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山的愛
第2章如山的愛
花城，沿江一帶酒吧林立，整條街霓虹閃爍紙醉金迷，向來是各種夜行動物大把拋擲光陰和金錢的所在。
今晚，江邊一間公認最有格調、開銷也最高的酒吧——OldFashioned，被整個包了下來，裡面氣氛高漲，一幫紅男綠女撕下平日的剋制，肆意宣洩情緒。
包場的正是奧格美國際廣告集團中國區公司，他們這是在給剛從法國回來的張秉文一行慶功。
奧格美中國區總經理唐智此刻手拿話筒，滿臉笑容地靜立在舞池中央，五十齣頭的他有著一頭與年齡不相稱的白髮，遠看煞是醒目。
「姑娘們，小夥子們，我告訴你們，你們算是入對行了！」
「廣告業是一個造夢的行業，它不看年齡、不看資歷、不看身份背景……只看你有沒有本事！在這個行業，大家追捧睿智的頭腦就像普通人瘋狂追逐明星。只要你有料、有想法、有創意，他們甚至可以把你當成神來崇拜！」
「好好享受人生、享受工作吧，到頭來，你會發現一切付出都會有收穫！」
「下面，讓我們為法國歸來的英雄們乾杯！」
「乾杯！」下面所有人高聲應和著舉起了酒杯。
音樂轟然響起，鐳射燈光眼花繚亂，男男女女們毫無顧忌地撒歡兒鬧騰，把酒吧的格調摧毀殆盡。
唐智悠然走出舞池，對面一人迎上前來，笑著朝他舉杯，「老頭子，你還真是不放過每一個打雞血的機會！」
說話的人正是今天PARTY的主角——剛從戛納歸來的張秉文。
「金獅獎啊，秉文，這次幹得真是漂亮！」
唐智抿了口威士忌，愛不釋手地把玩著手中的獎盃，「這隻小獅子含金量可是極高，說這個獎在廣告圈兒里排名前三都保守。最重要的，咱們大陸廣告界可是第一次拿到這個獎啊。」
「你這座小獅子，算是給咱們奧格美中國區的創意實力、執行能力立了一面金字招牌，有了它，客戶部出去競標腰桿會更加硬挺得多。我估計，這個小獅子，起碼能夠把公司明年的整體業績提升百分之十五以上！」
「真正讓你高興成這樣的，恐怕不是這些吧？」
張秉文似笑非笑地看著唐智，相處十幾年，他太了解自己的頂頭上司了，業績雖然重要，但絕不是他最看重的。
唐智伸手點指張秉文：「還是你了解我。哈哈哈哈，『把頭低下』——虧你敢說，真是太解氣了！而且，美國總部那幫大鼻子一直看不起咱們中國區分公司的創意能力，現在終於被打臉了吧？」
張秉文笑笑，「等著吧，過兩年我再給你拿一根ONESHOW的金鉛筆回來，讓你去總公司開會的之後拿著戳他們的臉。」
金鉛筆，那是另外一個廣告屆的知名大獎，重要程度比肩金獅獎，甚至猶有過之。
唐智哈哈大笑，太爽了，他感覺往常一年笑得都沒今天多。
「好，一言為定！只要你能拿回來，我私人給你開瓶羅曼尼康帝慶祝。」
「一言為定！」
兩人喝著聊著，笑著拒絕了無數次被拉入舞池的邀請，大家玩兒得正嗨，說不定見了領導，反而放不開了。
「誒~！」
倆人正聊著，冷不防一道黑影從旁邊閃過，唐智手上一輕，小獅子不見了蹤影。
緊接著，一個年輕人嗖地竄上舞池，夾手一把搶走了司儀的話筒，越俎代庖地喊起了麥。
「大家HIGH起來，讓我看到你們的手臂，對！揮舞！揮舞！揮舞！」
「大家看看這是什麼！」
隨後，年輕人手中托出一個金燦燦的小獅子，遙指台下一片坐席：「大聲告訴我，讓我聽到你們的聲音！」
「金！獅！獎！」
一幫年輕人嘻嘻哈哈地捧場，要看台上人耍什麼寶。
年輕人聲嘶力竭地對著話筒吼道：「對！就是戛納國際廣告節的金！獅！獎！這可是廣告界最牛逼的獎項之一，也是咱們大陸廣告界首次獲得這個重量級的榮譽！」
……
張秉文抬手捂臉，一陣無語望蒼天：「特么的，經武這小子瘋了……」
身邊，唐智呵呵笑道：「還不都是你給慣的！」
看看周圍把酒吧當夜場的同事們，張秉文直搖頭：「再這樣鬧一會兒，這家酒吧非得把咱們列入黑名單不可……」
「反正是公司出錢包場，讓他們隨便去HIGH，只要別把房子點著了就行！咱們廣告人就該這樣，玩兒的時候撒開了玩兒，幹活的時候才能好好乾！」
說完，唐智一口喝光杯中酒，顫顫巍巍起身道：「不過，我可得走了。老了，熬不下去了……」
張秉文送走唐智回來，再看舞池那邊已經鬧騰得快翻了天。
