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因緣、宿命(下)

第一百章 因緣、宿命(下)

看到雲虛大師已經站在茅屋外,季岩趕緊是快步走了上去,恭恭敬敬的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大師您好!」

那一邊南宮醉歌也是走上了去,有模有樣的學著季岩的樣子對著雲虛行了禮,看起來比小和尚空緣都虔誠。

雲虛笑著點了點頭,之後招呼幾人進了屋子。桌子上,早就是擺上了沖泡好的茶水,僧家歷來喜好飲茶,估計這茶水也就是這所小茅屋裡所能拿出的最高的招待禮數了。由於今早來的客人比較多,看得出這小茅屋中的凳子都是臨時搬來的,小小的一張方凳,簡直是簡約到了極致。

「大師,這次我來五台山,其實是想替祖父來拜謁一下雲清大師的靈骨,只是我沒想到雲虛大師在顯通寺後山隱居了多年,竟然跟小蕭有著幾分機緣,說起來我還是沾了他的光。」

季岩看著雲虛,慢慢的客套著,眼中充滿了後輩見到長輩應有的尊敬之情。雖然季岩今年已經有六十多歲,但是面對著雲虛,他心中總是有股小時候面對自己祖父的感覺,真不知道面前這個老和尚,到底有多大歲數了。

「呵呵,以前聽我師兄提起過令祖父鶴堂居士,這位居士一輩子痴迷古玩,最喜歡探尋天底下的奇珍異寶,活的倒是很洒脫。只是不過…」說到這裡,雲虛微微頓了一下,也是沒有再說下去。

季岩點了點頭:「看起來大師也是知道我祖父的一些事情,按照他老人家的說法,自己晚年的時候對於某些東西實在是有些執著了,因為這股執念,反倒是成了自己這一輩子鍾愛之物的擺布。多虧了雲清大師以物警人,送了他一塊槐木匾,這才讓他稍稍的收了心。」

「非也,在你看來老施主是稍稍收心,但在我看來能做到那個地步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換了他人,只怕是跳不出這個坑的。」雲虛多少知道些這裡面的一些事情,也是站在老貝勒的位置替他說了幾句很公允的話。

身藏絕世寶藏的藏寶圖,最後竟然能放下那股探尋的**,把它藏在木匾里留給後人,而自己則再也不去打它的主意,這種事情,放在嗜古玩寶藏為生命的老貝勒爺身上,的確是很難得…

出家人無欲無貪,到了雲虛這個境界,只怕金錢在他眼中那就是跟糞土一般沒有任何區別,蕭灼開始還想著向這老和尚多打聽點老貝勒爺當年在這藏寶圖身上發生的事情,但是想到這個原因,一時半會兒也是沒敢開口。雲虛對許多東西看起來知道的都很透徹,蕭灼擔心萬一老人家知道這藏寶圖現如今落在了自己身上,會對他那貪念起反感也說不定。

但只要是活在大千世界的人,總會有貪念,貪念這種東西,有時候是無始無休的。蕭灼這會兒心裡的貪念也是不少,多撿漏多賺錢那是最基本的,如果真能找出張獻忠的寶藏,那他說不定還真敢弄出幾件寶貝來,雖說這東西真的存在的話歸屬權還要算是國家的,但蕭灼覺得自己到時候一定得在合適的情況下多給自己撈點好處。

想到這裡,蕭灼不禁是打了個激靈,剛才這股**一起,他瞬間就覺得人有些恍惚,彷彿那一大堆寶貝真的都落在自己的懷裡一樣。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夥子,你說對吧。」

雲虛那眼睛在蕭灼臉上一掃,似乎知道了這年輕人心裡起了**,於是笑著在他耳邊輕輕言語了一句。

「啊?大師說的對。」蕭灼條件反射一樣的回答了一句,不過在心裡也是有些無奈,他本來就是生活在俗世里的人,要穿衣吃飯要生存,雖然站在雲虛的角度看事情許多東西都能直指佛心本源,但是說到底在一般老百姓身上還是行不通。

想了想,蕭灼又是補充了一句:「當然,我覺得大師你這話也對,也不對!」

「小蕭,你胡說什麼,大師的話怎麼能不對,還不跟大師道歉。」聽到這話,季岩趕緊是在一邊白了他一眼,這小子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因為舍利子的事情被雲虛大師破例見了兩次竟然開始說起大師的不是來。

南宮醉歌在一旁面無表情的板著一張小臉,委實也是覺得蕭灼有些過分了,竟然在經文里挑起了毛病,這句經文她可是經常的聽人講,似乎是一篇著名經文里的字眼。

雲虛倒是沒有因為這句話生一點氣,反倒是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問道:「小夥子,《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里的經文,你說錯在哪裡了?這四大幻色和般若真空難道還有錯?」

