個坤斷峰的女弟子,一同站在離虛峰師兄弟們一處。
楚丹楓朝她點點頭,心想:這算是不打不相識,沒想到唐師妹也是個性情中人。
花庭軒卻很警惕地望著唐映冬,不動聲色地站到兩人中間,將他們隔開。
隨著女修們的加入,兩方陣營劃出楚河漢界,氣氛看起來劍拔弩張,柳硯白朗聲笑道:「楚師弟誤會我們了!今日這件事,說到底是我對師弟們管教不嚴,以後絕不再提。萬劍鋒結界只開七日,大家還是不要浪費時間,正事要緊,楚師弟,你說呢?」
楚丹楓一心想安閑養老,並不熱衷打架鬥毆,做出「不惹事,也不怕事」的態度就夠了,於是點點頭:「正是。」
其他弟子見沒熱鬧可看,也都漸漸散去,楚丹楓向唐映冬等幾位女修致謝時,黃長天趁機提出同行,提議的是黃長天,幾個女孩子卻不約而同看向楚丹楓,而後很大方地答應下來。
一行人剛準備整裝出發,柳硯白卻不知何時折返回來,依舊是溫文爾雅的語氣:「丹楓,能否借一步說話?」
見楚丹楓沒回應,柳硯白笑了,眼含戲謔:「怎麼,怕師兄吃了你不成?」
「……」楚丹楓揉揉額角,對黃長天道,「你們先走,我稍後追上。」
然而打發別人容易,小糰子卻怎麼也不肯走,腿部掛件一樣掛在楚丹楓身上,就連柳硯白也拿他沒辦法。
柳硯白:「你這小師弟倒機靈得很。」
這裡沒有外人,楚丹楓乾脆有話直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可柳硯白在沒人的地方一樣端著謙謙君子的架子,嘆了一口悠長的氣,說:「丹楓,你生我的氣了。」
「我只是……想給你留個好印象,挽回一點形象,」他自嘲一笑,「沒想到又弄巧成拙了。」
楚丹楓不耐煩道:「說完了沒有。」
柳硯白很受傷似的說:「男人就那麼讓你噁心嗎?」
正抱著楚丹楓大.腿的小糰子也豁然抬頭,手上失了輕重,給楚丹楓捏得「嘶」一聲輕呼,花庭軒連忙放手,拳頭兀自藏在袍袖裡攥緊。
一大一小都秉著呼吸看向楚丹楓,神色都有些嚴肅。
楚丹楓:「我不噁心男人。」
他作為一個現代人,思想是開放的,並不歧視同性戀。
然而,還沒等柳硯白高興,楚丹楓便繼續道:「我只噁心你而已,柳硯白,你口口聲聲說……可是,從前到現在,做的哪一件事不叫人噁心?」
這不是喜歡人的態度。
雖然柳硯白用對了方法和態度,他也不會接受就是了——楚丹楓仍舊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喜歡大胸細.腰妹子的直男。
柳硯白聽了這一席話,頭一次維持不住端方的君子形象,臉色鐵青,五官都扭曲了,花庭軒卻心情大好,歡快地拉住楚丹楓的手,「小師兄,我們快趕路吧。」
這番話,楚丹楓從上輩子起就想說,可礙於系統約束,一直沒有機會,今日終於一吐為快,心裡也很暢快,摺扇一展,瀟洒道:「走!」
柳硯白望著他們的背影,沒有追,卻在兩人走遠后一劍劈斷了一塊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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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丹楓原本以為小糰子頂多走上半日就會喊累,卻沒想到這小東西體力驚人,幾個大人都累喘了,他還是精神抖擻。
