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說不定還有救

第291章說不定還有救

一夜未眠的白廷之匆匆回縣衙，喘氣喝水的功夫，聽得衙差來報前日剛堵好的缺口被沖毀的消息，氣得將水杯狠狠往地上砸去。

同在內堂休息的幾個差役和將士見他這般，一時沒敢開口，倒是屋外的雨幕里傳來一聲朗笑：「小半個月沒見，你小子脾氣倒是漲了不少。」

白廷之本是被外頭的大雨擾得心煩，聽得這聲打趣，微微一愣，轉頭看到來人，面上有了喜色：「恆哥，你怎麼來了？」

脫口后才覺不對，忙又俯身作禮。

「本將軍只是來巡視一下災情，諸位這些日子辛苦了，不必多禮。」蕭恆抬手止了要起身作禮的其他人，也沒往裡進，只將白廷之喚到跟前，「你師父呢？」

自楚念帶藥王谷的人南來救災后，他們之間少有書信聯繫，他也只是從白廷之他們送回去的軍報里了解藥王谷一行人的動向。

他們這般原是為了避嫌，只是前日他答應了小謹要將家書儘快送到楚念手上，加上有些事情不便在信中交代，他便抽空趕在那太史令到滄瀾城之前，借巡視之便來此找人。

「師父前日動身去大興鎮了，說是有點要事要辦，最快要五日後回來。」白廷之一拍腦門，扯了蕭恆就往外走，「將軍來得正好，秋林道堵了半個月，前日剛疏通，先前大興府不是上報說那邊有不少災民嗎？末將想帶一隊人過去看看情況，只是眼下永平城這邊也缺人手，將軍要不再調點人過來幫忙？」

楚念說要從秋林道東去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妥，可楚念說他們藥王谷行事不需得官家插手，他想用前去救災的借口帶人同行，偏張大人有死活不讓，說他們是永平府數千災民唯一的指望，要他請蒼雲軍另派人手過去。

他實在無法，只能應了張大人之情，送了軍報，打算等援軍來后再說。

昨日突逢大雨，他在外奔忙了一天一夜，一想到只帶了春萱和幾個弟子東去的楚念，就心焦火躁急得不行。

「怎麼突然去大興鎮？走的是秋林道？」蕭恆神色一沉，剛出縣衙就叫等在外面的方副將去尋還在城裡奔忙的張知縣，打算與他簡單交代幾句后就帶人東去。

因著藥王谷施藥之事軍中不便插手，他如今還真不知道楚念去大興鎮幹什麼？

只是秋林道堵了大半月，大興府又不屬平津王的封地，秋林山那邊的情形除了一個受災嚴重外，他們對其他的事還真一無所知。

雖說楚念帶的都是高手，卻也難保一路會遇上麻煩。

「我跟你們一起去！」白廷之見他們要走，忙道。

蕭恆剛想勸阻，卻見一青衫佩劍的藥王谷弟子朝他們急奔而來。

滂沱大雨里，那弟子未披蓑衣，濕透的衣襟上還滿是泥污，一身狼狽。

他遠遠看到疾步迎上來的兩人，焦急道：「蕭將軍，昨夜秋林山又發生了坍塌，官道被阻，谷主他們被困在了東禹城，屬下擔心是山匪與官府勾結蓄意為之，還請將軍儘快帶人去援救！」

他原只是奉谷主命回來將城中情形通報給蒼雲軍的，可剛過秋林道沒多遠，就聽得山中巨響，等折回查探時，發現那一里多的官道又被堵得嚴實，就連先前奉命疏通后駐紮在官道旁的一隊將士都沒一個逃出來。

昨日雨雖大，可也不至於衝出這麼大面積的坍塌，因著先前在東禹城中所遇，他如今也懷疑昨晚那一出並非天災而是人為。

他一路過來的時候已經通知了在附近村鎮中救助災民的藥王谷的人，可官道被堵，想要去東禹城需得翻山，他們對秋林山並不熟悉，西麓一去十數里都是高崖險地，想儘快過去還得請軍中幫忙才行。

