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逃殺
陳必堅這輩子要說起有什麼對他影響深刻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把他拋棄在流亡星上的繼父，另一個是讓他有機會站到今天這個位置的喬老大。
他不知道喬老大的名字,幾乎是認識那個少年的時候,這個稱呼就成了他們稱呼他的代名詞，當年他在三區橫空出世，不過是十幾歲的小孩子，卻比誰都狠，當然,在這個你不殺人就被殺的地界,狠不是衡量一切的代名詞，流亡星上的亡命徒太多,真正能站在高處的除了膽識，更重要的是頭腦，光靠一腔狠勁闖出來也不過是上面人的打手，真正能讓人心服口服的是能帶著底下的人一步步往前走，共同的利益決定共同的方向，喬老大那時候給人的感覺就是跟著他，有一天他們或許真能站在這個混亂世界的最上方，那種連黑暗都無法壓制的光芒讓人飛蛾撲火一樣，只想著不管不顧的圍繞在他身邊，或許正是這個原因，所以他才會在那個年紀就引起三區執行官的忌憚，然後……那傢伙以他們這群兄弟僅存的親人做人質威脅他們，最終，那個少年經歷了一場慘痛的背叛，即便這樣仍然被他脫身，之後徹底扔下了這裡的一切，離開了流亡星。
陳必堅以為他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這個少年，沒想到一隔經年，再見面的時候少年已經成了成熟的青年，還是以這樣特殊的方式出現。
青年優雅懶散地坐在椅子上，臉上是漫不經心的笑容，手上還玩弄著奪來的光能槍，陳必堅心裡熄滅了很多年的火焰彷彿在一瞬間被點燃，對著這個青年身體反射一般升起戰慄感，他承認他害怕對方畏懼對方的手段，同時又覺得無比的激動。
「你露出這樣的表情是希望我先挖掉你的眼睛？」喬陌笑著說。
靠在牆邊的另一個青年因為他的話突然把視線轉向陳必堅，一瞬間，陳必堅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成了個死人，這個和喬老大一起來的男人也太恐怖了。
喬陌低聲笑起來，「不要慌張，我來這裡只為了問你一件事。」
陳必堅連連點頭，保證有問必答。
喬陌用手敲了敲寬大椅子的扶手，微微揚起下巴，「我的舊居現在在誰手裡？」
陳必堅一愣，似乎沒想到喬陌會問起這個。
喬老大之前住的房子在他離開流亡星之後他就去看過，也里裡外外搜了一遍，除了些生活用品就沒有其他的，他想不通喬老大怎麼會在這麼多年以後回來就為了問這個，但他還是如實回答道，「您的房子從您走後就一直空置著，雖然被劃在執行官名下，但是這麼多年並沒有人住進去。」
「老傢伙居然沒派人住進去還特意留著我的房子？」喬陌挑眉。
索爾盯著他，看著喬陌在人前肆意地展現他的囂張和驕傲，流亡星上的喬陌像是脫掉了身上的束縛，沒有了那層偽裝直白地驚心，這或許也是喬陌故意在他表現出的一面，索爾低垂著頭，嘴角微微勾起。
陳必堅也不知道執行官沒動喬老大那所房子是什麼原因，但他也一直讓人守著那地方，沒讓不知道的人跑進去佔了地方。
「我也不知道執行官是什麼打算，不過因為您那地方比較偏遠，這麼多年也沒不長眼的跑進去，所以房子還好好的。」陳必堅連忙說，還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汗，他是真的沒想到本來以為的艷遇竟然會迎來一尊瘟神。
「好好的就好。」喬陌點點頭，「你這幾個手下和你的女人就待在這裡吧，你自己動手把他們鎖起來。」喬陌扔給他幾個絕緣手銬，「至於你，跟我一起去趟舊居，既然那地方現在歸你管，你應該有辦法讓我們安全到達的，對不對？」
