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送別
「連長，」通訊員走進辦公室，安秋平坐在辦公桌后吞雲吐霧，煙灰缸里已經放滿了煙頭，看樣子他是一夜未眠。
「馬鬃山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派車過去接了，估計快要到了。」
安秋平點點頭，「五班的人是否已經到位？」
「連長，今天一早他們就過去了。」
「好，」安秋平嘆了口氣，每年的退伍季都是最傷心難過的時候，但是又不能不面對，這一次他沒有露面，是想讓他們幾個人走的更安心一點，「車票行程都替他們打點好，一定要確保每一個人平安到家。」
姜瀚站在訓練場上，傲氣地抬頭看著天上的朵朵白雲。
姚彥站在不遠處，心裡不是滋味，昨天晚上一群人一直瘋鬧到大半夜，每個人不停的舉杯，不停的唱歌，不停的嬉笑，彷彿有說不完的話等著他們，她心裡知道，舉起杯子，雖然裝的是雪碧，就算簡單如辣條、瓜子、花生米，只要能和好兄弟一起談天說地就夠了，無論今後在哪裡，都有著共同的回憶。
幾個人早早就起床開始整理自己的包袱，每個人都悶頭做各自的事，誰都沒有言語，木床上被子疊得就像一大塊「青磚」，四周平平整整，有稜有角刀切一般，所有的被子、枕頭都擺放在木床上的同一位置，同一款式、同一顏色的茶杯，在桌上擺放成了一條線，杯耳、牙刷全部朝著一個方向，毛巾平平整整掛在毛巾架上，一條一條緊挨著一條連成一條直線。
幾個人環視一眼房間，確定全部都整理妥當了，互相拍拍肩膀向外面走去。
退伍儀式由五班長林中飛主持。
「在激情燃燒的歲月里，我們用渴望、真誠、執著、肩並著肩，手挽著手一起走過風風雨雨：摸爬滾打的日子讓人難忘，戰友們，你們履行了自己入伍時的神聖諾言，盡到了戰士的光榮職責，你們為國防事業作出的貢獻，人民不會忘記、祖國不會忘記、歷史更不會忘記。」
每個人都熱血澎湃，彷彿剛到新兵連的時刻，內心少了一絲喜悅，更多的是即將離別的不舍。
「邱小虎，即日起你將退出現役，是否清楚？」
「是……」
「喻少群，即日起你將退出現役，是否清楚？」
「是……」
「陸帝，即日起你將退出現役，是否清楚？」
「是……」
每個人都喊得聲嘶力竭淚如雨下，姜瀚上前敬禮，一個一個替他們卸領花，卸肩章，撕臂章，每個人都淚眼婆娑，哽咽著抽搐起來。
遠處的姚彥捂著嘴也忍不住哭起來，姜瀚心裡是不舍的，只是他沒有表露出來，昨天晚上她分明看見他一個人坐在瞭望台到天明，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為戰友送行。
「我希望你們永遠記得，」姜瀚看了看幾個人，「昔日立志一心從軍報國，今朝榮歸故里再創輝煌，退伍不褪色，忠誠永記心!退出現役，革命本色不變。」
「姜瀚，」林中飛舉著相機走過來，「我給大家合影留念吧！」
姜瀚點點頭，「都把眼淚給我擦乾了，還是不是軍人，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
幾個人破涕為笑圍了上來，將他壓到最下面。
眼看著汽車越走越遠，姜瀚久久地站在瞭望台前，眼睛忍不住泛紅，一年多的朝夕相處，今天他們就這樣離開，雖然這種場景已經見慣不慣，內心還是痛楚依舊。
姚彥紅腫著眼睛上前從背後摟住他的腰，「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想好了嗎？」小葉幫婁麗琴推著行李箱，最好的朋友這樣離開，她幾度忍不住想哭出聲來。
婁麗琴一臉春風地點點頭，「想好了，離開這裡重新開始。」
「好，」將行李箱推到她手中，「加油，讓我看見改頭換面的你。」
婁麗琴點點頭，忍不住回頭向入站口看去，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誰都不必難過吧！沖小葉擺擺手向檢票口走去。
「麗琴……」一聲沉重的聲音從進站口傳過來，楊力帆氣喘吁吁地扒開人群擠了進去。
小葉暗自舒了口氣，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通知他的時候，她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想不到他真的出現了，出現的時間還特別像狗血劇里的橋段，看著婁麗琴一臉詫異驚喜的目光，感覺自己做了很對的一個決定，悄悄退到一邊，給兩人留下獨處的時間。
「力帆，你……」看著火急火燎的楊力帆，婁麗琴頗感意外，沒想到他會來送自己。
「為什麼不告訴我？」楊力帆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離開這裡。」看著他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讓她哪裡還有勇氣邁出一步。
「一定要離開嗎？」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座城市對她意味著什麼。
婁麗琴點點頭，「謝謝你能來送我，我會一直帶著你的好，開啟全新的人生。」
「對不起，我什麼也做不了。」
婁麗琴看著他搖搖頭，「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對不起，我……」
「都已經過去了，」婁麗琴打斷他的話，「以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的胃不好，少喝酒和生冷的食物。」
楊力帆還想說些什麼，廣播傳來檢票上車的消息。
「我該走了，」婁麗琴看著他微微一笑，「走之前我能最後抱你一次嗎？」
楊力帆張開雙臂，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將她攬進懷裡。
婁麗琴咬著拳頭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良久默默鬆開他的手，拉起行李箱頭也不回淹沒進滾滾的人潮中。
楊力帆快走幾步想要叫住她，伸出手卻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的看著她一點一點融入進人群中。
「楊力帆，」一邊的小葉急的直跺腳，「你在不把她留下來就沒有機會了。」
楊力帆苦笑著搖搖頭，他們之間早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楊力帆，你還在等什麼，快點行動啊！」
楊力帆冷笑著轉回身向進站口走去。
「楊力帆，你什麼意思？如果你心裡真的有她，就請你把她留下來。」
「楊力帆……」任憑小葉在背後叫囂，楊力帆彷彿沒有聽到一般，裹緊衣領消失在旋轉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