蕭恆聞言，也顧不上等張知縣回來了，帶著前來增援的百餘人馬，疾馳東去。

秋林山雖不屬蒼雲軍駐守的範圍，不過因為東接翠微山，對他和白廷之這般在南地長大的人來說倒也熟悉。

他們也聽說過山上的黑虎寨，那寨子早些年規模頗大，寨中皆是身手了得的悍匪，時常為禍四方。

可前些年平津王與沐將軍聯手整頓南地，早將黑虎寨剿滅，只剩了為數不多的匪徒逃竄在外，被官府通緝。

如今那地方本該只剩個空寨才是，也不知是從哪裡跑來的匪徒，竟然還能有乘亂劫掠一座城池的本事？

一行人冒雨急行了大半日，終在傍晚時分趕到秋林山下。

蕭恆未帶他們繞遠，擇了一處缺口攀行而上后，又匆匆往山下的東禹城去。

…………

暴雨敲青瓦，噼啪作響。

黑虎寨寬敞的廳堂里，裹了身錦袍的壯漢斜倚在蓋了虎皮的木椅上，抱著大刀盯著屋頂，一臉的生無可戀。

「老大，不好了！二夫人吐血啦！」

「倒了拖去埋了就是，瞎叫什麼！」熊天霸怒吼了一聲，抱著大刀一咕嚕坐了起來，一眼看到自己盡顯威風的廳堂里如今東歪西倒地杵了一堆老弱病殘，更覺憋悶，「那姓楚的女人呢？這兒這麼多病人她看不見，又跑哪兒躲閑去了？！」

「先別埋，送二夫人去病房找春萱，說不定還有救。」從迴廊里過來的楚念叫住門口縮頭的年輕人，眼瞧著他忙不迭應了往後院跑，這才端著葯進了廳堂，「氣大傷身，熊寨主趕緊把葯喝了才好。」

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熊天霸剛想揚手擋開，想起先前的遭遇，動作一頓，終是無力地倒回了椅子里：「拿走，老子沒病，用不著喝葯！」

「這是治風寒的葯，熊寨主淋了那麼久的雨，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得喝了壓壓寒氣，回頭真病起來，受罪的還是你。」楚念眉眼帶笑，將葯碗又湊近了幾分，還從懷裡掏了個口罩丟給他，「喝完葯記得戴好口罩，眼下寨子里那麼多病患，大意不得。」

「你——」熊天霸咬牙瞪向跟前眸似秋水的女子，剛要發作，餘光瞥見抱劍站在門口的人，身子一顫，不情不願將白凈帶著葯香的口罩往臉上一蓋，悶聲道，「你們沒事兒就多去管管那些要死不活的病秧子，少在老子面前晃悠！」