大家邊走邊試著拔劍,花了三天時間才到半山腰,這裡的景色已和山腳大不相同,幾乎全是嶙峋的峭壁,一些怪石上插著生鏽的鐵劍,每走一步,腳下都會泛起粼粼光暈,夜裡尤為夢幻。
那是萬劍峰判定是否走「回頭路」的標準,一旦後退得太多,腳下光暈就會變成赤紅,意為警告。
萬劍峰的夜景出奇的美,今晚是朔月,不見月光,可墨一樣的夜空中鋪滿星辰,繁星低垂著,偶爾有一點流雲淌過,近得彷彿伸手可摘。
越往上人越少,半山腰上升起幾簇篝火,每一簇都圍著幾個滿懷希望的少年人,大家或掏出辟穀丹服用,或打坐養精蓄銳,唯有楚丹楓一隊人畫風不同。
幾個少男少女圍坐一團,都眼巴巴望著楚丹楓。
楚丹楓也不負眾望地從芥子袋內掏出一袋子果脯、一捧鮮桃、一盤胭脂鵝脯,甚至還有一把瓜子。
因為萬劍峰有個規定,入夜後不得亂走,所以吃零嘴已經成了幾人夜生活的保留項目。
「我帶了很多,大家別客氣。」楚丹楓招呼道。
幾天的工夫,少年人就已經混熟了,也不客氣,大家熱熱鬧鬧分食,聽說這胭脂鵝脯是楚丹楓親手滷製的時候,更讚不絕口,一頓晚飯吃得氣氛和諧極了——除了一位叫映雪的女弟子和方清涯。
映雪一入夜就靠在一塊大石上休息,此時像是睡著了,方清涯則抱著弟子劍坐在暗處,好像入定了。
「別理他,」黃長天悄聲對楚丹楓說,「他心裡較勁兒呢,看你一直不拔劍,他也不拔,瞧他那樣子,非要拔.出一柄比你好的不可,嘖,什麼都要比。」
楚丹楓嘴裡塞得滿滿的,小倉鼠似的鼓著腮幫子,不是很走心地應了一聲。
黃長天繼續說:「哎,我也夠嗆了,從上山就開始拔劍,一點動靜也沒有,咱們這群人里,只有映雪拔那柄劍時,劍身發光鬆動了,可惜最後也沒成功,又銹死回去了,就差一點啊真可惜。」
「她那會兒哭得多傷心,我看著心都揪起來了,我這個人,就是天生的憐香惜玉,看不得女孩子哭,不過說起來也能理解,下次機會要等十年之後了,看她修為也不高,若是沒有靈劍助益,十年之後都老了,哎,可惜可惜,映雪還挺美的,但我覺得映冬更俏.麗一些,你說呢?」
楚丹楓咬了一口桃肉,含糊道:「我說你小點聲,別吵醒了軒兒。」
此時小糰子正枕在楚丹楓的大.腿上,呼呼睡得正香,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很容易瞌睡。
「我看他睡得挺熟,吵不醒,」但黃長天還是壓低了聲音,猥瑣地用胳膊肘捅捅楚丹楓,眉飛色舞地問,「你帶零嘴這招不錯啊,看把幾個師妹哄得多開心,我還以為你是個雛兒,沒想到手段這麼高!」
楚丹楓被誇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向黃長天,「啊?」
火光把楚丹楓的五官輪廓映照得更柔和,睫毛鴉羽般濃密,投影在秀.挺得鼻樑上,皮膚白瓷一樣細膩,跟個大姑娘似的,瞧著比這裡最好看的女修唐映冬還要俊。
黃長天一時居然看呆了,就在這時,女修那邊亂了起來,片刻后,唐映冬跑過來,急得梨花帶雨:「楚師兄、黃師兄,映雪不見了!」
這變故讓黃長天如夢初醒,暗罵自己色迷心竅——那是師弟,不是師妹啊!——他霍然起身,「怎麼回事?」
唐映冬抹著眼淚說:「她、她應該是回去拔那柄靈劍了,映雪跟我說過,那柄劍距這裡不遠,應該不算走回頭路,我剛才沒瞧見她,所以就過去找,結果只在懸崖邊找到這個。」
