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炎帝

第二章、炎帝

整個炎帝部落連同神農氏在內的四十九個氏族的人悉數匍匐在神牛腳下,身段優美的鹿蜀瑟瑟發抖,體型龐大的象低眉順眼,至於青鳥和孟鳥也落在地上,放下高傲的姿態,低下不可一世的頭顱。

相思氣鼓鼓地站著,望著那頭體態肥碩的神牛甩著尾巴。已經見過體型更為龐大的象,又並不懂得地祇的含義,相思並不覺得這頭神牛有什麼出彩之處。

神牛背上端坐著一個男人,他牛首人身,頭戴五穀穗子編成的王冠。他閉目伸手,享受來自神農氏族人和四十八個附屬部落的頂禮膜拜。

「哞,哞……」神牛呼出一口濁氣,把相思掀翻在地。

相思望著那碩大的牛頭湊到眼前,兩腿發軟無力動彈。

「你,是哪個部落的?」頭戴五穀王冠的牛首人問。

相農一連磕了九個頭,戰戰兢兢說道:「高貴的炎帝啊,請饒恕無知小兒的冒犯。」

炎帝,便是坐在神牛身上的男人,他瞥了一眼卑微到泥土裡的相農,嗤笑道:「又是有相氏。」

到底是炎帝部落的首領,炎帝並沒有過多與相思計較,駕馭神牛登上一百階巨石壘成的直抵雲霄的高台,喊道:「天空賜予我們雨水、陽光,大地賜予我們五穀、桑麻,我們創造了大地最為華美的景觀。」

「東方,有熊氏覬覦我們的土地、人口,召集了六個部落前來。我們是岐水平原的子民,是偉大的神農後裔,我們絕不為奴。」炎帝站立在一百階巨石高台上,聲音傳遍了整個岐水平原。

姜水與岐水兩條大河流淌而過,沖刷出肥沃的岐水平原。昔年神農便是在這裡種植黍和稷,被尊為炎帝部落的始祖。

炎帝,只是一個稱呼,既是神農氏的首領,又是四十九個部落的首領,是血脈最為純正的神農後裔。

十一年前,一個冒冒失失的年輕人跌跌撞撞闖進岐水平原,對這裡的一切都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那個年輕人是誰並不重要,他的到來像是有人突然在大地上畫了一筆,然後炎帝部落子民醒來便瞧見了更大的世界。

似乎是畫世界的人不太滿意,那個年輕人再也沒出現過,不過這也不重要。

這一筆僅僅是開端,炎帝部落的子民漸漸知道了世界上還有其餘人,黃帝部落、九黎部落、東夷部落……

炎帝開始懷疑人生了,他不記得自己是第幾代炎帝,他,包括父親,祖父在內的每一任炎帝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刀耕火種以植五穀,然後用勇敢、智慧和魅力征服了岐水平原的二十餘個部落,譬如青鳥氏、有孟氏、有鹿氏,加上分化出去的二十餘個部落,譬如有相氏、有虛氏,組建了炎帝部落。

不過世界變大是事實,他小心翼翼地派出一百個人以岐水平原為中心向四周探尋,最後活著回來的只有三個。

最先回來的是向西探尋的恩,有鹿氏首領的兒子。他宣稱往西方是一片惡土,有被發衣皮不食五穀者。

第二個回來的是向南探尋的太阿,青鳥氏族人,如今是青鳥部落首領。他乘著青鳥遨遊天地間,歷時九九八十一天才返回,受了很重的傷。

第三個回來的是向東探尋的禾,神農氏族人。他大肆渲染東方有一個片神奇的土地,也種植五穀,崇尚土德,那裡的女人用五穀製作飯食招待他,少女把鮮花結成環戴在他脖子上,男人還給了他一柄刀,還有五穀和桑麻的種子。

炎帝收回思緒,望著四十九個氏族組成的炎帝部落,他堅信這片更為廣袤的大地將匍匐在自己腳下。

炎帝部落已經許多年沒有過戰爭,久到四十九個氏族子民全都面面相覷。

「岐山有白澤出世,能言人語,通萬物之情,曉百獸狀貌……」

炎帝集勇敢、智慧、勤勞、判斷力於一身,他煽動著四十九個氏族所有人的熱情,但相思卻聽不進去。

「白澤也是飛禽走獸?」相思今天見到了許多聞所未聞的珍禽異獸,很好奇白澤到底長什麼樣子,於是詢問有相氏最富有智慧和見識的相叟。

「一百零八飛禽走獸分為四瑞四凶四十九善惡,白澤便是善獸,」相叟果然無所不知,他富有深情地說,「白澤面目親和,全身雪白,頭生雙角……」

「此次圍獵,務必捉拿白澤,問詢戰爭因果。」炎帝總結了他的演講,捉拿白澤,問詢戰事。

「白澤不是善獸?那為何要捉拿?」相思問。

相叟沒有回答,天地間也有他不知曉的事情。

四十九個氏族共計一萬名戰士列隊進岐山,青鳥盤旋天空,時而飛回來向炎帝報信。

神農氏的女人們在岐水平原上收割五穀、桑麻,接受來自大地的恩賜。

相思仰望高高在上的炎帝,忽然想到相叟說天下珍禽異獸有一百零八種,分為四瑞四凶四十九善惡,那還有兩種呢?

可惜相叟與其餘氏族的智者正聚集在一起手持碩大的龜甲和潔白的獸骨放到火上烤。

相思對占卜之法和祭祀之禮不感興趣,他沒說,相叟也沒問。他更喜歡一個人捉魚,跟著女人採摘果子、收割糜子,跟在狩獵的男人後面吶喊助威。

他完美地繼承了相叟的一切優點和缺點,比如喜歡保持左手指月右手摘星的動作苦思,又比如遇到疑惑便陷入沉睡。除此之外,他還親近土還有火,這兩樣是相叟沒有的,他固執地認為這是父母留下的記號。

炎帝和神牛在高台上睥睨岐水平原,男人圍獵白澤,女人收割五穀,智者舉行占卜之法,不大不小的孩子則享受難得的悠閑時光,等他們成年後也會有自己的身份,或者是首領,或者是智者,或者是戰士,或者是農民。

相思沒和有相氏的孩子一起擠在臭烘烘的泥坑裡用手撈一種黑乎乎的泥鰍,他覺得這種行為既不能帶來漁獵收穫,又不能保證吃飽穿暖,完全是對生命的褻瀆。他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關於天空、大地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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