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魔王留淵
燕子樓,第九十三層。
魔王留淵,一襲墨染玉衣,戴著半邊銀色面具,素手撫琴。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裡忽驚山鳥啼。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新曲《元夕有夢》,自然是與元夕夜所夢有關。
想起那個夢,魔王留淵竟然流露出溫潤如玉的笑容。
「軒轅紫皇都死了,還留著燕子樓幹嘛。每次害本君爬樓,看著確實礙眼,不如讓本君一把火燒掉。」左護法火鳳搖著孔雀扇,依舊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調笑道。
其實,火鳳爬樓,快過魔王留淵,瞬息而已。
「你若不怕西樓出了墨蓮業火后,就找魔王尋仇,可以把那隻守在墨蓮業火外的小沙狐拎過來,當面燒掉燕子樓。」右護法湘君撐著天青色的油紙傘,依然俊美清雅。
「對了,軒轅紫皇、燕然、燕雪死的那天,小沙狐去哪裡了?」火鳳半眯著狹長的雙眸,雙手環抱,笑裡藏刀。
「神農琴。」魔王留淵勾唇淺笑。
藉助神農琴,拈起枯木逢春之木系法術,可修復殘魂。
也只有神農琴,方可吸引金盞那隻倔強起來連西樓都敢頂撞的小沙狐,遠離墨蓮業火。
因為,金盞一心挂念著,去天涯海角打撈阿棠的殘魂。
「魔王,這次召集我們兩人,可有要事吩咐?」湘君作揖道。
對於魔王留淵,湘君是萬分敬佩。湘君所求的是,他與琴娘死後不必魂飛魄散,而有機會生生世世地愛下去。
而魔王留淵提出的新冥界,恰好滿足了湘君的所求。
「煩請右護法,攻打青丘。」魔王留淵嘴角噙著妖嬈邪魅的笑意。
「但是,魔王,本君還肩負著尋找朱雀離火的重任,恐怕脫不開身呀。」湘君賠笑道,極力掩藏不願意攻打青丘的真實想法。
開什麼六界玩笑,他若是去攻打青丘,琴娘還不一哭二鬧三上吊。
咳咳,現在只有五界了,應當是開什麼五界玩笑。
湘君正在研究魔王留淵沒有墮落成魔之前的愛情手段,嘗試著將琴娘治得跟阿棠一樣乖巧可愛,而不是像個被寵壞的潑婦。
「尋找朱雀離火的重任,就交給左護法了。」魔王留淵輕笑道。
「不行,本君最討厭找東西了。」火鳳果斷拒絕。
「那左護法,不如我們兩個換一換任務。」湘君笑道。
「請左護法,幫我飛花傳書給孟婆。」毫無囚徒意識的玉皇大帝,合上繪畫美人的書卷,遞給火鳳一朵帶刺的玫瑰。
於是,火鳳和湘君離開后,魔王留淵便拈起移花接木之木系法術,將墨蓮業火轉移到燕子樓,燒成灰燼。
「弱弱地問一句,燕子樓燒了,朕住在哪裡?」玉皇大帝問道。
玉皇大帝本來滿心期待,魔王留淵直指月白色方壺溫泉暖玉雕砌、亮瞎眼的玉蘭花狀金片已經凋落的春睡閣。
