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升職、加薪……樁樁喜事撲面而來的時候，秦雪鷗認識了孫偉銘。

那一段時間大家都在準備公司年會，各部門摩拳擦掌紛紛策劃節目表演，就為了爭奪總公司每年年會上的「超級集體大獎」。

這是秦雪鷗第一次擔任部門主管策劃和排練的節目，於她意義非凡。劉主任離職后的半個月，她都帶領著下面的年輕人忙活這個事情。她一改劉主任穩重、追求高雅藝術和內涵的節目策劃風格，策劃排練了一個腦洞大開的「千手觀音小雞舞」。節目不長，但笑點頻出。特別是最後那隻小雞主角——劉主任摘下帽子亮相的畫面，一定能讓多年來劉主任「嚴肅嚴謹」的人設全面崩塌，起到畫龍點睛的轟動效應。

秦雪鷗這麼策劃，當然是為了新官上任，儘快形成部門的核心凝聚力。更多的，也是向部門員工和公司主管透露出一個信息——秦雪鷗的風格會和劉主任有很大的不同，希望公司主管和員工們能愉快接受這種不同，更好地投入工作。

只是這個策劃，一定需要一個核心人物的參與，那就是劉主任。劉主任嚴謹認真了一輩子，愉快地把接力棒交給了秦雪鷗。她會接受這個大膽的創意，以至於讓自己多年來在同事心目中的人設崩塌嗎？秦雪鷗不敢奢望。

策劃方案成形的那天，她囁喏地給劉主任打了電話：

「劉主任，您好！我是秦雪鷗。」

「雪鷗啊，你好。你打電話是為了年會的事情吧？」到底是主任，人雖然離職了，對公司的運轉還是如數家珍。

秦雪鷗笑笑，說：「您這明顯就是離職不離心啊。聽您這話，我就沒那麼忐忑了？」

劉主任也哈哈大笑：「哈哈，說吧。想怎麼算計我？」

「這您也知道？」秦雪鷗不禁有些臉紅，「您看這樣好不好？我下班後到您家蹭飯，登門請教？」

主任爽朗地說：「看來這個坑刨得不一般。好，我擺好鴻門宴等你。哈哈。」

聽到主任的回答，秦雪鷗心放下了一半。多年共事，秦雪鷗太了解這個主任，嘴硬心軟，這麼說，主任就一定不會拒絕她的任何「非禮」要求。

果然，主任在短暫的「扮裝生氣」之後，就爽快地答應了每天下午四點去公司參與團隊排練。作為交換，只提了一個要求「無論多忙，每天都要登錄『玫瑰網』APP，尋找自己的幸福。」

開車駛出劉主任家地下停車庫的時候，秦雪鷗心裡暖洋洋的。她沒有明說自己策劃這個節目的意圖，聰慧細緻的主任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裡的真實想法。主任「生氣后的妥協」是不希望秦雪鷗對她有過多的愧疚，而提出讓她每天登陸玫瑰網APP作為答應的條件，更是讓劉主任對她無欲無求的關心袒露無遺。有這樣一個好大姐，除了感激，秦雪鷗覺得任何的思考都是多餘。

回到家，秦雪鷗就打開了玫瑰網APP。

還是劉主任了解她，知道她自從在「真愛網」認識劉錫浪又被他莫名其妙拋棄之後，秦雪鷗已經不敢再相信這一類的徵婚交友網站。所以主任雖然半個多月前就給她安裝了這個APP，她卻一次都沒登錄過。

這一晚的登錄，她被留言量驚呆了。一百多條留言，每一條過一眼都花了她一個多小時。還好大都是一些系統組織的「沒營養」打招呼語。無非就是「我在等一個人，那個人是你嗎？」「你是我心儀的那種類型，等你回信」……

刷著這些留言，秦雪鷗幾乎都覺得可以給它們進行個「留言分類管理」了。

看到後來，她甚至進入了只看照片，不看留言的狀態。其實，她並不是一個只看顏值的女人。但是當她面對那麼大的「信息量」的時候，「看得順眼」似乎不可避免地成了她打開對話框的第一個先決條件。

秦雪鷗自嘲地笑笑：什麼時候秦雪鷗也變成這種先看顏值的膚淺女人了？

刷到後來，秦雪鷗無奈地發現，好像自己有些臉盲症了，看誰都像長得差不多：男人們拍照總是喜歡把下巴微微抬起面對鏡頭，當然也有低著頭耍帥的「妖孽」。而那樣的照片秦雪鷗是不看的。根據她半年泡「真愛網」的經驗，凡是頭像經過特殊美化，年齡三十歲左右的那些「帥哥」，基本都是「彩票、基金、理財、投資、保險的托」。男人追求自己的事業沒有問題，通過相親網這樣的社交平台獲取更多的客戶資源也不失為一條路。但在秦雪鷗看來，打著相親的旗號拓展市場的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欺詐。而她，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必要迎合這種欺詐。所以對於那些頭像所發送的內容，她也是基本都不會看。

正當她眼睛酸澀，想要關閉APP對話框的時候，一個叫「古道西風」的實名制註冊會員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馬致遠的那首《天凈沙秋思》：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絕望，當人面對小橋流水和夕陽西下這番美景的時候，仍是以「斷腸人」自居？記得很多年前，秦雪鷗初次讀這首詞的時候，就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熱衷功名的馬致遠是因為鬱郁不得志，困窘潦倒才把秋天描寫得這麼破敗不堪，那麼這位「古道西風」先生呢？僅僅是顯擺一下古詩文底蘊吸引眼球，還是真有什麼讓他成為「斷腸人」的故事？秦雪鷗對他產生了好奇，所以點開了他的對話框。

聊天框里仍舊是標識著「系統打造」的問候語：「如果你也覺得我還不錯，就彼此認識一下吧。」「我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希望能有機會彼此認識。」

看到這兩句留言，秦雪鷗有些失望。可還是被他網名中所蘊藏的深刻含義所吸引，點開他的頭像認真地看起了他的「個人介紹」。

在個人介紹里，秦雪鷗能看出他很認真對待這件事。他不僅詳細地介紹了自己的資料完整、真實，還強調了自己生活中關於愛好的細節。更重要的是，他在個人介紹的最後，發表了對於「基金、股票、投資理財等騙子套路」的理解和尊重讓她忍俊不禁。

看來，這個「古道西風」先生還挺有趣的。至少不是一個「自報家門」的騙子，那麼就回個信息聊聊看吧。

秦雪鷗彎著嘴角回復了一個「你好」。

「真愛」也好，「玫瑰」也罷，秦雪鷗始終秉承著一個原則，跟任何一個人的交流都親手打字，不用系統準備好的打招呼內容。這是對自己，也是對對方的一種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