蕭灼想了想,答道:「大師,您是修行之人,在您的心裡,所有東西都是呈現的一種空像狀態,佛教講『一彈指六十剎那,一剎那九百生滅』,但無論怎麼變,還是離不開一個源。萬事萬物在您老人家心裡,看的都是它的本源,那就是不存在的空像,對不對?」

說到這裡,蕭灼隨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問道:「大師,您說這是什麼?」

雲虛心裡一笑,你這小鬼頭,竟然跟我辯起了禪道,抬了抬眼皮,雲虛淡淡應道:「空!」

聽到他這回答,蕭灼點了點頭,問道:「那大師您說,這個『空』要是打碎了,您心裡應該沒什麼可惜的吧,因為它本來就是『空』,跟一把黃土差不多,是不是?」

「若是該碎,它自會碎,因是你想它碎,所以它要碎,既然它的造化該是如此,所以我不會介懷。」雲虛平靜的應了一句,現在他覺得,面前這年輕人真的很有意思。

「大師,這點我就做不到,我也很喜歡古玩,您要是給我一件古時候的青銅器,站在我的角度我就沒辦法把它看成一塊生滿銅銹的銅疙瘩。那東西也是很值錢的,所以您要是讓我扔了,我肯定捨不得。」

蕭灼撇了撇嘴,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之後又是補充了一句:「我是人,不是佛,所以我站在人的角度看問題,大師您境界太高,是站在佛的角度看問題,所以站在佛的角度看人的問題,我覺得也對也不對。」

「哈哈,人有掛礙,所以叫人,佛見真性,所以為佛。我自己都還沒成佛,卻是站在佛的角度去評論人的問題,倒顯得我唐突了,你這通道理,有意思,聽起來倒是很實惠。」雲虛爽朗的笑了幾聲,之後指著蕭灼嘆道:「我有不少年都沒遇到你這麼有意思的年輕人了。」

「嘿嘿。」蕭灼撓了撓頭,臉上浮現出不好意思的笑意:「我就是這麼說說,大師您別介意。」

「不介意,怎麼會介意,人在世間,有各自的機緣,所以有些機緣總是要去經歷的。你這麼一說,倒顯得我師兄雲清當年的舉動有些武斷了,這也讓那位居士心裡一直有著遺憾吧。」雲虛輕輕捋了捋鬍鬚,搖頭唏噓道。

「小姑娘,聽說你也想見我這老和尚一面,倒是不知道你又想問什麼呢?」

雲虛今天覺得眼前除了蕭灼跟一般的年輕人不一樣之外,就連這漂亮的小女娃也是不簡單,雖然面對著自己坐著,但是這個叫作南宮醉歌的小姑娘性子真是沉靜的很,除了開始見面時寒暄了幾句,基本上是不插言一句話。

看著南宮醉歌那彎彎的黛眉之下一雙澄澈見底但是微微露出一絲冷色的眼睛,又看了看她整體的面相,雲虛心裡一陣感喟,這小姑娘,果然是『浮鳳游空,不屑凰求』,這種心性,只怕這世上有不少男子都要栽在她面前嘍。

「大師,您說命真是由天定的么,人可以定自己的命么?」南宮醉歌望著雲虛,終於是問出了自己心裡的問題。

她從十多歲起,為了改變自己在家裡的處境,歷盡了多少的磨練她自己都數不清。在南宮醉歌的記憶里,自己今天取得的一切成績,似乎都是自己打拚出來的。誰能想到,她從十五歲開始,在自己的吃穿用度上,就沒有向南宮家族要過一分錢。十五歲,對於現在的一些孩子而言,只怕還拉著大人的胳膊撒嬌呢。

隨著年齡的增長,南宮醉歌有時候真的很矛盾,她發現自己雖然很努力,但有些事情的發展還是不遂她的心意,先不說自己的父親在家族裡一直被邊緣化。就連家裡的那群人,對自己取得的成績也是各種的議論,似乎覺得自己取得的一切成績全是靠這臉蛋和家族背景得來!

南宮醉歌一直覺得她很有信心在三年裡把千秋拍賣打造成京城數一數二的拍賣行,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似乎太過於自信,從燕雲橫空出世之後,南宮醉歌覺得肩膀上的壓力,實在是重的有些讓她喘不過氣來。

如冰的絕美臉孔下面隱藏的,已經是一顆時常感覺到疲憊的心,最近這些日子,南宮醉歌覺得很累。要不是有蕭灼幫著公司度過了一個坎,她都不知道今後的千秋該怎麼繼續下去。

「這個么。」雲虛聽到她這句話,閉起了眼睛,竟然自顧自的嘀咕起來,聽起來含糊不清。

「孤鳳求梧,可遮風雨,這命天可以定,當然人也可以改,就看你怎麼改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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