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得生
「哎呀~對不起!」她急忙道歉,才發現謝泓的情況比她預想的還糟,他本就是靠著凝魂丹強撐著,眼下已經是精疲力盡。
他氣若遊絲,「沒事,你剛才也是為了讓我們保住性命。」剛才要不是她機敏,恐怕他們倆就要葬身在此。
眼下這個大鐵球就出口堵得死死的,他們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境,梁吟冷靜下來才發現不對,他們倆現在這樣的姿勢真的是尷尬。
只有一人身量的空間應擠下了他們兩人,謝泓幾乎是張開雙臂擁抱著她,兩人臉對著臉,甚至是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梁吟是覺得沒什麼,她和墨蛉好兄弟這麼多年,小的時候幾乎是同吃同住,關係好到能穿一條褲子,同喝一碗粥,更何況他們寒蛩族根本就沒這麼條條框框,自然不介意。
謝泓不同,他自幼熟讀四書五經,男女之大防自然一直恪守,所以一直在往後退,奈何退無可退,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麼,但是不知不覺早就紅了耳垂。
「你一直躲什麼?」這樣扭曲著站立真的很不舒服,偏偏某人一直小動作不斷,讓她很是煩悶。
謝泓掩飾道:「看你不舒服,多給你讓點地方。」
「我無妨,只是現在咱們該怎麼出去?」她一隻手試圖推了推大鐵球,偏偏它正好卡在這裡,梁吟扭曲著的那隻手根本使不上力。
「子時之前我必須趕回闋宮!」皇兄現在全憑一口參湯吊著,八百里加急催促他回宮,闋宮裡的探子飛鴿傳書他早得到消息,沒想到還是棋差一招。
謝泓從她給他的荷包里取出兩顆凝魂丹欲服下,被梁吟能活動的手打翻在地,「你不要命啦!」這玩意極傷身體,一般人半顆就不耐受,他兩日之內連服三顆,眼下竟然又要服!
「事急從權,本王沒有時間考慮!」
「少在給我擺王爺的架子,本姑娘在闋宮蹦躂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讓開我來!」擺架子擺到她面前來了,偏偏她不吃這套。
梁吟霸氣十足一吆喝,那隻能活動的手攏謝泓往裡走,她往外出,只有把兩隻手解放出來她才好使力。
「還是我來吧……」
謝泓和她爭搶,梁吟看了看他已經滲血的手腕,又看了看他唇紅齒白的謙謙君子樣,完全不是能幹這種活的料,這就好比是讓打鐵的大漢繡花,讓深閨淑女掄大鎚一樣。
「我可沒有多餘的浮絲草再替你續筋!」
謝泓拗不過她,讓自己的身體盡量往裡靠,他倆本就是相擁的狀態,這樣一交錯避免不了的身體接觸,謝泓徹底把她抱在了懷裡。
不解風情的梁吟是不覺得什麼,只覺得自己化成人形后胸前瘋長的東西被壓扁了,「嘶……」
「你身體不舒服?」謝泓關切的問。
「不是只是有點疼……」即使她再不解人事,也知道這是很羞恥的事情,就不想跟他多做解釋了。
「呀~嘿!」這麼大的鐵球可能重達千金,對她來說是有點吃力。
但是她還是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自己雖是女子,確實寒蛩族新一輩中最健壯有力的!
