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七王齊湛
中寒毒者,非死不愈。
容雲曦腦子裡劃過母親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渾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戰慄。
壓制寒毒,唯封穴阻滯,而寒毒,尚無解毒之法。
身體幾乎是下意識,轉身迅速扒開一排銀針,手指迅速而精準的在一排銀針中抽出,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後,男人光潔的額頭覆蓋著一層層薄汗,體溫正在緩慢回升。
此刻,窗紙上的一根銀針也悄悄隱沒,消失在夜色里。
「銀梭,不準動手。」
男人還在昏迷當中,臉色煞白好似在隱忍著巨大的痛苦,卻從嘴裡似乎無意識的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容雲曦剎那間感覺背後一陣寒意不斷的湧起,在男人話音落下,那陣寒意一瞬間又消失殆盡,如鬼魅一般令人戰慄。
身患寒毒的人誰會出行如此不謹慎!?
容雲曦頓覺自己像只猴子被人戲耍了一般,面色染上一層薄怒,將手中的一排銀針套子給摔在桌面上。
「公子既是有備而來,又何必彎彎繞繞說那什子廢話!」
故意提起今日迎賓宴之事,卻又在關鍵時刻毒發,即便不是她這種醫者仁心的人,恐怕也會為了得到想要的消息,去救他吧!
男人臉色慘白,卻露了笑,「在下是相信姑娘醫者仁心,必定不會置在下於不顧。」
「登徒浪子!」
容雲曦咬牙狠狠罵了一聲,還準備說些什麼,外邊卻突然吵鬧起來,似是一群人在走動。
「快來人!快叫小姐,宮裡的公公來宣旨了!」
怎麼這會子來宣旨?
容雲曦眉頭蹙起,聽見自己的名字,轉身去準備,卻轉頭瞥見男人正看著她,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難道這都是他算計好的?!
容雲曦心頭一震,還未來得及多想的思緒,直接被門外的小丫頭給打斷。
「大小姐,宮裡的公公來宣旨了,指名是給您的旨意!」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容雲曦淡然回應了一聲,就匆匆換好衣裳梳洗好往大堂去,臨走前還故意惡狠狠的剜了一眼那個正虛弱的躺在她床上的男人。
「看你也不笨,這時候該怎麼做自己心裡清楚。」
男人扯唇笑了起來,「當然。」
容雲曦得到肯定的答覆就匆匆離開,沒注意到男人後半句話的喃喃自語。
「不過就這樣被人發現……似乎能更容易的,得到你。」
「王爺,您這樣做太冒險了。」
容雲曦離開后,在房間的陰影里悄悄出現了一個渾身漆黑的年輕男人。
他好像是墨汁,從夜色中融化了出來,形成了一個人形。
因毒發而導致的面容蒼白並不能讓他的美色消散,反而越發顯得這個人美艷不可方物。
月牙白的長袍在手臂的牽動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男人溫潤如玉般的聲音緩慢的響了起來,「若我只是需要她壓制寒毒,大可不必。」
「但你知道,我向來,貪得無厭。」
銀梭無奈的蹙起了眉頭,輕嘆口氣,復而融化在夜色當中。
等容雲曦回來時,手裡多了一卷明黃色的聖旨,面容慘淡。
她關上門,目光落到還悠閑地躺在自己床上的男人身上時,澄澈的眸子里立刻染上一層慍怒,「說吧,聖旨已經下來了,皇上要冊封我為郡主。」
「明面上是為了安撫我宴會受驚,實則八成和親的人就是我了。」
「你方才戲耍我也戲耍過了,我總能聽聽你夜探閨房的目的。」
男人像是故意的,他修長的手指宛如竹節一般,有一下沒一下的纏繞著青絲長發打旋,看著容雲曦的目光說不出的戲謔。
「若是我說,就是故意夜探閨房呢?」
容雲曦毫不在意,「哦,那你可以直接寒毒發作原地去世了。」
男人的動作停滯了一瞬,面容也有一瞬間的崩塌和僵硬,但他卻在下一刻出乎意料之外的輕笑起來。
「我就說,你這丫頭有趣,和寇遠祁那怪老頭不一樣。」
寇遠祁舅舅可是當朝最年輕的丞相,齊國第一才子,齊國第一美男,每年追舅舅的女人都能從西直門排到東直門。
怎麼在這男人口中就成了怪老頭了?
容雲曦嘴角抽了抽了,壓下心底的怒火,「我可是看在你對我還有用的份上,才沒有直接給你一針的,你最好趕緊說!」
男人唇角勾起,面容卻逐漸正色起來。
「丫頭,太著急可不是好事。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聰明反被聰明誤?
容雲曦反應過來時,腦子麻了,整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當時真以為自己藏拙,卻沒想過會被漠北皇子一眼看出自己在藏拙,實則是個聰明人。
要是她是真的笨,就應該直接不吃,指出來有毒,而不是餵了那隻貓兒,引出幕後之人。
怎麼可能……竟然最後是她自己挖了坑自己跳進去了……
剛重生第一次沒被火燒死,就要自己把自己葬送了?
「你啊……」
一陣清冷的雪蓮香氣撲鼻而來,男人的聲音溫柔而寵溺。
容雲曦尚未回神,整個人倏然被拉進了男人的胸/膛里。
「怎麼總是把別人當作傻/子看待呢?」
「雖然這世上傻/子很多,但我們要更聰明才是。」
「……」
容雲曦總覺得這兩句話在暗地裡罵她是傻/子,回過神來時一把將男人推開,拉開到合適且安全的距離后,口氣疏離的開始詢問。
「既然你知道這件事,並且還夜裡特地跑來我房樑上,必定是有條件要我答應。」
「這個條件,對你,對我,都有好處,對吧?」
男人故意靠近一步,像是在循循善誘天真的小貓,「你現在被皇上內定為漠北和親的人選,只等待公布那一天。」
「不論是國醫府還是侯府都救不了你。」
「難道你能救?」
容雲曦警惕的緊盯著她,一步步後撤。
「如果你已經嫁人,漠北就斷不可能娶一個有夫之婦。」
砰的一聲,容雲曦撞在身後的牆壁上,渾身緊繃,也在最後一刻明白了男人的目的,「你是誰?要我嫁給你,你也要有和皇上搶人的實力……」
「齊湛。」
他吐出兩個字,溫暖醇厚,宛如溫了一碗冬日的女兒紅。
容雲曦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瞳孔逐漸擴大,這才想起了九年前被大雪盡數淹沒的回憶。
先王病重,七子奪嫡,最小的,最被老皇帝看重的七皇子齊湛。
在新皇登基那一天,被扣上意圖謀反的污名,從戰功赫赫的沙場戰神,淪落為守皇陵的凄慘皇子。
而今年,正是七王爺寧王,齊湛回朝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