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流亡星（上）

喬陌把提前準備好的面具遞了一個給索爾,這幾天他們出現在聯邦新聞里的頻率太高了，他也不能保證流亡星里會不會有人恰好對這些感興趣,他們到流亡星是來暗訪的,不可能明晃晃地把身份露出來引來更多事端。

「戴著這個真的沒關係？」索爾搖了搖手上金屬質感的半張面具，這東西有些像化妝舞會上的裝飾品，拿來戴在臉上難道不會更加顯眼？

喬陌搖頭,「流亡星上不方便暴露身份的人太多了，到了交易街，滿街都是戴著這種面具的人,星球的本地人倒不會戴著這個,那些長期打交道的人之間彼此都認識,而且,流亡星的人在成年的時候都會在手上打上標記,他們以自己的身份為榮，有了標記戴不戴面具就無所謂了。」喬陌說這些的時候語氣淡淡的，他繼續道：「當然也有小孩子在很早就被大人們打上標記，但那種情況一般都是到了大人和小孩都無法生存下去的時候，他們只有提早為小孩子打上標記，尋求其他人的庇護。」並不是所有人都甘願一輩子生活在這個黑暗混亂的星球，沉迷黑暗的人自然以此為榮，但嚮往光明的人不到萬不得已都不願意放棄最後一絲希望，所以才有成年才打上標記的做法，如果真的有孩子能從這裡走出去，也不必受流亡星居民身份的束縛。

「流亡星的標記是凌光烙印上去的，打標記的時候如同承受酷刑，外來人很難仿造，那些不願意暴露身份的人就選擇了你手上的這種面具。」喬陌指了指索爾手上的黑色鑲著金邊的面具，「至於隨從就會選擇這種。」他晃了晃手上的銀灰色面具，「這樣也好區j□j份。」

「你這次打算扮作我的隨從？」索爾莞爾。

「就當時回報你之前的那一次。」喬陌笑道，「流亡星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包容性很強同時也非常排外，在這裡你可以找到任何黑色交易，但也需要遵守他們的規則，流亡星的人非常排斥同性伴侶，所以我們最好還是不要以伴侶的身份行動，那樣目標太明顯。名義上流亡星雖然被劃歸到聯邦，實際上這裡沒有人遵循Savior的匹配，他們自由選擇伴侶，崇尚男女的結合，即使沒有孩子……」喬陌加重了語氣，「這裡的人有種通俗的觀念，自甘墮落的男人才會去做另一個男人的附屬品。」

「難道流亡星不是墮落之城？」

喬陌笑了，「它當然是，所以紅街的拍賣場常年提供美麗的男奴。」喬陌攤了攤手，「他們雖然鄙視這種行為，卻從來沒停止過這樣的交易。」

「無恥又卑劣。」索爾進行了中肯的評價。

「誰說不是。」喬陌笑了。

索爾盯著他，「你這裡生活過幾年，有沒有覺得……」

喬陌挑眉，「你是說被這裡的觀念同化？當然不會。我畢竟出生在聯邦不是嗎？如果我真的認同了這種觀念，就不會選擇成為你的伴侶，哪怕是被動選擇。」喬陌聳了聳肩膀，「而且伴侶之間不存在誰是誰的附屬品。」即使再強大的人也沒有義務一直去當另一個人的保護傘，強大和願意付出不是肆意揮霍的理由，真正的伴侶是要竭盡全力互相守護的。

索爾站在他身邊，彷彿承諾一般，淡淡道：「我們之間永遠是公平的。」

喬陌看到他正直的表情，忽然起了調侃之意，挑眉道，「在床上也是？」

兩個人達成了共識，決定穿過東三區的交易街直達邊緣地區，越是熱鬧的地方越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比大搖大擺直接回到故居要靠譜的多。

「說實話，如果沒有這張面具，我這次回來恐怕還真有些麻煩。」

索爾擺出一個願聞其詳的表情。

喬陌笑著嘆了口氣，「當年為了在這裡有的吃有的住，我幹了不少事情，否則怎麼可能在邊遠地區找到能遮頭的房子。流亡星的地盤都是爭出來的，不使些手段就只能睡在大街上，就算我可以，我母親也不行。只不過有些事情做得多了，就會阻礙另一些人的利益，時間一長，他們不會放過我，我只能先下手為強。」

