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戌時，寧致遠準時將湯藥放在門口，並敲門提醒。

屋裡面靜悄悄的，寧致遠皺眉，暗自揣度屋中人是否暫時離開了。

不等他想出什麼，門就從裡面打開了，十三衣著整齊的站在門后，頭髮還沾著些水汽。

「今日之事，多謝少谷主。」

寧致遠眉頭舒展，唇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沖著十三點頭示意：「些許小事，十三姑娘不必介懷。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姑娘於在下有救命之恩，只要不違背仁義道德，在下必定竭盡全力幫助姑娘。」

十三隻是抿唇一笑：「必不會讓少谷主為難。」

寧致遠皺起眉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十三隨意點了點頭，彎腰端起湯藥：「我知道，還是要多謝少谷主出手相助才是。」

寧致遠面上浮起几絲無奈：「十三姑娘，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十三抿唇一笑沒有說話。

看著她這副樣子，寧致遠嘆了口氣，對十三說：「十三姑娘，你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需要卧床靜養，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十三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垂眸看著手中漆黑的葯碗，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睛，看起來有幾分流離世外的疏離與脆弱。

寧致遠心中一動，看著她認真的說到：「我一定會想到辦法，幫你解開體內的劇毒！」

十三隻是點點頭，不甚在意的說：「此事我心中有數，少谷主儘力便好。」

寧致遠對她這種不將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的態度有些不喜，卻又礙於二人之間並無什麼交情而不知該如何開口勸說，最終只是絞起眉頭，看著十三的表情隱隱有幾分不贊同。

十三看出他心中的糾結，卻只是笑了笑說到：「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

寧致遠點點頭：「你現在確實需要好好休息。」

十三彎了彎唇角，仰頭喝下手中的葯，將碗遞給寧致遠后便打算關門，寧致遠猛的伸出手抵住門扉，在十三不解的注視下，不大自在的清了清喉嚨說：「還請十三姑娘切記，你現在禁不起折騰，日後不可勞心勞力，仔細調養或許還能撐上幾年。若是可以，你可以隨我回神醫谷調養身體……」

十三微微側頭，笑容有幾分疏離：「多謝少谷主好意，此事我會考慮的。」

寧致遠腮幫子鼓了鼓，似乎有幾分生氣，口氣也難得帶起幾分嚴厲來：「十三姑娘！我以一個醫者的身份建議你最好能夠卧床靜養，需寧心靜氣，忌情緒起伏過大，更不可再動用內力與人打鬥！否則等毒素侵入肺腑，就是神仙下凡也難救你性命！」

十三斜倚在門板上，聽著寧致遠的話，視線越過他的身影看著遠處漆黑的夜空中寥寥幾顆星星，片刻后才輕聲說：「多謝少谷主關心，少谷主的建議，我會銘記於心的。」

寧致遠雙頰浮起一絲紅暈，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后本有些後悔，正糾結該怎麼開口向十三道歉，沒想到最後她也只是淡淡的向自己道謝。那一刻，寧致遠覺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輕飄飄無處著力，心頭卻越發沉重了。

寧致遠沖十三點頭，僵硬的說：「最好如此！」

二人相顧無言，氣氛一時有些凝重。最後還是十三先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情形：「時候不早了，少谷主忙了一天，快回去歇息吧！」

寧致遠心頭莫名鬆了口氣，唇角微微上揚：「那……姑娘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為姑娘把脈！」

十三點點頭：「有勞了！」

寧致遠這才微微放下心來，沖十三點點頭然後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又回身去看倚在門口目送自己離開的十三。

察覺到寧致遠目光中的問詢與關心，十三面色不變，淡然收回目光，利落的關起門。

寧致遠看著隔絕了兩個世界的那扇門，不解的歪了歪頭，最終回身緩緩離去。

門裡，十三一直站在門后，聽著寧致遠的腳步遠去，聽著周圍來來去去的腳步聲。

「幾日不見，你倒是越發深沉了！」

十三隨手推開橫在脖頸間的利刃：「你倒是越發膽大妄為，竟在風口浪尖上還敢現身，難道不怕我將你捉拿歸案？」

暗九隨著她的力道收回自己手中武器，隨意坐在桌邊從桌上的果盤裡揪了一顆晶瑩水潤的葡萄塞進口中，一邊撇撇嘴說：「神醫谷少谷主醫術高明，谷主常贊他有先祖之風，且常與人提及神醫穀日后必定能在他的帶領下更上一層樓。他的話，誰敢不聽？你最好還是聽勸，好好休養吧！」

「你來此所為何事？」

暗九吐出幾顆葡萄籽，十三微微側頭躲開，就聽他說：「奉命來探探你的虛實，順便看看有沒有可能將你收服。」

十三坐回床邊，唇邊浮起幾分帶著諷刺的笑意：「你倒一直都是這麼直爽。」

暗九左手撐著下巴仔細打量十三，片刻后嫌棄的移開視線：「不愧是那個人帶出來的，脾氣也是這麼又臭又硬！」

十三沒有說話，暗九打量著自己修剪得宜的指甲，二人沉默許久后，暗九率先打破了僵硬的氣氛：「你為何不問我為誰效命？」

十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會說么？」

暗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雙眼睛在黃昏昏暗的房間里似乎閃爍著寒光：「自然，不會！」

十三收回自己的目光，雖然沒有說話，暗九卻從她的動作里讀出了「既然如此，我為何要多此一舉」的意味。

暗九嘆了口氣，二人再次沉默許久后，暗九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那個傢伙……現在在哪裡？」

十三笑了笑：「你明明心裡比誰都清楚，為何還要問我？」

暗九說不清心中到底是什麼滋味，愣怔片刻后露出個複雜的笑臉：「情之一字，當真害人不淺！它能讓一個人變得不像自己，也能讓一個人變得軟弱，讓一柄鋒利的刀變得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