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唯女子與小人
第60章唯女子與小人
好好吃著飯，被一個突然闖進來的美女指著鼻子罵「沒有真本事」，張秉文一臉黑人問號，心情又豈止是能用WTF能形容的。
「思思，你胡說什麼呢！」
方聚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斥責了美女一句，然後道：「秉文你別見怪，這是我女兒方思思，不了解情況在這胡說八道。」
隨即，又指著張秉文給方思思介紹：「這是你唐智唐叔叔的高足，叫張秉文。按我和你唐叔叔的交情，你該喊一聲秉文哥的。」
方思思冷著臉沒吭聲，顯然是對自己老爸所說的「秉文哥」頗有抵觸。
但張秉文哪能跟她一般見識，禮貌地招呼了聲「方小姐，你好」，也不管對方冷冰冰的臉，直接就轉頭示意方聚成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話題：「方叔，您剛才說聚德與奧格美沒有達成合作，是什麼情況？」
「怎麼，你竟然不知道？」
沒等方聚成開口，方思思就一臉詫異地打斷：「不過也難怪，你們唐總除了第一次接待我們的時候露了一次面，後續談判的時候連人影都沒見過。爸，你這個幾十年的老朋友可真夠可以的，完全沒把咱們當回事嘛！」後半句自然是對自己老爹說的。
「方小姐你誤會了，我前一陣子已經從奧格美離開了。」張秉文解釋道。
方思思聞言點頭：「原來是這樣……那你也是想參與我們聚德全案合作的競標咯？」
「哎呀，思思……你看你這一過來就說個沒完，一個大姑娘家風風火火的像什麼樣子！」
方聚成嘴上責怪，但實際卻對方思思頗為溺愛：「秉文也不是外人，你先坐下喝杯茶吃點東西，咱們慢慢聊。你還沒吃東西吧？」
方思思依言坐下，瞅了瞅桌面上的茶點，一臉嫌棄道：「蝦餃、燒麥、干蒸……吃了幾十年還是這幾樣，您不嫌煩啊？」
「身為一個花城人，不吃這些吃什麼？哪像你，喝了幾年洋墨水就忘本了，你爹我再吃幾十年也不煩！」
方聚成被氣得吹鬍子瞪眼，把點菜單往方思思面前一甩：「想吃什麼自己點！」
方思思接過菜單，隨手劃了諸如芥末三文魚蛋撻、香芒椰汁糕等幾樣新式，方聚成則忙不迭地喊來服務員，下單的同時不住告誡上菜一定要快。
張秉文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心說這父女倆也是奇葩，一個雖然滿臉不樂意，但對老父親的話依言而行；一個看似橫眉立目，但對女兒近乎溺愛。
張秉文心中暗暗好笑，果真不是冤家不聚頭。
所有事情安排停當，包間再次安靜下來。
「秉文你別見笑，思思這姑娘是從小被我寵壞了。不過思思她可是沃頓商學院的管理學碩士，將來是要把聚德從我手裡接過去的。」
方聚成樂呵呵地抿了口茶水，活像個慈祥的鄰家老父親。
「爸……你跟他說這些幹嘛！」方思思嗔道。
別說她，連張秉文聽了都是一愣，那番話聽起來，怎麼從裡到外都有點推銷自己家閨女的意思？
後來，張秉文和唐智閑聊的時候，才明白了方聚成這些話中的「深意」。
方聚成有三個孩子，大的兩個兒子是紈絝子弟，雖然不到敗家的程度，但也沒什麼本事。只有方思思這個最小的女兒最上進也最有前途，所以老方就想把聚德食品公司交到方思思的手裡。
但女兒終究是要出嫁的，這樣自己一輩子打拚的基業就落到了外人手裡，方聚成當然不甘心，所以逢人就推銷，想找個倒插門的女婿——這樣人才兩得，豈不美哉？
只能說，老方真是把商人追逐利潤最大化的特性發揮到了百分之一百二。
「咳！」
方聚成乾咳一聲把尷尬掩飾過去，「前一陣子，我們想找家有實力的廣告公司幫著做全案服務，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們奧格美，畢竟跟老唐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嘛。」
張秉文聽完，敏銳地把握到一個信息：「方叔，聚德十幾二十年來都固守著附近幾省的市場，找廣告公司最多也就是媒介購買，從沒聽說需要全案服務，現在這是……要往內地進軍了？」
方聚成遲疑了一下，字斟句酌地道：「嗯……是也不是，只能說沒這麼簡單吧。」
聽到有商業方面的難題，張秉文立刻來了興趣，「那您快跟我說說。」
「喂！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要參與競標，做事這麼不專業，真以為有唐總的關係就行？」
方思思出口不留情，誰的面子都不給。
見她還要再說下去，方聚成直接打斷：「你瞎說什麼呢！秉文本就不知情，是我把他約出來聊天的。」
「嘁……原來還真是個白吃！」
方思思拿了一個芥末三文魚蛋撻，毫無顧忌地道。
「你！」
方聚成氣得拍了下桌子，弄的滿桌杯碗亂顫，卻沒真正斥責心愛的女兒。
被這樣幾次三番地挑釁，張秉文倒沒動怒，只是沒頭沒腦地朝方思思笑著說了句：「嘿嘿，我是白吃，但方小姐這樣挑嘴，則可以說是『難養』。方叔，您快說吧，如果我沒猜錯，後續要做的事還多著呢！」
