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落幕

可能是因為知道路面上太平了，大夫也願意跟福福他們去集福鎮出診，當然，也是因為出診費給了五倍。

大夫到鎮長家后仔細診斷了一遍鎮長的病情，不住搖頭，開了一堆葯，大牛把大夫送了回去，順帶取了葯。

鎮長已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把福福叫到病榻要她答應自己不再出去了，她已給鎮上帶來了不少錢，也應當過些安穩日子了。再說她離開后，集福鎮上的居民雖然少挨了餓，可心裡的安穩卻沒了。以前再苦，吃著她做的熱湯熱飯，哪怕只是看著她，就總覺得心裡踏實。她一走，鎮上人心立刻惶惶，本來的七分苦也嘗出了十二分。

福福答應了鎮長，重新擔任了鎮上小廚娘的工作，秀珠也跟她回了家做了她的幫手。

福福做的飯菜吃起來就是不一樣的香甜，飯堂一到飯點就熱鬧起來，沒事也可以過來歇歇腳談談天，喝碗熱茶吃兩塊點心，鎮上的氛圍確實好了不少。

福福回來不到一個月，桂香大姐便帶著孩子和小順來看福福。馬車剛停下，小順就撲出來朝福福腿邊奔去，桂香大姐家裡雖然條件好，可小順看著還是那麼瘦瘦小小，甚至毛色還不如當初了。

「唉，自從住到我家它就跟失了魂兒一樣，也不跟我家小花玩了。」桂香大姐說，「剛到的時候飯都不吃，天天就趴在門口，許是等你來接它吧。」

福福蹲下身撫摸著小順，心裡很愧疚，回來后她太忙了，想著反正小順在桂香大姐下住著也挺好，就一直沒去接它。

桂香大姐的孩子已經會走路了，福福和大姐一塊兒逗了會兒孩子，桂香大姐這次除了說些生活上的難處，倒沒有再提自家的相公。可待了一會兒，她還是把孩子交給福福，自己到鎮上的廟裡拜方進了。

不過方進這些日子太忙了，鎮上人多他操的心也多，白天基本是不在廟裡的。

送走了桂香大姐，福福把小順的飯碗洗凈拿過來，裝了些剩飯說：「本來還想著給你找了個好人家，讓你做個豪門贅婿陪著小花狗生兒育女，你倒好，這麼戀家。」

小順的性格沒有以前那麼歡快了，湊過來用頭蹭了蹭福福的手背，就溫順地吃起了剩飯。

隨著外面太平的趨勢和免稅的告示下來，鎮上的難民也變得越來越少，還有家可回的，鎮長便給他們口糧和種子，讓他們回去安家。回去也一無所有的，鎮長便讓人在鎮上幫他們建房子，同時留下的人口也要加入擴田種樹的人中。

春去秋來，這年好容易保下來的莊稼收成竟然還不錯，起碼做口糧是足夠的。

鎮長備受鼓舞，讓大牛繼續按照自己的想法實施。不久，孟先生也回來了，把學堂重新開了起來，難民或鎮子上的小孩子也終於有了安置的地方，還能讀書認字。

做這些，當然都離不開福福帶來的那些錢，鎮長知道這一點，沒少跟大家說，福福才是大家的恩人。雖然福福沒跟他明說錢的來歷，但鎮長自動的把這些都歸到祁鹿身上，覺得肯定是那個貴人在幫襯自己的未婚妻。於是後來雖然有許多人上門給福福說媒，也都被鎮長拒絕了。

第二年開春后，二牛娶了秀珠。後來秀珠懷了身孕，福福便又挑了個鎮上的小姑娘給自己幫手。只是秀珠還沒到臨盆時，鎮長便去了。

他的病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迹，福福知道，他只是想活著看到鎮上重新安定下來，一旦那口氣鬆懈，身子便支撐不住了。按照鎮長的遺願，葬禮沒有大操大辦，但是那天鎮上許多人都自動的去鎮長家裡幫忙，家裡有什麼就拿點過去，聊表心意。

安葬了鎮長后，日子像長了腿兒似的跑得飛快，不知不覺，距離祁鹿上次走已經快過來三年。不是福福老是去想，而是桂香大姐每次來都要念叨一遍孩子又長了多少年歲，具體到月份，這算是變相念叨自己相公走了多少日子了。

秀珠有時也會抱著孩子來串門，許是從婆婆那裡聽了福福和祁鹿的事，有時也會低聲問：「你還在等他么？」

福福不說話，她有在等么？

為什麼要等呢？她又不會真的嫁給他。

看福福發愣，桂香就以為她在思念未婚夫，便也不再說了，心裡更加可憐起福福。

集福鎮的收成越來越好，後來的縣令也沒有再為難他們，還主動給他們修了路，漸漸的，鎮上的人開始頻繁的去城中貿易，消息也比之前靈通許多。

一次二牛趕著車回來，在把福福買的東西交給她后，突然說了句，「聽說咱們和大堯的邊境又出了事，別是又要打仗了。」

福福一愣，打仗？他不是說體恤民情，不再打仗了嗎？

大牛搖著頭走了，咕噥著，「這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啊。」

傍晚，福福趕緊跑去方進廟裡，問他這事是不是真的。

方進搖搖頭，「你別以為我們這裡安穩就是天下安穩，其實外面和朝中動蕩依舊，皇上只是特別照顧這邊罷了。而且對他而言，大堯是眼中釘肉中刺，他是容不下大堯，也容不下祁鹿的。」

