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你需要我,易茜。
她本來就身在一個複雜的家庭裡面,即便關係都非常簡單,但是人心,才是最不可測的那個因素。
明明,她和眼前這個遞槍的女人留著一樣的血液,有著世界上最緊密的血緣關係,可是狠起來,易茗倒是不比其他恨她的人差。
易茜眼神淡漠,抬眸看著大伯接過女人手裡的槍,一聲不吭。
她其實很累,最近幾乎每天都在失眠,即便偶爾睡著了,也會開始做很多奇奇怪怪的夢,醒來之後,只剩疲倦。
她甚至開始瘋狂想念一個人,希望他能在她身邊,免她一世無憂。
「易茜……如果你……」
年長的男人還是有所顧忌,手裡握著的槍,始終有些沉重。
只是他的話還沒完全說完,門口便傳來了不小的動靜,下一秒,牟昊已經出現在了他們之間。
「二小姐,抱歉來晚了。」
是真的來晚了,老太太今天剛走,有太多需要他處理的事情了。
易茗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那個坐在鞦韆上的女人,笑著問:「你不會覺得,我跟大伯就兩個人來找你而已吧?」
牟昊有多少能耐,她不會不清楚。
易茜無所謂聳了聳肩,回以同樣的笑:「可能?」
她的不屑太明顯,嘲諷意味強烈。
一絲狠戾驀地湧上易茗的眼眸,只是……
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已經安排好的人還沒有出現,女人心裡開始閃過不安。
「易茗……」
易大伯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眉頭蹙了蹙,神色有些緊張地望著易茗。
「好像計劃有變了呢,姐姐。」
牟昊已經站在易茜身後,女人似乎已經不想跟他們繼續糾纏下去了,笑了笑,「遊戲剛剛開始,希望我最親愛的姐姐,永遠別後悔。」
說完,女人踮腳,起身,帶著牟昊,一步一步,堅定且沉穩地消失在那兩個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迅速衝進來的保鏢圍住的眼前。
牟昊開車,易茜坐在後座,沉默而冷淡。
跟剛才威脅挑釁易茗的樣子完全不同,變了樣兒,一身冷咧讓車裡的溫度直線下降了至少十度。
「二小姐,律師已經在等您……老太太臨走前說已經都給您安排好了,您見完律師,想留在英國就留下,不想的話……」
「葬禮時間定好了嗎?」
女人的聲音已經平淡得如同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而今天的天氣,也確實是好,晴空萬里。
牟昊肩膀微微頓了下,眼神快速掃過後視鏡,瞥到女人已經閉上了眼睛,聲音收斂了些,回:「明天早上六點。」
「啊昊,我能先見奶奶最後一面嗎?」
「……」
不能。
易老太太的強勢,跟她以往生前一致。
易茜還是出現在了律師辦公室,身上已經換上了純黑色的裙子。
她不笑的時候,疏離感太重了,即便她什麼都不做,旁人都不太敢招惹她。
律師是易老太太私人律師,英國頭號金牌律師。資歷過深,年紀在五十上下,所以對著易茜倒是沒有其他人的恭敬,只是公事公辦,沒什麼其他多餘的表情。
「易小姐,明天葬禮結束后,我會宣讀易老太太的遺囑,今天請您過來,是因為老太太委託我給您這個信封。」
一封信。
易茜聞言,淡淡地掀了下眼皮,看著已經從桌子的那頭遞過來的一個小小的信封。
不讓她看最後一面,就為了給她看信。
心裡的異樣愈來愈明顯,有了不可控的勢頭。
強行壓制住,女人隔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拿起信封,起身朝律師伸手:「謝謝您,明天見。」
易茜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去了律師辦公室這棟樓的頂樓。
牟昊跟其他保鏢都守在頂樓入口,沒有其他人可以進來。
英國的深秋,風已經很大,溫度也有了初冬的意思,易茜身上披了一件牟昊給她準備的披肩,神情淡漠,輕輕吸了口氣,垂眸開始緩緩拆開那個沉重的信封,裡面裝的是,老太太給她的最後遺言。
言簡意賅,大抵是說些讓她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話,最後的一句對不起,讓本沒有什麼表情的易茜,潸然淚下。
憋了八年,很多情緒本以為早就隨著時光消散了,但這遲到的道歉,卻讓她一下子破防。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在一個城市生活,從不刻意去想自己曾經擁有過什麼,只想著一天過一天,總會有盡頭的時候。
情緒的閘口一旦打開,就很難收回去。
直到天黑了,易茜才從樓頂離開。
眼睛哭得紅腫,牟昊一直小心翼翼透過後視鏡觀察她的情況,刻意放了些輕緩的音樂,沉默陪伴卻不失貼心。
牟昊把她送到了市區華易集團下面的一個酒店,因為現在整個易家都在準備老太太的葬禮,還有居心叵測的一群人,易茜自然不能就這樣回去。
一踏進酒店,女人就看到了站在大堂中央等她的男人。
說來也奇怪,這些天即便恍惚,她的腦海里,也一直都有他的身影,多少希望他能夠陪在自己身邊,就算他們已經分手了。
可能因為太意外了,整個人還沉浸在一片空白的情緒里,所以自然而然,易茜並沒有發現男人左手手腕簡單包紮著。
「你怎麼來了?」
男人走近,女人糯糯的聲音帶著些微哭腔。
顏翊一眼就看出了她哭過的痕迹。
漂亮的眼皮,腫得讓人心疼。
臉色也不好,這才一周不到,她肉眼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無奈地嘆了口氣,男人抬手,輕輕掐了下她的臉,「陪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易茜行動不受大腦控制,踮腳就抱住了男人的脖子,臉蛋埋在他溫熱的頸脖處。
顏翊慣性攬住了她的腰,右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低聲輕笑:「嗯?」
從他們分手以後,她有多久沒有這樣對他展示小女人的一面了?
