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酒窩的她（2）

盧雨潔和竇鑫作為資深員工，自認為帶新同事去嘗遍數宇附近的美食是她們的責任。於是，竇鑫踩點擋住尹小的去路。每每這時，盧雨潔就會順著盤旋樓梯不緊不慢地走到尹小跟前，露出她標誌性的酒窩，笑道：「我們去吃面吧。」「我們去喝那家新開的奶茶店。」「我們帶你去吃C市最好吃的小龍蝦。」

竇鑫覺得只吃不說，嘴巴會癢。盧雨潔的男友就成了她探討的對象，但盧雨潔總閉口不言，以微笑回禮。

竇鑫無可奈何地轉攻尹小。

尹小攤手說：「我沒有，別看我。」

看見尹小每天吃好的喝好的，姜楠不開心了。

她說：「你怎麼忍心讓我每天一個人在家吃飯！」

尹小感激地對著姜楠直點頭，說：「我以後回來吃晚飯！」

這樣，姜楠成了尹小偶爾拒絕盧雨潔和竇鑫熱情邀請的理由。

與此同時，尹小發現這班上著上著就平淡了，任何事都順其自然。除了去外面開會有細心打扮，其餘時間素麵朝天就出現在辦公室。某種程度上來講，「見同事」不叫「見人」，無須刻意打扮。

這天，她一邊回復著許洛的消息，一邊像往常一樣從地鐵站沿著馬路走到數宇娛樂樓下，遠遠看見盧雨潔同一個男的並肩站在一起。

這莫非就是雨潔神秘莫測的男友？

八卦之魂在她心中熊熊燃燒。她一定要在竇鑫之前知道這個男人的模樣！

她悄無聲息地走近。可惜那男的背對著她，始終不肯轉下身子讓人看看他的臉。尹小焦急難耐，決定主動出擊。

她走上前，揮揮手道：「雨潔。咦，這是……」

當那男的轉過來時，尹小笑臉頓時僵了。

「林格，這是我的新同事——」

「尹小？」林格打斷了盧雨潔。

盧雨潔驚訝道：「你們認識？」

林格說：「初中同學。」

只是初中同學啊，尹小心裡默念。僵在空中的手緩緩放下，若無其事地說：「林格不會就是你男朋友吧？」

盧雨潔臉紅了，她嬌羞地點頭，絲毫沒有發現尹小自始至終飄忽不定地看著她身邊的人。尹小倒發現，除去第一眼，林格自始至終含情脈脈地注視著盧雨潔。原來，這就是他戀了六年的人。

她接近1米7的個子。她身上散發出陽光和青草交融的氣味。她那盈盈的微笑就像是夾帶過一絲微風般，吹著她碎碎的劉海。她無論笑還是面發獃，兩頰都有淺淺的酒窩印。她喜歡低垂眼眸靜靜地看著你，彷彿要把你看進她的眼裡。她喜歡用輕柔的語氣來撫慰你，來同你打趣，打進你的心窩裡。

尹小把她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每句話細細回味。她又想起林格凝視盧雨潔時，深情款款的模樣，心裡愈發難受。

屋內悶得人快要窒息。窗上結出一片氤氳。尹小打開窗，風灌進的剎那間，水汽順著玻璃往下滑，但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

那天在Blacktown，尹小為了答謝兔八哥路見不平拔刀一聲吼的事迹，好心好意要請林格吃飯。

林格說不用。

尹小兩眼一轉，一本正經道：「誰說要請你吃飯了？我請兔八哥！」

林格愣了愣，看著尹小的眼神像是在看街邊的傻子，配合表演道：「兔八哥說，好吧，答應你。」

他們去了姜楠日夜想念的壽司店。尹小拍下生魚片和美味壽司的照片，美滋滋地搖搖頭，「咻」地一下把照片都發給了姜楠，饞死她。

林格偏著頭，觀察她得意的表情，說：「我看看。」

尹小把手機遞了過去。林格一張張地往前翻。突然，相冊停格在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穿著白T的男生沐浴著陽光走在林蔭大道的背影。