她拿出一個荷包,「這是映雪的香囊,臨行前,師尊千叮嚀萬囑咐說夜裡不準亂走,晚上的萬劍峰很兇險,她、她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楚丹楓拍拍大.腿上小糰子的臉,將花庭軒塞給唐映冬,不是很有說服力地安慰:「唐師妹,別太擔心,再不濟,還有護山大陣守弟子周全呢,你替我看著軒兒,我去找找。」
小糰子卻已經睡醒了,「我也去!」
楚丹楓這回沒由著孩子的性子,一把把小崽子塞過去,提劍便要走。
「等等!」黃長天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道:「我也去。」
楚丹楓點點頭:「好。」
兩人剛要出發,一個身影也飄然跟了上去。
黃長天被唬了一跳:「老四,你怎麼走路沒聲音?」
方清涯似乎很不願意跟楚丹楓為伍,沉著臉道:「少廢話,快走。」
說罷,用肩膀撞開兩人,率先邁著大步向前走去,楚丹楓揉著被撞疼的肩膀,卻沒忍住嘴角微微上揚,也提劍跟上。
重生一世,除了能自在做自己之外,好像還看到了些有意思的改變,連死對頭方清涯都沒那麼討厭了,小糰子也如此可愛孝順,楚丹楓忽然覺得,這才是生活啊。
真正用心經營的生活,原來這麼……有滋味。
師兄弟三人所到之處,腳下都泛起一圈圈淡淡光暈,明明是堅硬的山石,卻彷彿行走於湖面一樣,只是越接近那柄靈劍的地方,腳下的光暈顏色便越深。
幾人呼喚著映雪的名字,卻根本沒有應答,再往前走,腳下光暈就已經變成深赤色,楚丹楓能感覺到其中強烈的排斥力,那是在警告他們,再往回走,便是自動放棄資格了。
黃長天:「我腿都快抬不起來了,不能再往前走了。」
方清涯:「也許真是掉下山崖了。」
他的猜測不無道理,幾人都陷入了沉默,黃長天忽然道:「看,那是什麼?好像是一片衣角!是……弟子服吧?映雪是穿了弟子服的!」
可那距離太遠,走過去一定會被認定為放棄資格。
方清涯:「也未必就是她的——」
他話音未落,一道呼救聲撕裂夜空傳來,「有人嗎!救命!!!」
正是映雪的聲音,可這聲音戛然而止,他們再喊回去,就沒有應答了,也不知剛剛那一秒內發生了什麼,但也猜得出,她應該正處於危急之中,說不定就是生死關頭,楚丹楓沒猶豫,抬腿便強行向前邁去。
雙腳彷彿陷入淤泥中,越走越深,越走越費力,楚丹楓覺得自己幾乎要抬不起腿的時候,那阻力忽然卸了個乾乾淨淨,腳下的光暈也消失了。
應該是被萬劍峰判定為『放棄拔劍資格』了。
走至近前,他才終於看清,那衣角是掛在一塊尖銳的石髓上的,長長的石髓旁,便是個深不見底的、僅能容納一人通過的黑洞。
求救聲應該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楚丹楓從芥子袋內找出一個火摺子,火光映出那洞口,深不見底。
「小五!怎麼樣?」黃長天在原地徘徊,終究也沒敢邁過雷池一步,只扯著嗓子喊:「不行就回來吧!」
楚丹楓本以為走過來就能找到受傷的映雪,萬萬沒料到還會有個山洞,這洞怎麼看怎麼詭異,他也曾聽過萬劍鋒夜晚兇險無比,可人就裡邊,他做不到見死不救。
正糾結間,忽而一道巨大的吸力,竟是將他整個吸了進去!
「小五!」黃長天大叫一聲,又原地轉了兩圈,還是不敢往前走,恰在此時,一道小小身影飛奔而來,花庭軒健步如飛,腳下踏出一圈圈赤紅漣漪,絲毫沒有楚丹楓剛剛的凝滯感,黃長天正要驚嘆,就見小師弟……也掉進那黑洞里了!!!
