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進宮
夜闌人靜，夏雪根本毫無睡意，大睜著兩眼，不知道是在等天亮，還是在等其它什麼。
這裡是儲秀宮最西南角的院子，據說是風水不好，不然也不會平白無故死了個人。不過她被帶進來的時候，聽見其他秀女小聲議論的時候，已經知道了，當時自己的屍身是在離這裡還隔了一段距離的荷花池裡發現的。
所有的人都只當是樓千雪是半夜自己亂跑然後失足滑進去了，根本都沒當做是什麼案子，就草草了事。可憐自己的父母家人還以為自己福薄命衰，生怕因此而被連累，或是被宮裡人責怪，最後連屍首都沒來認領。
這些事情，都是那些小宮女跟秀女們多嘴討論時，被她聽見的。
總之，住進這間屋裡，就被貼上不幸的標籤。
夏雪長嘆了一口氣，說不幸，那確實是不幸。
夏雪本尊本來是不用進宮的，可是卻因為自己的關係，像是走上了原本屬於樓千雪的命運軌跡，重新進了這深宮后苑裡。
不過還好，她還有機會，新入宮的秀女是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過了關才能接受皇上的挑選。只要她像樓千雪一樣，頻頻在過關考試里出錯就行了。
至少夏雪的心中跟樓千雪是一樣，不想成為那個人後宮嬪妃里的一員。
窗外忽然傳來細碎的聲音，像是極輕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夏雪一個激靈，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看見窗欞外印著模糊的一個人影，而且對方似乎正打算從外面慢慢地開窗。
今朝剛下過一場雪，夜裡無雲遮月，再加上這院子里無人打掃，一地積雪還未化去，雖未點燈，但反射得月光清亮，屋外要比屋內光線好上許多。
夏雪也因如此看得真切，確實有人在扒自己的窗戶。
這儲秀宮的防備真的是毫無防備，怎麼能讓人隨隨便便就進來呢。如果他是燕王派來的人，是來滅自己口的？燕王已經查到自己了？
她小心翼翼下床，躲到牆邊又仔細看了看，確實窗外是有個人影。
這院子里可沒種樹，只有幾盆花，不可能長出一個張牙舞爪讓她誤會的影子來。
「有鬼呀！來人啊！救命啊！」夏雪放開了嗓子，吼得十分凄厲。
窗外的人影似乎怔了一怔，迅速地轉身，離去，幾乎是毫無聲息。
過了一會兒，東院里的守院嬤嬤指使了兩個小宮女提著燈籠過來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們倆過來的時候，夏雪站在廊下，一手拿著燭台，也正在研究著外面的情況。
「夏小主，不知夜半三更，你叫嚷是為何事？」一個圓臉的宮女，看起來膽子也稍微大一點，行過禮後主動問道。
夏雪記得她，她的名字叫春梅，當時這一份記憶是來自樓千雪的。此時，作為夏雪，她該是第一次見到春梅。
所以，夏雪清了清嗓子，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皺起眉頭來，輕聲道，「本來我睡得好好的，但是忽然聽見有人拍我的窗戶，那聲音十分真切，嚇得我呀……」完全做出一副飽受驚嚇，而心有餘悸的模樣。
說完，她將手裡的燈台往前面一伸，兩個宮女都得以看見，廊下窗前的位置有一排腳印痕迹。
另外那個宮女頓時嚇得面無人色了，喃喃道，「難道是前段時間的樓……」
「子不語怪力亂神！想挨板子嗎？」倒是春梅果真是膽子大，她提著燈籠上前，順著夏雪指的方向，確實看到有淡淡的腳印濕痕。
春梅多走了幾步，發現院中台階上，積的薄雪上也有腳印，但是那腳印的起始位置卻消失在院中，附近再無其它痕迹了。是什麼從院中開始走到了廊下窗前，還站了一會兒，所以足底的雪水濕潤印出了痕迹。
春梅一邊想著，一邊又低頭看了一眼夏雪，她是從屋裡剛出來的，穿的是一雙布繡鞋。這種鞋是軟底，見不得水，也不可能去雪地里踩。
「咳……」春梅乾咳了一聲，才開口，「讓小主受驚了。奴婢看著倒像是何貴人養的那隻貓，跑到這裡來給鬧的，別太在意了。不過是只畜生，不必擔心。在這宮裡有咱們陛下龍氣鎮著呢，怪邪才不敢來呢。」
「真的嗎？」旁邊那個小一些的宮女低聲反問道。
夏雪差點沒逗得笑出聲來，用力憋了很久，才忍住笑，正色對春梅說道，「原來是這樣，那多謝兩位姐姐了。不知如何稱呼？」
「奴婢春梅，小主直喚奴婢賤名就好。」
「奴婢巧兒。」
這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夏雪原來就覺得這春梅大氣，做事利落，說話響亮，膽子也大，難怪邢嬤嬤會打發她過來看看。想必回去該如何回報，春梅心裡也有數了，夏雪點了點頭，便端著燭台回屋裡去了。兩個宮女替她關了門，道了安才退下。
不遠處的屋脊上，一個黑影望著這邊的燈光漸漸熄滅，宮女也離開了這院子。
蒙面布下只露出一雙如鷹眼一般幽深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夏雪的那間屋，許久發出一聲輕輕的冷笑，接著便從屋脊上飛快地消失了，動作迅捷而敏銳，當真如同一隻行走房梁如履平地的貓一般。
次日清晨，御書房裡也收到了消息。
「回皇上的話，微臣查過，確實沒有別的痕迹。因為當時定性的就是樓氏秀女失足墮水溺斃，宮裡發生這種事很不吉利，按照規矩很快就送出宮去了。至於之後是被家人接走還是義莊私下處理了，便不得而知了。」
做彙報的是御前侍衛大統領鄭始源，得了陛下的吩咐，便宮裡宮外暗中調查了一番，但畢竟也是半個多月前的事情了。都過了十幾天，查起來並不是那麼順利。
「怎麼個不得而知法？」姬康頭也不抬的繼續問道。
鄭始源一時語塞，下意識地轉頭望向站在姬康旁邊的夜公公，投以求助的眼神。
「陛下，奴才以為既然事出可疑，又過了這麼多天，想必行兇之人肯定都已經把線索抹乾凈了。所以鄭大統領如何去查，也都是那些人想讓咱們看到的。能在宮裡自由行走，又能摸清陛下您出行路程，看來宮裡是要大洗一遍才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