有準備和無準備去對付人可是兩檔子事情，「那時候年紀小，有些衝動，分寸掌握得不好，有些事情做的過了一些，雖然擺平了對手卻惹來更多人忌憚。在父親到流亡星之前，東三區的大佬已經準備對付我了。」喬陌眯了眯眼睛，「就是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他還記不記得……」

索爾一看喬陌的表情就知道，他當年做的絕不止他嘴上說的那麼簡單，能讓流亡星一區大佬忌憚，他當年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就算是全滅了他的對手，也不至於讓一區大佬這麼注意。

喬陌看出他的疑問，也沒打算隱瞞，「斬草除根而已。」喬陌神情平淡，同時也是在測試索爾的態度，他知道以索爾正直的軍人心態不一定能接受他的某些做法，可是既然兩個人已經決定要一起往後走，有些東西就要擺在明面上，與其讓他今後發現心生芥蒂，不如現在就把那些攤在他面前。

「這就是流亡星的生存法則。」喬陌說的意味深長，「只不過我領悟的時候年紀太小，而東三區的老大膽子更小……也許被嚇到了，所以打算出手滅了我。」喬陌略歪了歪頭，甚覺有趣一般。

索爾沉默，喬陌離開流亡星的時候也不過十幾歲，照他所說，在那之前他就在東三區打下了基礎，他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年紀只會更小，如果他沒有離開流亡星，以他的能力和心性，東三區的老大說不定多年前已經換人做了，流亡星的一方大佬可不是普通人，他不過是早早看出了喬陌的威脅，所以才打算下手，不管他的理由有多蹩腳。

索爾開始慶幸，當年如果達拉中校沒有在流亡星找到喬陌，不知道他如今又會變成什麼樣子。他早就應該想到，能收服銀狼那群人的喬陌不可能是什麼良善分子，只是瑟西瑞軍校的訓練讓喬陌多披了一件外衣，而喬陌在他面前已經開始扯下某些偽裝，索爾察覺到其中的意思，反而心潮波動。

索爾沒有如喬陌所想表達出不滿或者悶聲不響地表示不贊同，反而一副心潮澎湃的樣子，讓喬陌十分意外，就算索爾還是癱著臉，他眼神里的意思喬陌總不會認錯……這和他預計的似乎不一樣……

「先不說這個了，把你的面具戴好，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個房子還在不在。」喬陌看了索爾一眼。

「去了就知道了。」索爾順著他的話，把面具戴在臉上。

喬陌和索爾低調地混入人群，奈何索爾那身氣質怎麼也低調不起來，但好歹不是那種正氣凜然的軍人風範。宋蘭洲的技巧還是有些用處的，以索爾和喬陌的身份，以後少不了喬裝外出的時候，所以他們又下了些功夫，花了不小的代價學到了幾分宋蘭洲的看家本領，有了一定的技巧再加上他們自己的主觀改變，偽裝的身份也不那麼容易被拆穿了。

要做好偽裝，改變氣質才是最關鍵的，因為就算是同樣的相貌，氣質不同，給人的感覺也會迥然不同，但人的氣質之所以稱作氣質就是因為它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因此，要想改變它，最好的做法不是偽裝成與自己截然相反的人，而是模糊氣質，在自己原有的基礎上稍加變化，產生更奇妙的化學反應，叫人難以分辨。

如同現在，索爾的氣勢還在，卻不是那麼扎眼的軍人姿態，反而更偏向一方豪強，殺伐果斷的味道掩蓋不了，卻把正氣變成了匪氣，不需要像軍人一樣刻意收斂自己，反而要放開自己的氣勢，反正索爾氣質特殊遮掩不了，就不必欲蓋彌彰，徒惹懷疑了。

喬陌抱著手臂觀察索爾，「有些東西果然是共通的，現在要說你是正規軍出身的軍官我都不相信了。倒是有些像銀狼的人。」銀狼的人不就是他的人？

喬陌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聯想笑了起來，又努力甩開腦子裡的詭異想法。

索爾只是挑挑眉，選擇了一個無比精確的形容詞，「軍匪一家。」

他倒是看得開。

果然，索爾和喬陌的出現雖然引來不少人的注意，卻沒招惹上什麼麻煩，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這兩人不是好惹的，恐怕是哪個地方的大佬帶著隨從來流亡星晃蕩的，聯邦轄下星球眾多，有些偏遠的小星球聯邦的控制力遠遠不如派駐在當地的執政官，某些時候，那些執政官和一國皇帝也沒什麼差別了，索爾身上混雜的氣勢就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再加上喬陌在他旁邊故意的誤導，不少人都猜測，這剛剛進入東三區的兩個人身份上恐怕也是半黑半白，到流亡星尋尋樂子找點生意也不奇怪了，畢竟他們每年接待的這類客人就不勝枚舉，說不準還能開闢一些新的客戶渠道。