「啊啊啊啊啊怎麼辦!!!那崽子是怎麼跑出來的,一下子沒了倆師弟,這可怎麼跟師尊交代!」黃長天急得直扯自己的頭髮。
方清涯緊緊攥著弟子劍,似乎在天人交戰:「……」
黃長天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轉來轉去,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一錘定音,「我去!」
方清涯:「你……?」
「嗯,我!都試了那麼多次了,反正我也拔不出靈劍來。」黃長天的回頭路走得比楚丹楓還要艱難得多,短短几步路,幾乎走了半柱香的時間,那赤色漣漪消失的時候,他已經出了一身大汗。
黃長天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珠,當機立斷地……握住了一柄劍,沖方清涯道:「走了回頭路,還拔劍,我就會被護山大陣彈出去了,四師弟,你回去告訴她們一聲,就說她們黃師兄去找師尊求救了!你們放心!」
他說罷,雙手握住那銹跡斑斑的劍柄,用力一拔,登時光芒大盛,再看,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方清涯望著那仍留著一絲靈氣流轉的銹劍抿了抿唇,而後才轉身折返,向唐映冬等人報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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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丹楓齜牙咧嘴地爬起來,覺得屁.股都要摔裂了。
誰能想到那黑洞居然會自動吸人啊!
這裡烏漆嘛黑的,連星光也不見一點,周圍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居然有點莫名的熟悉,但楚丹楓一時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里響起:「欲取此寶,需過心魔境。」
「什麼心魔——?」話音未落,楚丹楓雙.腿一軟,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楚丹楓沒有再次摔在地上,一道身影閃過,一雙小手及時托住了他的腦袋,將人緩緩放下。緊接著,那道蒼老的聲音同樣在花庭軒腦袋裡響起:「欲取此寶,需過心魔境。」
「等等。」花庭軒強行抵擋住了那聲音對識海的入侵。
聲音疑惑道:「你是何人?神識至少是化神以上的當世大能,但肉.身……只有練氣期?」
花庭軒沒回答他的問題,只道:「我不要你的寶物,只想助他奪寶。」
那聲音大笑起來:「甘願為他人做嫁衣?你可知,心魔境對你的反噬會增大數倍,而且……」
「少廢話,趁他還沒陷得太深,開始!」
那聲音:「但這不和規矩。」
花庭軒忽而釋.放出一股強大的威壓,聲音被壓得戛然而止,花庭軒冷笑:「再不配合,本尊就砸了你的金身,鬼月老。」
「!!!」那聲音默了默,「好,不過我要提醒你,你將進入的,是他解不開的心結,如果沉淪其中,連你也要灰飛煙滅,成為給萬劍山供給靈氣的養料。」
話音剛落,花庭軒便感覺自己墜入了沉冗的記憶中,這與夢境不同,夢境可以編造,可以與現實有出入,甚至被人控制,呈現出控制者想要的情景。
而這心魔境,全是貨真價實的記憶。
花庭軒自認天賦異稟,又苦修百年,定力非凡,見到什麼情形都能穩住心神,順利通過心魔境的考驗,卻萬萬沒料到,甫一進來,便看到楚丹楓被捆仙繩縛得結結實實,蔫蔫地靠在一方軟枕上。
一束光從窄小的窗戶打進來,給他額前碎發鍍上一層微光,整個人白.皙俊秀得仿若謫仙,只是表情很痛苦——換做誰被這樣捆綁著,表情也不會很舒適。
花庭軒一顆心都揪起來,幾乎想捂住耳朵,但那道熟悉的聲音還是響起了:「還不肯把撰魂珠交出來?就算把心挖出來,小師妹也不會多看你一眼,別白日做夢了。」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為什麼,花庭軒覺得自己心臟都在發抖,楚丹楓為什麼會有這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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