方聚成見狀也不再理自己閨女，只是拉著張秉文聊了起來。
方思思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想著張秉文最後那句話，總覺得對面男人笑得不懷好意，一定有哪裡不對。
等一個蛋撻和兩塊香芒椰汁糕落肚，方思思又喝了半杯絲襪奶茶，方才終於恍然大悟：
「白吃」與「白痴」同音，我剛才看似說他是吃白食的，實際上則是嘲笑他出來見客戶竟然連基本資料都不搜集，簡直是個白痴；
而他那句「難養」，看似是說我挑嘴難養活，實際上含著「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的意思……原來他在罵我是個小人啊！
方思思大怒，轉頭想找茬卻錯過了最佳時機，眼看那個男人正和自己父親聊得火熱，總不能上去揪著質問他為什麼罵自己小人吧？
方大小姐氣得酥胸劇烈起伏，一張俏臉滿是煞氣，卻又偏偏復仇無門，只好化悲憤為食慾，又夾了塊榴槤酥，把它當做那個可惡的男人，狠狠咬了一口。
而另一邊聊了半晌，張秉文終於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聚德食品公司雖然牢牢佔據了粵省周邊的市場，但更外圍卻被全國性的品牌「老乾爹」辣醬死死壓制，再想向外拓展卻一直尋找不到合適的契機，再說兩者完全不在一個重量級，所以方聚成也就熄了一爭雌雄的心思。
但近些年市場風起雲湧，作為消費主力的年輕人越來越懶得做飯，反而各種拌飯醬大行其道，大大小小的醬料、調料生產廠家都從中嗅到了商機，紛紛研發新產品、上馬生產線，要搶在藍海變成紅海之前，撈到第一桶金。
面對商機，方聚成自然也不可能放過，甚至聚德食品廠本身就是做醬料的，進入這個市場自然水到渠成，於是一系列調研、論證、研發、調試……做完，產品的生產自然毫無問題。
但產品生產出來之後怎麼賣得出去，則是另一個課題了。
方聚成年紀老邁，自然沒有精力像年輕時候一樣奮戰在銷售第一線，再者知識結構老化，也跟不上現代的營銷和媒介環境，而作為接班人的方思思，更是深受社會化大協作的教育——我不行，就找行的人來做！
恰好方聚成又有唐智這層關係，所以就有了這次聚德食品公司找到奧格美，尋求合作的事情。
「那……為什麼沒有達成合作呢？是奧格美報價太高？」
張秉文死活也想不明白，找上門來的大客戶，奧格美竟然會主動放棄？
面對張秉文的問題，方聚成只說了兩個字：「享氏。」
「享氏也介入到拌飯醬這一塊業務了？」
張秉文雖是發問，但心中已經猜到了八九不離十。
拌飯醬作為新興產品，在中國年輕人的市場中頗受歡迎，如果市場培育得當，未來會是一塊大到難以想象的蛋糕。
享氏作為世界排名前五的大公司，面對這樣一片廣漠的處女地，怎麼能不眼饞？
至於產品方面，別小瞧了這些世界性的大公司，它們在各國都有研究中心，專門針對當地人的口味研發產品，而且享氏本身在醬料、調味料等方面就有深厚的底蘊，介入拌飯醬業務就更加順理成章。
想通了這些，張秉文搖了搖頭，嘆道：「怪不得，有享氏在，奧格美肯定不會接你們聚德的業務。」
方聚成皺眉：「這又是為什麼，雖說比公司體量，十個聚德也抵不上享氏分毫。但單說拌飯醬這塊，不是老頭子誇口，我的聚德還真不虛他們，甚至在細分市場上根底比他們還要深厚。」
張秉文道：「方叔，您想岔了。奧格美選擇享氏而放棄跟您的合作，並不是不看好聚德的前景，而是從他們的全球戰略考慮。」
「全球戰略？」
「您別忘了，奧格美是國際公司，在全球數十個國家設有分支機構，如果借著拌飯醬業務搭上享氏集團這條線，說不定就能達成全球合作呢。如果看透了這一層，您再想想孰大孰小？」
張秉文嘴裡解釋，心中卻在暗暗感慨，奧格美果然是徹底失控了。
廣告公司也是為了賺錢，當然說不上有多高尚，但起碼在唐智領導下，只要有得選，他肯定更傾向與國內的企業合作。
老頭子心底深處還是很理想化的，他更想用智慧為民族企業解決難題，幫他們與強敵搏殺於世界舞台，最終創造出一個個民族品牌。
一句話，廣告無國界，廣告人卻有祖國。
作為唐智一手帶出來的高足，張秉文自然也深受他的影響，享氏是嗎？那大家就放開手，做過一場試試！
想到這裡，張秉文深吸一口氣道：「方叔您別急，拌飯醬終究是個新市場，享氏也不是不可戰勝的。既然你找到了我，我肯定得對得起你的信任。」
方聚成聽了大喜，正要說幾句場面話，再互相約個時間討論項目細節，話沒出口卻被突然打斷。
「慢著慢著，誰說我們就選定你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誰給你的自信？」
方思思這女人等了半天，終於抓住機會反擊了，「我剛才突然決定，下周開一個招標會來公開選廣告取代理公司。至於你，還是回去乖乖準備競標資料吧！」
方聚成氣結：「你！丫頭，你又發哪門子的瘋？」
方思思一揚頭，俏臉上滿是終於讓張秉文吃癟的得意：「爸，咱們可是說好的，拌飯醬業務由我負責，你不許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