「對對。」陳必堅應道，他哪裡敢說不對，等到聽到喬陌的笑聲他才忍不住抬了抬眼，瞥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頭，把地上的絕緣手銬撿起來，一個個套到他手下的手腳上，再把他們一起捆在床上，看到那群手下和他的女人一起並排躺在能容下四五個的超級水床上，陳必堅的臉快要漲成豬肝色，連忙撇過臉不想再看。
晚上跟著陳必堅的保鏢也就四個，全被索爾和喬陌解決了，陳必堅出來之後有些不習慣，還是強撐著把索爾和喬陌帶上了自己的太空車，喬陌笑道，「這麼多年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陳必堅臉上苦笑，如今他的地位的確比那時候跟在喬陌身邊要高得多，但同樣更加擔驚受怕，生怕什麼時候就被隱在暗處的敵人偷襲一命嗚呼，所以就連和女人上.床的時候也要保鏢守在門口，彷彿這樣才能多一重保障，而這個習慣就是在喬陌離開之後養成的，因為自己曾經背叛了別人，所以現在更害怕別人也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陳必堅開車並不熟練，因此太空車是喬陌駕駛的，這樣也方便喬陌和索爾隱藏身份，安全起見他們的面具又重新帶回了臉上，至於索爾，他是從頭至尾都沒取下過臉上的面具。
陳必堅坐在車后免不了對他的身份做了多種猜測，一開始他想過這男人是不是喬老大新收的手下，甚至是得力幹將或者是他的左右手之類，以喬老大的能耐吸引這樣的手下也並不是不可能，但後來他又自己否認了這種猜測，主要是身邊這個男人冷氣太厲害，而且跟喬老大的相處又沒什麼上下之分，也不像兄弟，而且……聯想到一開始這個男人還壓在喬老大身上……雖然是裝的，可裝的也太逼真了一些，喬老大那樣的男人，即便是演戲也不可能讓手下壓在他身上為所欲為的。
所以……這難道是喬老大的情人？
陳必堅被自己這個猜測嚇白了臉，想來想去卻只有這個猜測比較靠譜，除此之外，身邊這個男人無論放在什麼位置都很奇怪，他知道喬老大絕不是個輕易妥協的人，否則當年執行官想把他收入麾下時他就會一口答應了，也就不會發生後面那些事情。
喬老大的情人？陳必堅心裡十分複雜，他知道最開始他被這兩個人吸引進而掉進陷阱就是因為身邊這個男人和當年的喬老大有相似的一面，因為自身強大從而吸引別人，讓人既想匍匐在他們腳下又想完全掌控對方，所以他才會這麼輕易地上當。難道喬老大選擇這樣的人當情人就是因為他們兩個的共同點？
喬老大這個年紀有個情人也不奇怪，不過，他對情人未免也太放縱一些，竟然連情人壓在身上也不計較，陳必堅腦子裡一時充斥了太多東西，表情也幾經變化，身邊的索爾卻巋然不動，連一個眼神都沒落到他身上，儘管陳必堅的思考的方向並沒有錯誤，但把身邊氣勢如此強的男人當成喬陌的附屬物，也不知道是把喬陌看得太高，還是低看了身邊坐著的男人。
「到了。」喬陌把太空車停在寬闊的平台上，離這裡不遠就是他曾經在流亡星上的住所。
在流亡星，有能力的人可以選擇自己的住所，但一般人都更加喜歡住在城中心繁華的地區，他當年卻選了三區邊緣，一來這地方很大，不像城中心彷彿被籠子罩住了似的，二來，他不願意母親接觸太多流亡星黑暗的一面，她已經過的夠辛苦，他不欲讓她更加操心。
故居外並沒有人看守，但房子外面卻安裝了一道道光能鐳射隔離網，一旦沒有通過驗證闖入房子只會被射成馬蜂窩，這也是喬陌他們想盡辦法要把陳必堅弄來的原因。他是有資格進入這房子的人選之一，據喬陌打探來的消息，這房子被三區的執行官交給了陳必堅來打理，之前問他房子的歸屬其實也是在試探他。
「開門。」喬陌命令道。
陳必堅湊到門口，讓系統掃描他的瞳孔，再用手指快速地按下幾個按鈕，鐵門就緩緩打開了。陳必堅領著兩個人進了房子，打開了房間里的燈，一瞬間房子里燈火通明，整個呈現在他們眼前，居然和喬陌離開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差別，雖然傢具上都蒙著防塵布，但所有的擺設都沒有挪動位置。