他當了十來年的山匪，也曾被官兵追捕過，可便是過往那般東躲西藏的境遇也不及這兩日這般窩囊！

這次寧州遇上天災，秋林道被堵，逃竄多年的他眼瞧機會難得，跟東禹城裡那位舊識謀划后，帶著兄弟們乘亂入城劫掠。

要說那姓嚴的也不靠譜，說好的保他們暢通無阻地入城，結果到了約定之期，他帶人殺入城中卻遇上了還沒動身東去的守軍。

雖說留下的守軍是有十來個人，可到底是訓練有素的，真刀真槍拼起來，還是讓他折了十來個兄弟。

好在之後的搶掠還算順利，他們那一日在城裡不僅搶了不少好東西。

那個時候，他本該看清姓嚴的壓不住事兒，自己帶點錢財先跑的。

奈何前幾年過了不少苦日子，心裡的貪念壓過了理智，以至於他不僅沒自己跑，還聽從了姓嚴的出的餿主意，讓人在山上攔道抓了數十個逃竄的災民回來幫他們乘亂轉移財物。

大錯就是在這個時候釀成的，他怎麼都沒想到，那些災民抓回來的時候看著還挺精神的，一覺醒來就病得不省人事。

這病不僅來得急還來得凶，他們明明都把那幾個病秧子丟山林里去了，可不到半日，寨子里的人就接連病倒了。

別人就罷了，打頭病倒的人里就有他剛娶的三個媳婦和跟他逃竄多年的親兄弟。

他就是再沒人性，這個時候也不能丟下親人自己跑了。

趕巧抓來的災民里還有兩個大夫，這十來天里，他帶人將城裡的醫館藥鋪劫掠一空，可那兩個沒用的蠢貨也治不好著怪病，害得他們就只能在這裡空耗著。

前日秋林道被疏通的時候，他終於下定決心要跑路，為了爭取時間，還帶人引了他們早前埋在山上的炸藥，把官道又給堵了。

誰想官道剛堵不久，回頭就發現東禹城被淹了。

他知道那是姓嚴的乾的好事，畢竟當初這些炸藥就是姓嚴的找人給他們弄來的，水淹東禹城也是他們先前計劃的一部分。

可這水早不淹晚不淹，偏要在他打算喬裝成受災的百姓從東禹城借道往東去的時候淹！

山下的正道走不成，這山林往東有大興府的守軍，往西那就得遇上蒼雲軍了，山林里的守備盤問可不比官道上的鬆懈，沒了逃竄的災民掩護，他能逃出去就有鬼了！

他本想著，姓嚴的既然炸了河堤，應是要來與他匯合，到時候他們也可以合計一下另尋出路。

誰料他回寨子里等了半餉，沒等到嚴師爺匯合，卻遇上了這幾個自稱來自藥王谷的人，打頭的女人，居然還是藥王谷的谷主。

他們這些混跡江湖的，自是聽說了三月藥王谷試的傳聞，哪能不知道這谷主是什麼身份？

想他千算萬算，不僅沒躲過蒼雲軍的追捕，反倒把這蒼雲軍主帥的媳婦給招來了。

更可氣的是，他和二十幾個在刀尖上打滾多年的弟兄，居然連刀都沒拔出來，就被那幾個淋得跟落湯雞似的瘦竹竿打趴了。

這些藥王谷的人制服他們后也不殺也不放，發現寨子里有糧有葯有病患，還坐下來跟他商量，要借黑虎寨安頓救治災民。

起先他瞧那姓楚的小娘們兒挺和氣的，那幾個能打的也都疲憊不堪，便起了壞心思，打算佯裝合作，再趁其不備將他們一鍋端了。

今早天還沒亮的時候他見楚念落單，覺得找到了機會，想擒賊先擒王，結果剛出手就被本在給人針灸的楚念制服了。

這臭娘們兒也是心狠，一針扎暈他后就把他丟在了院子里淋雨。

好不容易轉醒過來想回屋避雨，才爬起來就遭了剛起床的六曲一頓毒打，又倒在院子里淋了半餉。

今天一天里，藥王谷的人見他一醒就來毒打他，硬是讓他在雨里淋到入夜才扶了他回屋換衣服休息。

受此大辱，他如今都不想苟活了，才不要領情喝他們給的葯呢！

「先前的事是我們多有得罪，熊寨主大人大量，可別放在心上。」楚念見他執意不喝，也沒有強求，轉身將溫熱的湯藥遞給靠在柱子旁的病人後，又直起身看向熊天霸，「熊寨主既然都好心收留這些病人了，想來也不會介意我借您手下幾個兄弟去外頭采些藥材回來吧？」

這寨子里百來號人病倒了八十多個，除了熊霸天外，卻也還有二十幾個活蹦亂跳身體健康的匪徒。

寨里的藥材不少，可缺了香附，他們身處山林，挖采此葯不難，可有了熊霸天今晨偷襲的一出后，她也不敢分派自己的人手出去挖采。

白日里幾個掛心病患的山匪倒是願意幫忙，可入夜後那份熱情就消失了，她尋思著自己請不動他們，也只能來找熊大寨主幫忙了。

「後院那麼多藥材還不夠你們用？！」熊霸天咬牙，抱臂堅決地說，「要採藥你們自己去，別想使喚老子的人。」

佔了他的地方，羞辱他就算了，還想使喚他的人，門都沒有！

楚念笑道：「熊寨主氣歸氣，也得為自己和兄弟們考量啊，你們若是願意合作，救治好了災民也是大功一件，回頭等蒼雲軍來了，有這份功勞在，也能爭取個寬大處理不是？」

聽得「蒼雲軍」三個字，熊霸天眸子一縮，抱緊了懷裡的大刀：「山下是什麼情況咱們都清楚，大難當前，楚谷主顧好自己就行了，少來管老子的閑事！」

這些人雖威逼他屈服，卻依舊顧忌他的手下，不敢分派人手離開報信。

他便是拿準了這一點，才在這裡跟他們耗著。

如今秋林道又被堵了，雨又下個不停，要疏通那也得是十來天的事。

眼下他們兩方的人手相當，互相牽制，可是等過上幾天，要是這藥王穀穀主真將寨里的人都治好了，那就另說了。

只要等他的兄弟們病情好轉些，哼哼……

熊霸天越想越有底氣，看向楚念的眼裡也多了幾分得意。

還不等他繼續出言呵斥，讓這煩人的女人滾遠點，就見本在看守寨門的山匪著急忙慌朝這邊跑來：「寨主！大事不好了！蒼雲軍——蒼雲軍殺進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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