可惜,玉皇大帝瞪大了眼睛,看見魔王留淵指的是小墳包。
「魔王,睡在那裡,似乎對阿棠不敬。」玉皇大帝失笑道。
奈何,魔王留淵置若罔聞,進入春睡閣,隨後拈起結界,拒絕玉皇大帝偷偷地跟隨。
青丘,東風閣,如今由虎族國主夜凝煙,暫行狐族國務。
若論狐族是否懷疑夜凝煙有圖謀之心,狐族一直沉浸在妖王海棠之死中無法自拔,哪裡有閑情去懷疑。
更何況,狐族相信夜凝煙的承諾,即殺光魔界。
「煙兒,我們好好談談。」凌天柔聲道。
「阿天,有任何事情,等明天打敗了魔界左護法,再細談。」正在加強見血封喉之金系法術的苦練的夜凝煙,惱道。
魔界左護法神獸火鳳,公然對青丘下戰書。
「煙兒,你已經數百年沒有見過小糖了。」凌天笑道。
「等我殺光了魔界,小糖就可以天天看見我了。」夜凝煙掐起凈化訣,清洗斬魔刀上的魔血,漫不經心地回復道。
「煙兒,阿棠已經死了。」凌天輕聲道。
話音剛落,斬魔刀落在凌天的肩膀上,割斷幾根髮絲。
「王上,別讓寡人再聽到一句剛才的話。否則,刀下無情。」夜凝煙收回斬魔刀,掐了瞬息訣而離開。
阿棠才沒死呢,阿棠在苦海,默念著煙姐姐呢。
當然,那個死阿棠,重色輕友,默念煙姐姐之前,必然先念上千萬遍夫君哥哥。
第二日,青丘浦渡口,火鳳對戰夜凝煙。
「天意真是不公平。阿棠已經死了,蘭陵罪仙還活著。」火鳳拿著孔雀扇,狀似不經意間,磕碰了一下蘭陵罪仙手腕上戴的珠子。
珠子,潔白無瑕,透著若有似無的彼岸花香。
結果,火鳳那句「阿棠已經死了」,正好觸犯了夜凝煙的逆鱗,教夜凝煙拔出斬魔刀,屏氣凝神,指尖從刀身滑至刀刃,以血祭開啟斬魔刀的殺氣。
夜凝煙認為,見血封喉的本質,在於血字。
拈起見血封喉之前,夜凝煙會唱起戰歌《青梅嗅》。
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縴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因為《青梅嗅》會勾起夜凝煙的回憶,關於阿棠的一切回憶。回憶有多深,仇恨就有多深,血腥便可加倍。
千刀萬剮,絕不留情,直至敵人的鮮血化成河流,肉骨碎成泥漿,讓敵人後悔墮落成魔,場面已經不是血腥能夠形容的。
「無聊的戰鬥。」火鳳半眯著狹長的雙眸,嘆道。
火鳳拈起雷霆之怒,召喚出硃紅色的飛鳥,會一會斬魔刀。
飛鳥一展嘹亮的歌喉,飛鳥一抖漂亮的衣裳。原本,飛鳥在等待電閃雷鳴的節奏,見火鳳輕拍孔雀扇,頓時會意,便隨意地跳了一段並不美妙的舞蹈。
可是,這段並不美妙的舞蹈,令夜凝煙大吐鮮血。
「小虎妖,阿棠有沒有告訴過你,你並不適合見血封喉。可惜,阿棠已經死了。」火鳳打著哈欠,調笑道。
「見血封喉!」夜凝煙怒不可遏。
她怎麼會不適合見血封喉呢!她的滿腔仇恨,唯有見血封喉能發泄!她的信誓旦旦,也唯有見血封喉能實現!