喬陌看了眼陳必堅，後者立刻朝他討好地笑。
喬陌也朝他勾了勾唇，陳必堅心裡一喜，剛準備開口就覺得腦袋一懵，人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喬陌對剛出手的索爾道，「時機剛好。」後者也朝他點頭，毫不客氣地把人踢到一邊。
「這就是你原來的手下？」
「算是吧。」
索爾冷哼了一聲，似乎對這人很不以為然。
喬陌多少知道他某些方面的彆扭，看到他的表情反而揚起了笑，卻仍然解釋道，「當年他帶著一群人背叛了我，在我和別人交易的時候帶著另一伙人闖了起來，同時衝進來的還有警察，最後不止交易被破壞了，四區地下老大的繼承人也死在那裡，流亡星雖然亂，警察的武力卻一點都不差，最後自然是混亂收場，連交易方都懷疑是我和警察勾結，最後落得被各方共同追殺的下場。」
「他不配做你的手下。」索爾淡淡總結。
喬陌聳肩，「手下是手下，兄弟是兄弟，我從來不把兩者混為一談，他是我的手下卻不是我的兄弟。」他頓了頓，含笑看著索爾，「當然，有些人也可以身兼多職，兄弟，情人或者伴侶？」
索爾瞥了他一眼，並沒有對他的話多做評價，眼神里卻生出暖意。
「好了，接下來我們得找找東西。」這才是他們到故居來的目的，找到他母親留在這裡的手環。
「我當年離開的時候把重要的東西全都帶走了，並沒有看到那個手環。」
「有沒有可能落下了。」
喬陌搖頭，「不會，這麼多年這房子恐怕不止被人翻了一遍，如果真的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剛剛陳必堅就不會是那樣的表現。」
「如果是三區的執行官把東西拿走了呢？」
「媽媽那個手環當年看著並沒有什麼特別，看起來就是一般的飾品，老頭子就算看到了也不會把那東西放在眼裡。總之，先找了再說。」
一開始喬陌他們並沒有收穫，房間雖然和當初他離開時一樣，但顯然被整理過。
「你母親沒有給過什麼提示嗎？」
喬陌搖頭。
他忽然皺了皺眉，回憶道：「我母親住在這裡的時候非常喜歡一幅畫。」
「畫？」
索爾順著喬陌的視線看向牆上懸挂的一幅畫，不過是一副普通的風景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用有些厚的木質框子框住掛在牆上，不過起一個裝飾作用，誰也不會覺得這幅畫有什麼特別之處。
等等，裝飾？
「拿下來看看。」索爾沉聲道。
喬陌把那幅畫從牆上拿下來，畫因為不常有人碰的關係，上面落滿了灰塵，喬陌記得他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常常會打理這幅畫，至少絕不會讓它上面落下這麼厚的灰。
他隨手扯了旁邊的布擦掉上面的灰塵，把畫遞給索爾。
索爾接過之後敲了一下畫框，這幅畫的厚度並不過分，也沒到能藏個東西都讓人看不出來的程度。
但是畫框……索爾注意到上面畫框內側邊角上面的螺絲釘，他仔細盯著那個位置，接著，拿出隨身的工具，把那顆有些大的釘子從內角擰了出來。
喬陌驚訝地看著他。
釘子確實超乎尋常地大。
喬陌也發現了不對。
在釘子擰下來之後，畫框上之前釘著釘子的位置露出了一個長長的鐵管形狀的空隙。
索爾用鑷子夾出裡面用非常薄的防水膜包裹著的晶元。
他和喬陌對視一眼，低聲道，「看來，我們已經找到想找的東西了。」
「沒想到媽媽居然會取出手環的內置晶元。」
「也許是手環太大不方便保存。」