當然，這些都是東三區混混們的想法，他們時刻盯准了每一個踏入東三區的新面孔，閘口的地方就那麼大，來來往往的人都被他們盯得死死的，所以這些混混也是東三區消息最靈通的人情之一。

「那些混混收集了消息之後就會進行各種販賣，這也是他們維生的手段，別看他們都是下九流的人物，流亡星的各區的大佬和他們的關係都非常密切，甚至有一部分混混是專門為那些大佬服務的。」喬陌解釋道。

「那些大佬應該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對，但他們也需要一些其他的消息，而這些人的消息是最靈通的。」喬陌在索爾耳邊低聲道。

「你是說他們這些人其實是中間派，可以為任何需要消息的人服務，只需要錢。」

喬陌點頭，「專業販賣消息，不過他們中間有些也有一定的傾向性，就算是混混，也是成群結隊有勢力劃分的，不過一般情況下他們也不會互相針對，就算買消息的人是敵對，他們提供消息的人也沒必要起什麼紛爭，那些都跟他們沒關係。」

「這倒是好營生。」

「也不盡然，有時候死的最快的就是打探消息的人，不過流亡星里沒有完全安全的職業，就算是酒吧里的侍者都可能因為突然而起的衝突命喪黃泉。」

「無法治，強權高於一切？」

「憑本事決定命運。」喬陌笑道。他當年混在流亡星的時候不也一樣。

索爾深深看他一眼，「我有些了解當初在軍校時為什麼覺得你身上有強烈的違和感了，要讓強盜變成士兵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謝謝誇獎，我自認適應良好，可惜那時候沒有宋蘭洲教導偽裝技巧，難免有些氣質流露出來，至少幾年之後我們再見面你已經感覺不到了不是嗎？」

對啊，那時候喬陌已經修鍊好了，自然不會再露出身上矛盾的氣質。

說起來，索爾現在的偽裝還是模仿喬陌當年的感覺弄出來的，可見他當時給索爾留下了多麼深刻的印象。

「對練的那時候你就像發瘋了一樣，是因為習慣了這裡生死不論的戰鬥方式？」

喬陌沒有否認，「也只有跟你打的時候才會那樣，因為我們實力差不多，為了不輸得難看，肯定要盡全力，也容易收不住手。」

所以那時候索爾才覺得喬陌不像軍人，雖然承認他的實力，對這個人卻沒什麼好感，現在知道了原因，反而覺得那時候的爭鋒相對是件有趣的事情。

喬陌挑眉調侃道，「雖然你也混在戰場，但那種用炮火轟來轟去的戰場死亡反倒沒有那麼明顯，因為一爆炸，整艘星艦的人都在一瞬間沒了，連個渣都不會剩，不像這裡，死亡都是清晰深刻血肉模糊的，所以流亡星的人滿身的血腥氣質，藏都藏不住。」

索爾點頭，知道喬陌是在解釋。

「有人在跟著我們。」索爾忽然側頭對喬陌道。

「我知道。從我們入閘口的時候就有人跟著了，這是他們的規矩。」喬陌並不在意。

「他們就不怕惹惱了某些人？」索爾揚揚眉毛。

「他們還是明白見好就收的。」喬陌和索爾互視一眼，默契油然而生。

他們故意維持著原本的速度周旋在交易街的各個商鋪里，帶著後面的尾巴繞了不少圈子，果然繞了幾圈后，尾隨在後的人已經少了一部分。

那些人恐怕已經認為他們沒有危險性。

「你沒有選擇直接去故居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索爾是指那些吊在他們身後的人。

「一部分吧，我離開了那麼多年，那塊地方不知道成了誰的地盤，冒然過去容易引起事端。」他們也沒有帶多少人來流亡星，萬一起了衝突反而對他們不利。

到了晚上，綴在他們後面的也只剩一兩個了。喬陌和索爾表現得就像是頭一次到流亡星的人一樣，他們四處逛逛，尋找有趣的信息，帶著『尾巴』兜圈子，順便買些聯邦明面上買不到的東西，比如軍方的制式武器。