如果眼前的這個人不是火鳳,而是魔王留淵,她早就以自毀內丹的方式,拈起見血封喉之金系法術,只求同歸於盡。
結果,不到三十回合,夜凝煙扶著斬魔刀,方能站穩身子。
「虎族國主,青丘交給我吧。」蘭陵罪仙給夜凝煙掐了沉睡訣。
「終於有個像樣的對手了。」火鳳笑道。
未意料到,蘭陵罪仙沒有拈起鳳凰涅槃之火系法術,而是與火鳳皆拈起了天焚之火系法術。
蘭陵罪仙認為,天焚的本質,應當是驚天地、泣鬼神。
火鳳則認為,天焚沒有本質。
當火鳳瞟到蘭陵罪仙手腕上戴的珠子,流出銀白色的火焰時,不禁沖著那掐了隱身訣的魔王留淵,冷笑一聲。
爾後,火鳳故意打成平局。
天才之所以天才,是因為他可以隨心所欲地主導戰局。
「小虎妖,你不是想替阿棠報仇雪恨,魔王留淵在此。」火鳳先是對著夜凝煙撤去蘭陵罪仙掐的沉睡訣,然後朝著掐了隱身訣的魔王留淵,拈起天焚之火系法術,逼迫魔王留淵現身。
「魔王留淵!」夜凝煙蘇醒過來,戰鬥力爆棚,咬牙切齒道。
「小煙,你還不配。」魔王留淵再次展開妖嬈邪魅的笑容。
話音剛落,夜凝煙雙手握著斬魔刀,斬斷頭髮,爾後拈起見血封喉之金系法術,雙眸呈現血紅色。
虎族將士有習俗:斷髮意味著抱了必死的心態。
不殺了魔王留淵,去給阿棠陪葬,夜凝煙絕對不罷休。
可惜,當魔王留淵拈起六月相思淚之水系法術時,夜凝煙陷入相思之中,癱坐在地,嚎啕大哭,哭出了血淚,哪裡還有任何攻擊力度。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裡忽驚山鳥啼。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數百年來,夜凝煙從未長眠。
只要閉上眼睛,她就會看到阿棠那圓乎乎的小臉蛋。
夢裡,那個死阿棠,吧唧吧唧著辣子雞、大盤雞、口水雞、叫化雞、花雕雞、三杯雞、白斬雞、鹽焗雞、脆皮雞、紅燒雞,都沒有空閑,陪她說說話。
夢裡,那個死阿棠,砸吧砸吧著麻辣兔肉、黃燜兔肉、干煸兔肉、尖椒兔肉、爆炒兔肉、紅燒兔肉、香鹵兔肉、煙熏兔肉,都捨不得分一點給她吃。
夢裡,那個死阿棠……
「阿棠,我說過,要殺了你的夫君哥哥,給你陪葬!」夜凝煙猛然清醒,發出歇斯底里的吶喊。
然後,夜凝煙決定,以自毀內丹的方式,拈起見血封喉。
其實,見血封喉的本質,在於見字,阿棠告訴過夜凝煙。
當你見到我的時候,尚未發現光影,尚未發出哀嚎,便已經死在我的腳下。
這是怎樣的速度!快過龍捲風,快過電閃雷鳴,幾乎與日月星辰同時運轉。
見血封喉,希望給敵人一個痛快的死法。
這是夜凝煙施捨給留淵老師最後一點的溫柔。
「阿棠,我很快要去苦海看你了。」夜凝煙用斬魔刀,從胸口剜出內丹,見鮮血汨汨流出,感覺不到疼痛,發出爽朗的笑聲。
驟然,狂風大作,地動山搖,夜凝煙的內丹不慎滾落在地。
夜凝煙慌張極了,跪在地上,四處尋找,唯恐魔王留淵奪去她的內丹,教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當夜凝煙終於找到內丹時,一隻小胖手搶先撿起內丹。
「死阿棠,我就知道你沒死!」夜凝煙痛哭流涕,驚喜萬分。
「小煙,別哭得難看,待會兒就沒力氣教訓阿棠了。」蘇蘇啃著海棠酥,從天而降,笑得賤兮兮的。
「煙姐姐,阿棠沒死。」阿棠將內丹重新安回夜凝煙的胸口,爾後拈起上善若水之水系法術,治療夜凝煙的重傷。
「阿棠,我不敢睡,我怕一睡覺起來,你就不見了。」夜凝煙哀求道,哪裡還有虎妖的威風,活像頭委屈兮兮的小綿羊。
「好吧。」阿棠甜甜地笑道,悄悄地掐了沉睡訣。
阿棠非常期待,夜凝煙醒來之後,暴跳如雷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