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女人的味道

陳來扔完頭髮，轉過身來的時候，顧城武已經對著攝像頭板起了臉面。

大門自動敞開了，芝姐站在玄關那裡，笑眯眯地說道：「少爺回來了。」

顧城武的臉，恐怕比外面的天色還要黑。

陳來在背後，對著芝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少爺這是心緒不佳。芝姐會意，連忙進了廚房，同清清交代了一聲，然後將一併小菜和湯湯水水端了上來。

大紫檀木椅子上，統一鋪陳著紫色的緞子綉墊。飯桌旁幾座鏤雲式的紫檀木架上，高高低低都陳設了一些古玩玉石，還有一些精緻的小玩意。飯桌頂上是六盞精緻的宮燈，朱紅的絡纓綰著碧綠的珠子，燈玻璃上各塑著一對梳著雙髻的女童在撲蝶。總而言之，這飯廳里的一切東西，都是古董，就跟這棟房子一樣，有身價的很。

南翔小籠包、鹹肉扣水筍、鹽水雞、排骨年糕、蒸三鮮、烙蛤蜊、蟹殼黃、百果松糕，以及最後壓軸的顧城武最愛的腌篤鮮。

一桌子的飯菜，都是顧城武愛吃的，果然他見菜眼開，這臉上的陰雲也跟著消散了許多，飯桌上的氣氛似乎活絡了一些。

芝姐站在一邊，先舀了一碗腌篤鮮，給顧城武開胃。顧城武唇角撇了撇，示意芝姐與陳來坐下一道吃。

芝姐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清清還在廚房裡收拾呢。於是她忙進廚房將清清帶到了顧城武的跟前，介紹道：「她叫清清，新請來家裡頭幫忙的。」

顧城武一心一意地將瓷勺子里的腌篤鮮緩緩淌入口中，聽芝姐這麼一講，心下莫名覺得有些好笑。青青？還青青河邊草呢，這取名字的恐怕跟他母親很有共同語言。

可是他但凡舌尖一咀嚼，就覺得這腌篤鮮有些不對味了。仔細琢磨，好像不是舌尖上的味道，是鼻腔里的……方才在門口聞到過的……老女人的髮絲味!

即使低著頭，蘇清清也感覺得到，總有一雙眼睛，那麼一徑睜著，死死地盯著她看。

「你……阿嚏！」顧城武才欲開口，就禁不住轉身打了個噴嚏。要不是陳來紙巾遞的快，恐怕現在滿臉沾著唾沫的人是他了。

芝姐扯了扯清清的衣角：「清清，少爺問你話呢。」

清清這個時候才抬起眼來，望著顧城武，左勾唇，右勾唇，準確無誤，分毫不差的四十五度角職業假笑：「少爺，您好。」

顧城武的眼睛半闔著，夜貓般的瞳孔，透出一溜清光，似乎經常在窺伺、在考察，在監督清清的一舉一動。甚至她腦中思維的波動，他也很有知覺似的。這種假笑的女人，他見得太多了。特別是這種一看就長期缺少男人滋潤的女人，但凡一看見他，那都把他當做一塊唐僧肉，恨不得當場給扒皮活吞了似得。

顧城武冷冷地盯著她看，細眯的瞳孔下透人肺腑的寒光簡直能結成霜來。清清只當他是空氣，不過鎮定地保持著微笑。他越是冷冽，她的職業微笑就越是穩定發揮。直到顧城武自己受不了，渾身上下都跟著起了雞皮疙瘩，這才先垂下了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