喬陌把晶元收到貼身的口袋裡，門外忽然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索爾立刻拿出消音的光能槍，精準地打壞了牆上的聲控開關，房間里的燈瞬間滅了，整個房間都陷入黑暗，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從窗戶外照進來的燈光。
「看來事情露出去了，我們要趕緊離開。」
「到後院去。」之前他們已經準備了一輛太空車停在房子的後方，方便他們快速撤離。
索爾話音剛落，房子的落地窗在一聲悶響之後彷彿破碎的蛛網一般從中心裂開，數道光束從外面打進來，掃過的地方立刻焦黑一片。
索爾和喬陌躲在沙發後面。
「別跟他們拼火力。」兩個人在襲擊者衝進來的同時快速地向後門撤離。
喬陌因為熟悉屋子裡的地形跑在前面，索爾在他身後掩護，在空隙間回擊襲擊者，即便一槍倒下一個也無法控制當前的形勢，來的人數出乎他們的意料。
兩個人一邊跑一邊壓低聲音喘息，在解決了近身撲上來的幾個人之後終於暫時甩掉了身後的幾個人到了後院，「上車。」喬陌拉開了車門，後面的人已經追了上來。
喬陌開槍解決了一個後面跟跑上來的人，掩護著索爾，後面突然有人大叫了一聲，「喬老大！」
竟然是已經清醒過來的陳必堅，他注意到周圍的環境大吃一驚，正準備跑到喬陌他們跟前就被光能槍穿胸而過，他不置可否地睜大眼，扶著肩膀倒了下去，整個肩膀已經被燒出一個大洞。
索爾和喬陌對視一眼。
喬陌冷聲道，「別管他，上車。」
索爾停頓了一瞬。
「上車！」喬陌又重複了一邊，神情冷酷又嚴肅。
索爾一個踏步撲入車廂內，喬陌順勢關上車門，太空車的防禦程度並不高，受不了光能槍連續地攻擊，在光能槍接二連三打在上面的時候，車廂外部已經隱隱有些消融的跡象。
喬陌直接發動了太空車，在緊密的攻擊中飛上天空。
索爾直到他們駕駛著太空車飛到了三區的邊界才發現了不對，之前太空車內一直很暗，兩個人身上都沾染了一些血跡，因此有些血腥味也不奇怪，直到車內的味道越來越重，在操作台折射的隱約燈光下，索爾看到喬陌臉上的汗珠，以及毫無血色地唇。
「你受傷了？」索爾湊過去，發現他肩膀上一片濕熱。
「剛剛被光能槍蹭到了，沒有射穿肩膀就是幸運了。」否則別說是駕駛太空車，恐怕他直接就交代在那地方了。
「換我來開。」他知道喬陌是什麼時候受傷的，就在他快要上車卻因為陳必堅猶豫了一瞬間的時候，喬陌大概是為了掩護他……索爾也不知道當時他為什麼要猶豫一下，如果他當時直接上車，喬陌或許根本不會受傷。
喬陌倒是不在意，索爾雖然看起來冷漠無情，實際上卻是個正義感極強的人，因為接受了多年的聯邦軍事化教育，在人命關天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動搖喬陌並不覺得奇怪，陳必堅受了那種程度的傷，如果後面的人是他的同夥還好說，如果不是，要麼打死他，要麼置他於不顧讓他流血而死。
喬陌賭不了那個萬一，他只能保證自己人的安危。
他靠在太空車的牆壁上，用手緊緊捂著傷口，眼睛卻注視著正在開著太空車的索爾。
總有一天，這個男人會變得更加強大，同時也更加冷酷，就和曾經的自己一樣，這樣的蛻變說不上好壞，卻是他們這樣的人成長的必然過程。
他只需要靜靜站在一邊，包容以及等待。
汗水打濕了喬陌的頭髮，他歪著頭抿了抿乾燥的唇，靠在車壁上喘息。
索爾側身坐到他身邊，「我調成了自動駕駛，目的地是港口。」他伸手把喬陌的頭撥到自己的肩膀上，緊緊握住他的手，「你休息一會兒。」索爾的聲音有些低啞，神情卻是少見的堅定，彷彿承諾一般，「喬陌，我不會再因為任何事情猶豫。」他會堅定地守護他想要守護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覺得這兩個人超級配><文章進入收尾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