只見鐵球剛開始還紋絲不動,後來竟慢慢開始挪動,謝泓欣喜不已,他試著使出自己那隻傷的不嚴重的手去幫她退。
被梁吟大聲呵止:「大哥您就別幫倒忙了!」要不是看他長得這麼好看,她到了八輩子霉才不想惹上這個倒霉精,害得她跟他一起倒霉。
伸出的那隻手不知道是進是退,謝泓有些悻悻,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的礙事。
「走你!」
梁吟罵了一句,拼勁全力,耳後都能看見暴起的青筋,終於在她的不懈努力下……
大鐵球轟隆隆拐了個道往另一條路上滾去,梁吟拍了拍手,剛想拿衣角擦一擦沾了灰塵的手,只聽見「咣」的一聲~
大鐵球似乎是掉到了巨坑了。
梁吟睜大了眼睛,「要是剛才我們往那個方向跑去,現在被砸成肉醬的可能就是咱倆了,你這老祖宗不地道呀,這哪是逃生之路,簡直就是閑自己活得不夠長……」純粹來找死的,也不知道最後是哪個倒霉蛋會再走一遍這個「生路」。
「謝謝。」
梁吟擺擺手,全然不放在心上:「算啦算啦,大恩不言謝,誰讓我天性良善,喜好多管閑事,打抱不平呢!你不是趕時間嗎,還不快走?」
謝泓一直都覺得這隻蛐蛐幻化成的小姑娘甚是特別,只是他現在沒有其他的心思去考慮其他。
歪七扭八的密道,岔路口很多,簡直就是一個機關重重的迷宮,梁吟再次覺得謝濟修建這個密道是來坑他後代子孫的,他們在密道里彎彎曲曲走了不少彎路,她感覺是她來時路程的三倍,腳都走到發軟。
等他們從密道里出來的時候,重見天日的梁吟呼吸著熟悉額空氣,看著天上為數不多的星星,都想激動的親吻腳下的熱土,然後再高歌一曲。
窺觴照歡顏,獨笑還自傾或者是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
手裡應該要拿一壺酒的,密道那個熏蟲香的味簡直倒胃口。
謝泓沒想到的是,太祖修建的密道的入口竟然在儀宸宮——闋宮裡的冷宮!逼瘋逼傻逼死了無數宮滕嬪妃的地方……
「你們謝家的老祖宗是真的聰明!」梁吟感慨道,他們寒蛩盤踞闋宮二百餘載,鑽遍了這裡數不清的犄角旮旯,竟然皇族這等秘辛,「只是也蠢得可以,那麼多機關在……他們這麼自信你們謝家代代的皇帝都是人中龍鳳,這要一個不慎……」
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不過也是情理之中,不然理解機關越多,關鍵時刻越能保住性命。
「今夜多謝君傾力相助!」謝泓作揖謝道。
梁吟學著說書人故事的江湖豪傑,抱拳道:「好說好說,他日有緣江湖再見!我先走了……」
她必須要閃人了,剛剛想起來,姥姥一整天不見她的蹤影,估計現在都快要氣炸了。
謝泓看著她過了一個假山就就不見了蹤影,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等梁吟回到洞里的時候,就聽見姥姥中氣十足的咆哮:「梁吟呢?你們給我老實交代!」
墨蛉支支吾吾:「姥姥,我們是真的沒看見老大……她可能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找了地方睡著了?」
陪著墨蛉跪著的還有她的其他兄弟,內心既盼著他們老大儘快回來,又希望她不要回來,膝蓋都跪麻了,老大你還是抓緊回來吧。
看著墨蛉竭盡全力給她打掩護,梁吟感動的涕淚橫流,這份恩情她記在了心上。
可能是梁吟手下的怨念感動了上天,她只漏了一個頭,跪在後面眼尖的墨虯看見她,張口就叫了一聲:「老大!」
「還不快滾進來!」
退無可退,逃無可逃,灰頭土臉的梁吟只能灰溜溜的按姥姥的吩咐滾進來。
「姥姥……」她很乖寶寶的低頭含胸,雙手交叉,等著挨訓。
在族裡,姥姥是絕對權威的存在,不容任何挑釁,她的話就是聖旨,因為姥姥已經經歷兩朝的更迭,就是在司命星君那裡也是很有面子的。
「說昨天晚上去哪了?」
「上元佳節我偷偷去皇城上看了看煙火,然後又偷偷去御膳房的酒窖喝了兩杯,就兩杯……然後我就直接睡在了御膳房的菜葉子里。」
她接了墨蛉給她找的說辭,說完這番話,墨蛉和她眼神相對,一副老大真棒的的欽佩。