劉經武一本正經地朝台下虛指，煞有介事地道：「哎，那邊有同事問了，這個小獅子是怎麼來的呢？問得好！大家要記住，這是張秉文張總帶著我——劉經武，和其他幾個人，遠赴法國戰敗無數剽悍牛逼得上了天的同行，歷盡千辛萬苦得來的！」
接著，劉經武促狹一笑：「那位又問了，這『其他幾個人』又有誰呢？別問！問了就是小角色而已，大家記住劉經武三個字就行了！」
「還有，今天這頓慶功酒希望大家懂得感恩，一定記得要回請啊。我劉經武保證來者不拒，堅決給足各位面子，謝謝大家！」
話音剛落，台下立刻噓聲一片。
煙頭、薯條、堅果殼漫天拋下，差點把劉經武給埋了，特別是獲獎團隊的其他幾個人扔得更使勁兒，要不是還沒喝昏了頭，有人差點把水晶玻璃的煙灰缸給丟出去。
特么的，大家一起點燈熬油地忙活那麼久，才好不容易得了獎。到最後就你有個名字，我們都成了「小角色」了？
劉經武這活寶也不怕犯眾怒，賊眼骨碌碌掃了一圈兒，落在了一個人身上：「下面有請張總上台給我們說兩句，大家歡迎！」
「這臭小子，今天喝嗨了吧！真是欠修理，你等著……」
張秉文恨恨地起身，目光間有刀光劍影在閃爍。
劉經武不知大禍臨頭，仍舊一臉得意洋洋：「老大，請問你這次能帶領我們遠赴重洋，拿下如此大獎，最重要的因素是什麼？」
「愛。」張秉文答得簡潔。
「愛？我還以為是因為有一個優秀的主創設計師呢。」
顯然，無論任何答案都不是劉經武關心的，他只是千方百計地想要露露臉而已。
張秉文冷笑：「確實，就是因為我對咱們主創設計師如山的愛啊！」
「老大，我真是太感動了！雖然這次得獎全靠我的設計實力，但你也是功不可沒的……」
劉經武得意忘形，還在絮絮叨叨地瞎白話，台地下卻笑成了一片：「哈哈哈，傻逼，如山的是父愛啊！」
不知不覺間就被佔了便宜，劉經武一陣無語，想了想之後還要掙扎：「好吧，我寧願把所謂的『父愛』當做一個年華老去的中年大叔，對我這樣二十多歲年輕人的羨慕和嫉妒。這也讓我不得不提醒張總，你無論是年齡上和心態上，都已經是奔四的老年人了！」
說完，還挑釁地朝張秉文眨了眨眼。
在零零后已經被一零后稱為老年人的時代，年齡確實在任何時候都是可以用來互相傷害的大殺器，劉經武相信自己能扳回一城。
果然，下一刻張秉文臉容轉為嚴肅，甚至有些酸楚地點了點頭，語氣滄桑道：「是啊……我確實老了。早聽人說『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他們的，終究是你們這幫孫子的，說得多好啊！經武你看，金獅獎都拿了，這世界可不就是你的了么。」
張秉文說完，台下就炸了，笑聲響成一片，無數人抱著肚子，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哈哈，笑死我了！」
「經武加油，世界是你的……」
「老大，經武今天太囂張了，懟死他！」
「對，讓那小子知道中文的博大精深。」
……
公司所有人都知道，張秉文從一個小文案做起，短短十年就在奧格美大中華區做到了執行創意總監的職位，那是圈兒里響噹噹的「創意鬼才」，中國的語言文字在他手裡能玩出花兒來。
劉經武向他挑釁，怕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連番受挫，劉經武終於認慫，可憐巴巴地看著張秉文，低聲道：「老大，給點面子好不好……」
張秉文冷笑：「是你小子太飄了，還是我拎不動刀了？連我都敢挑釁，我看你今晚是被手裡的小獅子沖昏頭了吧？」
劉經武笑得猥瑣：「是啊是啊，想想前天晚上的頒獎禮，我現在還覺得自己在做夢。」
張秉文抬手一記滿含父愛的爆栗，打在經武頭上：「做夢？你小子前幾天盯著大胸洋妞看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自己在做夢？」
劉經武訕笑，提那個幹嘛，能看不能吃的東西，說了也白說。
張秉文懶得理他，一把搶過話筒，對著台下道：「金獅獎不是某個人的，也不是獲獎團隊的幾個人的，它是我們奧格美大中華區所有人的！」
「姑娘們，小夥子們，正像唐總說的，這是個最歡樂、最腦洞、最沒有勾心鬥角的行業。」「好好玩兒吧，用你們的智慧把世界攪它個天翻地覆！」
「咱們廣告人，活該這麼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