「那……真的會打仗嗎？」福福問，心已不住的往下沉。

「說不好。」方進嘆口氣，「上次我們土地聚會，我問了各地的同僚，他們跟我說軍營已經在屯糧了，像是在做出兵的準備。」

「那，他會有危險嗎？」福福又問。

方進挑眉，「你說祁鹿？這就要看他自己的能力了，不過如今快三年了，聽同僚說他在大堯過得還不錯，據說和大堯的王關係挺好的。」

關係再好，他也畢竟是個人質啊，福福在心裡想。

但是沒表現出來，默默的回去了。

之後的日子裡，她總是揪著心，想方設法打聽外面的消息。一直到立秋那天，她聽說了兩國開戰的消息。雋和大堯，終於還是打起來了。

雋的態度是要徹底滅了大堯這幫蠻夷，而大堯的態度，竟然是打倒現在的雋朝皇帝，立他們承認的新皇，就是四皇子祁鹿。

他們說當今皇帝祁睿失德失人心，使雋國百姓受苦，周遭鄰國感到威脅，理應下台，他們要推舉他們認為品格更好的祁鹿做雋國的皇帝。

這話一放出來，當今皇帝立刻暴怒，事情不再有迴旋餘地，兩國交鋒異常激烈。

那段時間福福做飯都沒有心思了，天天在擔心前線的事，有時親自去城中打探消息。

一日她在城中告示欄里看到，他們當今的皇上要和四皇子見面了，這是四皇子自己要求的，說是要談判，當然，談判的時候雋國的一些大臣和大堯皇帝也會在。

福福記住了那個日子，然後便回去熬時間，緊張的吃不下飯去，幾天時間瘦了一大圈兒。終於在談判的日子到來之時，福福體力不支暈倒了。

等她醒過來時，已經過去了三日，她抓住床榻旁秀珠的手就問，談判結果如何了。

這種小地方信息本就是滯后的，秀珠也不知道，福福就讓她扶自己去鎮上的廟裡。

看福福幾乎癲狂，不扶她去就不吃藥，秀珠也只好扶她過去，福福讓秀珠守在廟門口，自己撲到蒲團上叫方進回話。

方進之前也很關心這件事，他已經接到皇城同僚的傳話了，跟福福說：談判當日，祁鹿竟然直接拿出一杯毒酒，說知道皇兄容不下自己，連帶著也容不下大堯，他願用自己的命換取兩國重新交好。只要皇兄答應他十年內不再掀起戰事，他立刻就飲下毒酒赴死。

福福的心都揪緊了，眼前一陣陣發黑，似乎又要暈過去，方進也看出她不對，不敢停頓立刻往下講，「但皇上性格剛烈，一把打掉祁鹿的毒酒，說自己要堂堂正正的贏了大堯，再殺了祁鹿。當時雋國的大臣們都看不下去了，一個非要掀起戰事還要殺了手足的皇帝，怎麼看怎麼可怕。大堯那邊回去后便大肆宣揚此事，鼓舞他們的軍心，而雋國這邊的士兵本來就不願打仗，這下更恨惡皇上。先是雋國軍中的武將反了，主動投降，朝中文臣貪生怕死，也紛紛勸皇帝投降。祁睿暴怒的下令殺了那些勸他的臣子，更讓剩餘的大臣們膽寒。重壓之下，祁睿身邊的一個近臣竟然收買了一個小太監，往祁睿的茶里下了毒，他人倒是沒被毒死，但是雙目瞎了，大臣們紛紛投靠大堯，願意稱降。大堯就這麼勝了，把祁鹿送進了皇宮，連皇城的老百姓都很滿意這個結果，還在主街上排開迎接大堯的士兵和祁鹿。」

方進說著嘖嘖稱讚，「看來祁鹿果真不簡單，當初我沒看走眼。」

但很快他的神情又嚴肅起來，知道如今雋國也不安全，內憂沒了，大堯這個外患也不能輕視。

「祁鹿入宮后並沒讓人殺了祁睿，還把他從監牢里提了出來，說要賜給他一塊地方養老。祁睿卻狂笑一陣，似乎已經瘋了，而後突然吞下一塊東西，倒在地上片刻便沒了氣息……就這麼死了。」

方進說著也困惑的皺起眉，「本以為是金玉什麼的，可後來聽說那是一小塊已經風乾的餅，像石塊一樣，吞下去會活活把人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