因為他們知道,姥姥要是知道她只是貪杯偷喝了酒,只會罰她多寫幾遍族譜,要是發現她直接溜出闋宮,那直接是天要塌下來,這日子也就沒法過了。
「跪著!不跪著兩個時辰不準起來,我都告誡過您多少次了,如今是多事之秋……」接下來姥姥這番話跪著的每一個都能背下來,這是姥姥教訓老大的固定台詞,嘮叨了不下百遍。
「你們一起跟著罰跪!」姥姥指了指梁吟身後的墨蛉墨虯他們,然後甩手離開。
他們知道老大又把姥姥氣到頭風發作了……他們已經乖既不敢抱怨也不敢多言,還好來之前帶上了「跪的容易」,簡直是居家旅行挨訓陪跪的必備佳品。
梁吟慢慢挪到墨蛉身邊,小聲問道:「我走的這一天,闋宮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墨蛉湊到她耳邊:「聽說謝淵不行了……」
「怎麼會突然這麼嚴重?」前幾天她還見謝淵在皇后蘇從珊的陪伴下,一起在御花園散步曬太陽呢,那真的是一對佳偶,只可惜老天作弄。
「到底怎麼回事我也不知清楚,別族的兄弟漏的消息也不確切,只說太醫回稟了六個字。」
盡人事,聽天命……
***
人族的興衰更替和別族無甚牽扯,都是日出而息,日落而作,偏偏與他們寒蛩族息息相關,雍帝謝淵病危,族裡的老少都翹起耳朵打聽消息。
畢竟已經在闋宮生活了這麼年,這裡就是他們的家,背井離鄉是他們都不想面對的,但是命運使然,不得不遵從。
正陽宮是他們平時最少涉足的地方,不只是因為那是雍帝的寢宮守衛森嚴,別說是他們寒蛩族,就算是一隻螞蟻也會被清出來,地毯下的青石板一天無數遍的清掃,劃得連站都站不住,說不定哪個宮人腳下一不注意,他們就一命嗚呼了,還是善自珍重為好。
而且正陽宮是陽氣最盛的地方,他們天性喜陰好濕,到了那個地方天生的壓迫感,別龍氣壓制的根本無法呼吸,連姥姥如此功力深厚都不敢貿然進入,更何況她不過修鍊百年的小妖。
以人形進入正陽宮那根本是痴心妄想,她只能現出原形偷偷潛了進去,因為她實在是不放心謝泓,不說這三年他根本就不曾涉足長安,不知道闋宮裡的這攤渾水究竟有多深,再說他現在身受重傷,能不能熬得住還說不住。
她可不想看到他陪著謝淵一起去了……那她那二十年的修為找誰賠去!說白了就是她在擔心他而已。
所以她跪足了兩個時辰,讓可愛的墨蛉幫她打著掩護,廢了將近半個時辰,她才敢慢慢地爬進正陽宮,唯恐又像之前陳貴妃那次被人捉個正著。
正陽宮的外殿白日里還有幾個宮妃跪在這裡哭哭啼啼,唯恐陛下駕崩,她們這些位份低微有無子女的會被送到感業寺剃度出家,替謝淵積福積德。
謝淵身子孱弱性子清冷,不好女色,除了皇后和北翟的元境公主之外,有位份的妃子不過爾爾。
梁吟潛進正陽宮內殿的時候,殿里的門窗被厚厚的毛氈裹著好不透氣,宮人唯恐外邊的冷氣侵襲進來,加重了聖上的病情,在正陽宮貼上當差的無一不是把命系在褲腰帶上,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所以她除了感覺胸口悶喘不上來氣,殿內還瀰漫著濃濃的藥味,讓她極度的不適。這個時辰宮裡除了值夜的都還在睡夢中。
正陽宮的內殿屏退了左右,卻空空如也,梁吟晃蕩了幾圈覺得甚是奇怪,雍帝謝淵人呢?回宮的謝泓此刻也應該出現在這裡才對……
雍朝太祖謝濟再厲害,也比不過她明察秋毫,她暗自得意。
梁吟竟然在東牆腳下發現了一個縫隙,裡面透出微微的亮光,縫隙的大小剛剛夠她的身子通過。
這是密道?
說書人的故事竟然都是真的!自古歷代皇帝的寢宮裡都有這麼留著最後保命的一間密室……想必這間密室肯定也連著那條密道,通往長安城郊。
她悄悄地翻了進去,這次安分守己的趴著密室里架子上的一本書後面,安靜的聽她們兄弟倆說話,她知道聽人牆角非君子所為,但她又不是人。
從幾年前她第一次看見謝淵和謝泓這兩兄弟站在一起,她就覺得他們倆不相像,謝淵的眉眼隨謝池,天生自帶的威嚴,雖然他自幼體弱,臉色是不同於正常人的蒼白,但是五官也更加的有稜角。
而謝泓的樣貌可能更隨他的母親,當然那個在闋宮美艷絕倫,驚鴻一瞥的美人,就像是夜空中轉瞬即逝的流星,雖然曾經閃爍過光芒,但最後還是隕落,很快被人忘卻。
「皇兄……」
「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