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與墨黑
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我不知道能到哪裡。墨黑已經累了,吐著舌頭耷拉著耳朵,像是經歷了一場大劫難后的筋疲力盡,怎麼講呢?也確算是場大劫難吧。
「嘿,墨黑~咱倆商量個事兒吧。」我抬頭看著太陽從這條路的地平線上堪堪的墜著,以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在下沉。「要麼你背著我,要麼我背著你。」墨黑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晃了晃腦袋,努力地又往前邁了一步。
「再這麼走下去,天黑了,沒有燈,戈壁又冷,明天若有人來了,會想這個女人的屍體還不錯,但這條狗的屍體更好,烤熟了還能加一頓餐。」
墨黑嗚了一聲,像是回應了這句「讚美」,但是腳下卻沒停,也許動物與生俱來的本能讓它比這個女人更清楚,不堅持走下去的話,也許真的會應驗了這句喪氣至極的話。
「墨黑,好累哦,真的一點都不想走了,我們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了吧。」我抬起手,看著手上的那塊太陽能手錶。在這樣又干又熱的天氣里,我們沒有任何的行李,沒有防晒的東西,甚至連瓶水都沒有,一人一狗已經到了極限,最有力量的,只有這塊汲取了一路高原陽光能量的黑乎乎的圓傢伙了吧。
你問我是誰?
我是沈憬,怎麼形容我呢?老紀總是叫我「神經」,說你父母當年未卜先知,知道你長大后這個脾氣,才給你起這個名兒吧。老紀全名「紀田」,是我大學同學兼死黨,四年來睡上下鋪的「鋼鐵情誼」,畢業后留在A城一起謀生,憑藉著出色的專業能力,留在A城有名的D集團做財務人員。當然,有人叫我「女文青」,就那「文藝女青年的」的意思,這詞擱以前是種讚美,放現在,我可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詞,人那是變著法兒的罵我矯情不接地氣,不是個賢妻良母的優選。可我活得自在。北海邊拿著畫筆畫一天的人像素描掙幾個小錢,晚上背著吉它路邊嗷兩嗓子,只要不被城管的發現,也總有人能賞兩個小錢。姑且稱為小錢吧,這也是老紀說的,她一直覺得在CBD穿著小套裙,踩著高跟鞋,走起路來腳下生風的,掙的才是正路上的大錢,覺得我現在是混日子,應該趁著年輕找個長久的工作,聽得我耳朵繭子都起了。哎,管她呢,先開心再說。但看現在的情形,好像也並不開心。
「墨黑~~」我實在走不動了,一鬆勁就癱坐在地上,只留了口氣拖長了聲音叫了狗一聲。
要說還是狗忠誠,墨黑這素日里吃東西挑肥揀瘦,出門遛彎走不幾步就讓抱著的大無賴,竟然沒有丟下我,不過它也沒有給我多好的臉色,停了腳步斜瞥了我一眼,那眼白翻的,都快上天了,但是看我恨不得躺在地上的樣子,好歹是往回走了幾步,用它已經不怎麼濕潤的鼻頭頂了頂我,又咬了我的袖子拽了拽我,雖然沒用力,但頗有些想拉我起來的架式。
「墨黑,我不行了,讓我死在這裡吧。」我平躺了下來,被太陽曬了一天的馬路熱的感覺快要把我煎熟,可我真的沒有力氣了。
墨黑又頂了頂我,然後抬頭看了看那要落下地平線的太陽,餘暉還映著,紅彤彤的。其實時間已經很晚了,算起來,這會兒中區地區已經入夜了吧,但這裡仍然還大亮著。
「墨黑,你逃命去吧。」我勉強抬起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心裡嘀咕了句:「哎喲,黑色的毛就是吸熱,燙手。」墨黑不知道我在腹誹他,見我沒有起來倒躺下了,有點著急地用力扯著我的袖子。
「我真的不行了,要知道今天姐姐我得暴屍荒野,剛才不如不從那些禽獸的車上逃出來就好了。本來開開心心的跟著社團的人出來越野,你說我跟著大部隊回去就好了嘛,結果偏要貪玩兩天跟著賽事里其他人出來自駕游,結果....這幾個禽獸!」我用力呲了下牙,學著墨黑平日里凶起來的樣子表示了下憤慨,這是我目前體力下能做出的最大的表情了。不過轉而又泄了氣,「但話說,人嘛,不過不同的皮囊里包裹著不同的靈魂,皮囊而已,本來就是拿來用的,只是...用法不同而已,如今為保全皮囊,靈魂快要烤化了。你說我是不是得不償失。」
墨黑仿若未聞,又用力的拉了拉我的袖子,汪汪叫了兩聲,見我沒反映,又拉了拉。
「哎呦,你不要拉我了嘛。」我有氣無力地嘟囔道:「我這次是真的不行啦。」
墨黑上來用鼻頭拱了拱我的臉頰,然後抬頭向著我們的後方又叫了叫。我這才反應過來墨黑並不是沖我叫,我努力的把頭轉向了墨黑看向的地方,遠遠的看到一個小黑點向我疾馳而來。
「汽車!」我眯了眼睛仔細的看了看,果然是汽車。我心下一驚:「墨黑,是不是那些人追來了?」
墨黑像是聽懂了我說的內容,也定定的看著汽車來的方向,突然它往前跑了一小段距離,然後一個躍身又回來,上來又拉了拉我,然後又對著汽車來的方向狂搖尾巴。
「看來不是啊。」我看著墨黑搖的快的像螺旋槳一樣的尾巴中分明透著興奮。「墨黑,我們是不是有救了?」我努力地調動起全身僅存的力量想要爬起來:「主啊,請讓我的小宇宙燃燒吧!」奈何地球引力的太強大,身體抬不起幾厘米,又認命般地倒下去。「喬布斯啊,我再也不畫蘋果了,你就不要再拉我下去幫我畫iphone2000的設計圖樣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