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言蹊躲在了門後面，房內爭執的兩個人沒有還發現她，房門是開著的，她蒼白纖細的手指扶住門，生怕發出點聲音來。

房內正在爭執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外婆。

另一個，她應該叫她「媽媽」。

外婆年輕的時候是老師，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點教育人的口吻。

「我和你爸是年紀大了，但是也沒有要養老的地步，言蹊我們照顧的很好，當初你把她托給我們照顧，自己不聲不響地出去了那麼些年，電話都沒幾個，現在又忽然說要把言蹊接走，我捨不得。」

言蹊從記事起就一直是外公外婆照顧著，據二老說，言蹊的父母很小的時候感情不和所以分開了，言蹊的媽媽是個要強的，一氣之下帶著言蹊回了老家，後來又自己出去打拚，現在也算得上事業有成了。

外公外婆都不是會議論別人的人，談及言蹊的父親的時候，也只是說他人還算不錯，只是兩個人不合適。

言蹊其實也並不在意，畢竟過了這麼久，她其實連他們兩個人的樣子都記不清了，今天要不是外婆告訴她，她也不知道回來的那個人是她的媽媽。

宋婧有些無奈：「您也知道，我之前實在沒有辦法，現在我工作也穩定了，當然要把孩子接過來。」

外婆還是在埋怨的，但是語氣已經緩和了不少：「那也不用今天就走吧，還有好多東西沒有收拾呢。」

宋婧拒絕了：「我還有好多事呢，今天也是很難才請的假。」

外婆有些不樂意了：「那你自己先回去，過兩天我把言蹊給你送過來。」

「媽。」宋婧嘆了一聲，外婆沒再說話了，但是臉色還是不好。

言蹊有些緊張，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但是她就是很害怕，指尖泛起青白色。

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拍言蹊的肩，她回頭看，外公站在身後，笑眯眯地看著她，外公做了個手勢，讓言蹊和他一起出去。

言蹊點頭，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言蹊不喜歡你媽媽嗎？」外公問她，沒有責怪的意思。

外公外婆從小教她面對親人不需要遮掩，言蹊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當時的感受，搖頭：「沒有。」

外公揉了揉言蹊的頭。

言蹊抬頭，直視外公，眼中有淺淺迷茫：「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明明是自己的媽媽沒錯，但是她們真的好久好久沒有見面了，她沒有辦法讓自己表現地很親近，甚至，連打從內心的高興也做不到。

她只是很迷茫，她要離開這裡了，要去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

外公輕輕嘆了口氣，半蹲下來，平時著言蹊：「言蹊只要知道，不管你去了哪裡，只要你想回來，外公外婆一直都在這裡。」

外公是內斂含蓄的性子，平時說話也並不多，但卻是不動聲色地給人關心，這是外公第一次這麼直白的表達，言蹊覺得鼻子有些酸，卻還是忍住了。

「知道了，外公。」

不知道宋婧到底和外婆說了什麼，外婆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一開始的生氣。

「言蹊，來。」外婆笑眯眯地喚她。

言蹊走上前，外婆拉著她的手，聲音溫柔地叮囑：「到了那兒記得給外婆打個電話，要是有什麼需要的，就讓你媽媽買，千萬別替她省著，這都是她該做的。」

說這話的時候，外婆沒忍住，又瞪了宋婧一眼。

宋婧有些無奈，卻沒再說什麼。

外婆的手上有些繭，但是很溫暖，言蹊把手抽了出來，雙手環住外婆，輕輕地抱了下外婆。

老人輕咳了一聲，拍拍言蹊的背：「乖啊。」

言蹊沒有說話，只是把頭靠在外婆肩上，輕輕地蹭了蹭。

宋婧看了眼表，打破了沉默：「我們走吧。」

外婆拍拍言蹊，聲音疼愛：「好好照顧自己啊，要是放假了就回來看看。」

言蹊認真的點頭：「我走了。」

宋婧拿起言蹊的行李，看著言蹊：「走吧。」

外婆看著言蹊小小的身影跟在宋婧後面，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她還記得言蹊被送來的時候小小的一團，跟誰都不是很親近，但是卻愛盯著人看，她後來才知道，言蹊是為了確認自己會不會又被丟下，她一瞬間心疼這個孩子，恨不得把她揉進懷裡。

現在，這麼多年過去，言蹊也長大了，卻還是小小的，讓人忍不住疼惜。

外婆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外公輕輕地拍拍她，表示安慰。

宋婧是開車來的，言蹊的行李不多，只帶了幾套衣服和一些書，她覺得有什麼需要的到家再買就可以了，於是硬是把幾大包的行李縮減成小小的一個行李箱。

言蹊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裡，沒有四下張望，也沒有看宋婧。

宋婧開口：「還有三個小時才能到，你可以先睡一會。」

言蹊點頭：「好。」頭靠在車窗上，閉了眼準備睡覺。

宋婧有些無奈，她還有些話想說，現在也說不出口了。

言蹊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了，宋婧看見她醒來，告訴她：「還有半小時就到了，要是餓的話，後面有餅乾和牛奶，你外婆說你喜歡喝那種口味的，我買了一些。」言蹊摸了摸肚子，確實有些餓，於是從後座拿了罐旺仔牛奶，想了想，又拿了包餅乾，看向宋婧，認真道謝：「謝謝。」

宋婧愣了一下，想說不用，又覺得這樣實在過分生疏了些，便沒有開口。

言蹊雙手握著牛奶，小口小口的喝著，沒有吸管，她喝的有些累，很怕撒到身上，到時候會很麻煩。

「到了。」宋婧開口。言蹊下了車，宋婧把行李拿下車，走在前面：「我們先把東西放好，然後出去吃個飯，再買些你要用的東西。」宋婧習慣了安排好所有事情，走的時候忽然意識到身邊是言蹊，不是自己辦公室的人，只能生硬地在後面加了句：「你覺得怎麼樣？」

言蹊點頭：「好。」

宋婧暗自呼了一口氣，提醒自己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言蹊的新家在三樓，宋婧在來之前準備好了言蹊的房間，便帶著言蹊過去：「這是你的房間，我稍微布置了一下，等會你看到有什麼喜歡的，也可以買回來裝飾一下。」

單人床，書桌，衣櫃，還有一面全身鏡，被子什麼的也都曬過，還特地買了粉色的床單被套，書桌也特地選了青綠色，看的出來，宋婧已經儘力地在為她布置，言蹊很感激：「謝謝，我很喜歡。」

宋婧放下心來，她還擔心言蹊會不喜歡，她自己的房間是冷硬的黑白灰，小女生的房間她也不知道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宋婧帶她看了眼其他的房間。

「這間是我的我是，這是衛生間，這邊是書房，這邊是廚房，有什麼想要的可以告訴我。」

言蹊搖搖頭：「已經足夠了。」

「好，那你先去洗個手，我們一會兒出門。」宋婧準備去簡單收拾一下言蹊的行李。

「我想給外公外婆打個電話。」言蹊抬頭，看向宋婧，大概是第一次提要求，聲音里含著緊張。

宋婧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拿出手機：「是該打個電話，你先用我的手機，密碼是0526，過兩天我去幫你買個手機，以後聯繫也方便。」

言蹊接過手機，抿了下唇，沒有說話，開始撥號。

0526，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