那可是她跟蹤林格拍的照片！

尹小慌了神，立刻把手機搶了回來，尷尬地笑說：「沒了。」

林格雙臂相疊，看著她不說話。透過他的眼神，尹小知道他看出來了。

「嗯……」尹小舔舔發乾的嘴唇，心虛地回答，「是前些天，遇到一個很像你的人。我不確定，所以拍了下來。」

「我再看看。」

林格沉思了一會兒說：「嗯，是我。構圖不錯。」

尹小不自然地扯扯嘴角，對對對，你說什麼都對。

林格看著照片繼續說：「你應該上前叫住我。」

尹小沒有回答，不停咽口水，機械地扒飯。此時，她就像條魚乾，赤裸地曝晒在林格的眼底。

飯桌陷入詭異的沉默。尹小隻想馬上吃完，然後飛奔回公寓。就在起身去買單的瞬間，林格擋在她身前，說：「第一次和你吃飯，我來吧。」

「我說了請你吃飯。」

林格掏出錢包，笑道：「下次。」

剛下過雨，街上濕漉漉的，水窪映出了梧桐樹和月亮的影子。夜寒風涼，尹小默默地跟在林格後面，低頭拉好衣服拉鏈。

街燈把他的影子拉長，拉到她的腳下。有人說，影子是人的靈魂。如果踩住別人的影子，就會給他帶來厄運。她可不想給他帶來任何不好的事情。尹小小心翼翼的抬起腳來，跨過他的影子。

忽然，林格停下。尹小腳底剎車失靈，徑直地撞了上去，愣愣地看著他的後背。

「怎麼了？」

林格側著臉，說：「站在我旁邊。」

街燈勾勒出他輪廓分明側臉，一半陰影一半明亮，下巴揚出絕美的弧度。尹小竟一時看呆了，乖乖地站到他身邊。

他扯了扯嘴角，想了一會兒，說：「手機給我。」

莫非他真知道她跟蹤過他？尹小心下一緊，躊躇而緩慢地掏出手機，機械的動作像是大片里，面臨不知是敵是友的人掏出手槍的慢鏡頭。她眼睛一閉，豁了出去，一下子就把手機扔在了他掌上。

林格把手機舉得老高，咧開嘴，說：「睜開眼，看鏡頭。」

尹小正要睜開眼，一陣風像是衝擊波似的打在她臉上，被吹得暈頭轉向的瞬間，耳邊響起「咔嚓」一聲。

林格聳了聳肩，語氣輕鬆：「正面和背面都齊了。」

尹小低頭一看，照片里林格笑得格外燦爛，而看向自己的時候，她嚇得就要將手機甩出半米遠。照片里的她眼睛鼻子嘴巴都擠到了一塊兒，露出一半兒眼白一半白森森的牙齒，披頭散髮，和恐怖片里的水鬼沒兩樣，想想就瘮人。

她揚起臉，乞求道：：「太丑了吧，重新再照一次。」

林格搖頭，說：「不行。」

尹小堅持不懈：「我沒加濾鏡，沒有美顏！」

「後期自己調。」

「這背景不好看啊。」

「挺好的，有水坑有樹有人有招牌，樣樣都全。」

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合影。就算是連PS都無法挽救的丑，她還是默默地保存了下來。她記得背後的梧桐樹，地上的水窪，他的笑，他的動作，她都記得。然而無論經歷過多少，在他眼裡他始終都是個微不足道的初中同學。兩人就像平行線，永遠無法相交，長久疏離地滑向各自的未來。

姜楠做完瑜伽，起身就發現尹小又開始發獃。在澳洲的時候，她就喜歡趴著陽台上發獃。

一樣的姿勢，一樣的原因。

姜楠慢悠悠地重新卷上瑜伽墊，從柜子里拿出爆米花，選了一部喜劇片，對著尹小搖搖爆米花，吆喝道：「別發獃了！來看印度神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