「這裡居然有衝擊900，這不是聯邦軍械研究所最新出產的武器嗎？這地方居然能量產。」索爾皺起眉，他仍然喜歡以聯邦軍人的身份去思考問題，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

「流亡星有很多武器專家，頂級的雖然就一兩個，但高級的卻有一大堆，只要有圖紙，哪怕是部分圖紙，他們就能把東西原樣做出來，不然你以為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在這裡做軍火交易。」甚至星際海盜有不少都是在這裡補充火力。

「軍部內部的圖紙都能泄露出來，軍部到底被滲透得有多厲害？」

「也不一定。」喬陌搖頭，「那些人不一定完全背叛了聯邦，他們泄露一部分圖紙，然後得到利益。在他們自己看來這種事情怎麼能算背叛？」

「這和叛國無異。」索爾沉吟道。「聯邦的蛀蟲太多了。」

「可是你現在已經沒有立場了。」喬陌一針見血，他不希望索爾還沉浸在過去的身份里，既然他選擇了帝法蘭，他就得逐漸適應。

索爾的表現卻讓喬陌吃驚。

「我不會讓帝法蘭變成這樣。」索爾淡淡道。一瞬間，這個人身上顯現出無與倫比的自信和驕傲，喬陌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欣賞面前這個男人。

「你會是個優秀的領導者。」喬陌斷言。

索爾點點頭，接受了他的讚譽，比起盧西帝法蘭，他仍然有許多地方需要學習，但他不需要太久，既然承諾了他一定會做到並且做到最好，這是帝法蘭家的人刻在骨子裡的驕傲。

「我想我們得先去看望一個老朋友，我要向他打探一點消息。」喬陌帶著索爾繞了幾個彎子，順利地甩掉了最後跟著他們的幾隻小老鼠。他熟悉地穿梭在東三區的街道里，即使在黑暗中對一些狹窄的小巷都異常熟悉，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這裡。

「你知道他在哪裡？」

喬陌搖頭，「打聽一下不就知道了，如果他沒死的話。」喬陌異常淡定地說道。

他帶著索爾從一家窄門邊穿過，這似乎是家酒店，門口的裝飾卻異常低調，卻不停有人進出，甚至有不少人都穿著體面，戴面具和不戴面具的人都有。

「這裡居然還跟那時候一樣。」喬陌感嘆了一句，人潮湧動絡繹不絕，果然不管過了多少年這家店還是屹立不倒。

「是什麼地方？」索爾難得開口提問。

「紅燈區。」

索爾愣了一下，喬陌以為他不清楚，繼續解釋道，「前面是紅館，裡面都是j□j，後面是藍管，都是男妓。」

「我沒那麼無知。」發現喬陌對這裡竟然很熟悉，索爾的心情變得不好了。

因為夜色濃重，喬陌也沒看清索爾臉上的表情，但聲音里的情緒卻聽出來了。

「進去吧。」他輕笑道。

「嗯？」索爾難得皺起眉，他不喜歡這種地方。

喬陌挑眉，「我們要找的人就在裡面。」

「你怎麼知道？」

「因為這裡是東三區最大的銷金窟，東三區的男人只要有點錢都喜歡來這裡，而我們要找的人一直是這裡的常客，他喜歡美人。白天我們已經把他外面的場子轉了一圈，既然他不在場子里，就只可能在這裡了。」喬陌看了眼索爾，「臨走前，我找喬凌要了一紙特令，銀狼的人會分批到流亡星，算是執行命令，為了不引起騷亂，他們只能幾個人一組進來，所以我們現在只能低調行事，找到我要找的那個人問清楚老屋的情況，這樣是最好的。那傢伙非常怕死，不和陌生人喝酒不和陌生人吃飯，平常保鏢一類的人是絕不離身的，除了『辦事』的時候，也只有那時候我們才能近身。」

「就算是近身，近他身的也是跟他辦事的女人。」索爾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喬陌搖了搖手指，「他有一個壞習慣。他喜歡做的時候看著別人一起做，只有這樣，他才能享受到高chao，這是最好的機會。」喬陌笑眯眯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流亡星的情節就想到曾經寫過的老文，黑幫文什麼的其實還是很想繼續寫啊噗~~

PS：--明明是打算收尾的，怎麼感覺越寫越收不住了。。明明是要結局啊！！這樣寫下去到底還要寫多少！

PPS：咳咳，後天要出國一趟，行程是9天，所以這9天恐怕不能更新了，只能回來繼續了，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