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不情之請
第268章不情之請
許寒衣並未留十七細問他們在他昏迷時都說了什麼，將人打發出去后，又盯著帳頂出神。
他出身寒門，又體弱多病，父母為了替他治病，傾盡家財還四處借債，為親族所棄。
他早慧多才，自幼便看盡人情冷暖，加上那年父親因他被誣陷下獄，他更是信了父親那句話：這世間哪有什麼好心人？多的不過是趨炎附勢，捧高踩低之輩而已。
即便是有洛萱和魏池淵那樣的例外，可是，這心懷慈悲的夫妻二人最後又落了個什麼下場？
這些年來，他發奮苦讀，入朝為官，謀權奪勢，未到不惑就得了尋常人經營一生也無法謀求的榮耀，為的就是不再受人踩踏，而是要做那居高踐踏那些螻蟻的人。
他位居人上多年，見多了趨炎附勢之徒，自覺心中所想所判無誤，早已不信有誰能真正毫無所求地幫助他人，直到再遇到楚念……
這次來淮陽，他其實是盼著楚念真能如他所想，借這一味難尋的奇葯對他施以威脅的。
他雖因陛下的猜疑落罪受罰，可依舊穩坐相位，憑他對陛下的了解和這些年在朝堂內外的經營，若想重握大權也不是難事。
而且，就是因為他眼下所處之境不明朗，對平津王和魏池淵來說，才更是一個加以利用的好機會。
楚念若是開口，即便只是為了得葯，不管她所提為何，他都只能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
偏這人都帶了平津王府的人過來，卻什麼都不求，依舊只當他是個普通病人，那雙眼盯著的依舊只是診金和葯錢。
他有時候都不知道該說這女人是好心還是蠢，明明都已大禍臨頭還不自知，他們不會是真以為，借了永安王之勢能在大齊翻起什麼風浪吧？
…………
許丞相輾轉反側之際，大禍臨頭還不自知的兩人正趴在窗外，眉眼帶笑地看著屋裡搖頭晃腦，跟著季先生念書的小傢伙。
「小小年紀就這般聰明好學，不愧是我的小外甥。」謝臨安單手撐頭，只覺屋裡朗朗的讀書聲比仙音雅樂還動聽。
楚念點頭應和：「不愧是我兒子，連學堂都沒上就懂這麼多，也不知是誰教出來的？」
她剛從許寒衣處回來，就聽說謝臨安早間將小謹帶到書房考校學問。
謝臨安原只是想挑幾本書讓小謹讀讀，好聽聽他的聲音，趕巧遇到喜歡給人傳道解惑的季先生，加上小謹又頗為好問，於是這書房裡就開起了小課堂。
她已經在窗外聽了一炷香的功夫了，越聽越覺歡喜。
早在搬到滄瀾城的時候，她就發現小謹能認不少字，剛聽謝臨安帶著幾分炫耀的誇讚后，她才知小謹雖未上過學堂，卻已將幾本啟蒙讀物識記於心。
能有這等遠超同齡孩子的學識，除了小謹的聰慧外，重視學前教育的蕭恆自然也是功不可沒的。
謝臨安嫌棄地瞥了一眼什麼好事兒都能往蕭恆身上扯的人，挑眉岔開話題：「許寒衣真快不行了？」
他未去藥王谷外接人，可也聽說了十七在馬車前鬧的那一出，雖說也猜到了十七此舉大抵是為了哄騙掛心病人的楚大夫走一遭，不過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期盼，盼著許寒衣真就此一病不起，好讓世間少個禍害。
「哪兒能啊？他如今已有大好之相，配上本谷主的良方，少說也還有二三十年好活，」楚念坐回了窗下的藤椅里，捏了捏眉心，「不過我聽十七說，許丞相這個月行事異於往昔，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她並非半點不懂朝事，也明白許寒衣先前為何會對她所為做那般猜想。
她是因為奉行自己秉持的醫道，不願把這醫患關係搞得太複雜才沒有藉機生事，卻也不代表她不關注許寒衣此行背後的深意。
「他還能打什麼主意？不過是想藉此給那位一個教訓，好重得重用而已，」謝臨安頗覺遺憾地嘆了口氣，抬眸看到屋裡倚桌握卷的季純，又笑了，「可惜這次他如意算盤打錯了，有些事註定不能如他所願。」
早許寒衣在落霞峰外出言提醒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這個丞相的意圖。
此人當年便是借亂謀局得陛下重用，如今失了聖心，想要拿回權勢，最快的辦法自然是再挑亂局了。
可惜了，許丞相苦等月余，今次是註定等不到想要的結果了。
季純是昨天從濱州回來的，還給他捎帶了不少濱州特產和永安王備下的薄禮。
雖然季純半點沒提自己去濱州幹了些什麼，不過從永安王送的那些禮來看，那位王爺現下並無起事的打算，至少還是呈觀望之態。
永安王沒有這份心思，他自然也不會貿然生事，加上春試結束，陛下這陣子要忙著從眾多進士中挑選能佐他社稷的賢才委以重任，想來是沒空料理他們這些不得聖心的舊臣，他們該是有一陣安平的好日子可過。
至於那位在淮陽城賴了一個多月的許丞相……
他如今更樂得看此人權勢散盡，身敗名裂，自食苦果，這可比直接殺了許寒衣報仇更解恨！
謝臨安眸子一轉，坐在窗邊跟楚念談論起了魏家事。
在王府地牢里小住了幾天的余氏不僅供認了送楚思冒認魏家女的事，還連帶著將她嫁進楚家前後所做的種種，甚至連同自己家祖宗十八代的事兒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雖說彤雲寨那邊還沒消息，可有了這個人證，加上忍冬和滄瀾城裡那些將軍府的故人，楚念想要重回魏家已不是難事。
問題就在於，若要處理此事，魏池淵和楚念需得往京城走一遭。
「父親當初急著回魏家，是因為記掛病重的祖父，可惜……」楚念垂眸嘆了口氣，「眼下既然抓到了余氏，我們倒也不那麼急了，父親的意思是等朝中查完洛家的案子后，再擬折上奏此事。」
謝臨安蹙了蹙眉：「說起這個，刑部在晉北將罪奴審問得差不多了也沒得出個結果，陛下接下來只怕要派人去滄瀾城查了，雖說只是走個過場，可如今……」
話還沒說完，腦袋上就狠狠挨了一下。
手握書卷的季先生不知何時站到了窗邊，皺眉看著抱頭瞪他的兩人：「兩位要閑聊勞煩挪個地兒，別在這裡擾了學堂的清靜。」
他們在裡頭講授聖賢之道呢，這兩人也好意思在外頭嘰里呱啦地聒噪。
還說得那麼大聲，當他們小公子是聾子嗎？
楚念看季純神色陰鬱，忙起身告罪，剛要乖順地挪地，又被叫住。
「楚大夫這兩日就要啟程回滄瀾城了吧？」季純抖了抖袖子，俯身朝楚念做了一揖，「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楚大夫全了在下這份授業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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