很久了。
牟昊站在他們身後,隔了一會兒,才輕輕咳了咳,提醒:「二小姐,我明早來接您。」
說完,他朝顏翊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易茜恍恍惚惚,好像從一開始就偽裝崩得很緊的神經,在見到顏翊之後,徹底放鬆,然後整個人也隨著陷入了一種巨大的空白中。
被顏翊牽著到了頂樓的套房,洗完澡,坐在客廳落地玻璃前,眺望著外面的夜景,她都顯得心不在焉。
顏翊也很快洗了個澡,穿著浴袍出來時,就看到了女人像定住一樣窩在沙發里,手裡捧著的熱茶,已經都沒有什麼煙氣。
穩步走了過去,男人順手把女人手裡的茶杯端走,然後抱起她,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溫聲詢問:「困不困?先睡覺?」
易茜輕輕搖了搖頭,躲在他的懷抱里,一聲不吭,眼神還是渙散迷離。
顏翊垂眸看著她,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把弄著她的手指,沉默了下,才問:「他們是不是欺負你了?」
易茜反應慢了些,頓了頓,「嗯?」
她微微抬眸看向男人,卻無意間撞上了男人炙熱的眼光。
那雙好看的眼睛里,寫滿了她有些看不懂的情緒,像是要把她溺斃。
她從來不知道,顏翊的眼睛里,倒映著的她的影子,那麼清晰和專註。
有一種情緒悄然而生,也就那麼一瞬間的事情。
顏翊垂首,親了親她的鼻尖,聲音帶著寵溺,「怎麼傻傻的?」
他知道她心裡難受,所以想著,開點玩笑,多少可以轉移點注意力。
易茜整個人確實蔫蔫的,提不起什麼力氣和精神,把頭靠在男人的脖子處,聲音輕輕的:「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她現在終於問了。
顏翊雲淡風輕:「你不希望我來?」
「……」
易茜沒說話。
她想過這個問題。
她離開得太突然,按照之前發生的那些不愉快,她覺得顏翊大概率會以為她又在躲他,所以不辭而別。
可能會大發雷霆,從此對她死心,也可能會生著悶氣,等她想清楚了,回去找他。
很小的部分,確實有過貪念,希望他知道她的不得已,找到她,然後陪著她。
只是這一刻的夢想成真,她心裡卻有些忐忑和不安。
似夢境,但男人的體溫又很真實,令人無法忽視。
「我放過你兩次……」
男人突然笑了下,手指彎曲,輕輕勾了下女人的臉,「這次不會了。」
第一次是剛見面不久,他直接了當,但是易茜否認對他有多餘的想法,所以他沒有追究。
第二次她說到此為止,他想著,既然她不需要了,那他也不會再自討沒趣,狠下心要慢慢忘記她。
不會再有第三次了。
顏翊語落,垂首吻住女人微冷的唇,聲線低沉暗啞:「你需要我,易茜。」
女人身子,驀地頓住。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說過愛。
上一次為了讓他徹底死心,她說了那句不再需要他。
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但只覺如今他講的這句「她需要他」令人心疼。
顏翊像是害怕女人再說些什麼令人不悅的話,堵住她的唇后,沒一會兒,他就把她抱回卧室,哄著她睡覺了。
易茜因為精神的疲憊,很快睡著,但是睡的極其不安穩,夢一個接著一個,都是老太太跟她的往日時光,有些很模糊,有些很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