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五十年前,他想她留下來(4500字)
晚上洗澡的時候,林風雅雖然叮囑過女孩浴室里的情況,甚至把可能磕碰的物品都挪了出去,可還是聽到浴室里傳來叮叮咚咚的響聲。
他來到浴室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敲門。
「唯一,沒事吧?」
「唔……林小哥,我好像扭到腳了。」
浴室里傳出女孩帶著鼻音的瓮瓮聲,說不出的可憐,「站不起來。」
林風雅在門外天人交戰了一番,最後還是擰開了浴室的門。
女孩正倒在盥洗台前,身上穿著他為她準備的睡衣,應該已經洗漱完畢。
林風雅上前把她打橫抱起,不知是不是碰到了女孩扭傷的腳,她痛呼了幾聲,惹得男人身子一陣僵硬。
「別亂動,我先抱你出去。」
女孩安分了一些,林風雅將她抱到卧室的床上,替她查看腳的傷勢。
她穿著他的睡衣睡褲,哪怕她有170的個頭,男女體型差異還是將她襯得小小一隻。
他將她褲管撩起,兩隻腳脖子明顯的粗細不一。
右腳踝腫了。
應該是睡褲太長,走動時不慎踩到,才釀成了慘禍。
林風雅找來醫藥箱,將藥油在掌心裡搓熱了以後,小心地揉搓著她的腫起來的腳踝。
他很謹慎,但為了活血化瘀,他也不能一點力道也不施,女孩全程沒有皺一下眉頭,倒是讓林風雅覺得,剛才在浴室里的那幾聲痛呼……
是她故意的?
「得了,瞎了又瘸了,這個夢可一點都不美好。」
她別別嘴哼唧著,還懂得苦中作樂,林風雅倒是被逗笑了。
「這個藥油效果很好,三天應該就能消腫了,這幾天別亂跑,好好休息吧。」
將藥瓶放回藥箱,林風雅想讓她早點睡覺休息,女孩卻纏住了他。
「我這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真的很無聊,林小哥,陪我說說話唄?」
她躺在醫院時就是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醫生與護士只會問她身體的情況,並不會跟她過多交談,她的病房裡似乎也沒有其他病患可以跟她交流解悶。
沒想到如今到了夢裡,竟還是這番無聊,她有些坐不住了。
林風雅猶豫了一會兒,將藥箱擱置在一旁,坐到床邊。
「你想聊什麼?」
語氣里沒有不耐煩,應該是樂意與她說話了。
女孩咧著嘴角。
「你說這裡是鶴家莊園,是在哪個地方啊?」
「阜省榮城。」
女孩迅速在腦子裡勾勒出H國版圖的模樣,心中暗自確定著大致方位。
她對這個省並不熟悉,不明白為什麼會夢見這裡。
罷了,反正就是個夢。
「你又不姓鶴,為什麼會住這裡?」
「鶴家要舉辦婚事,我是來幫忙的。」
林風雅並沒有細說自己和鶴家的關係,又是誰要辦婚禮,心裡,他隱約還是對女孩有一絲防備。
「婚禮啊?」聽到這個詞,女孩臉上明媚了起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的,熱鬧嗎?會有很多人祝福吧!新娘子漂亮嗎?」
她就像個小麻雀,嘰嘰喳喳問個不停,林風雅都一一回答。
得知這是個盛世婚禮,小女孩止不住地憧憬。
她這個歆羨的表情,林風雅也曾在宮維藝臉上看到過。
宮維藝告訴他,她將和鶴煒燃結婚時,臉上就是這樣,明艷、歡快、歡喜雀躍。
「是不是你們女孩真的都幻想得到一場夢幻而完美的婚禮?」林風雅記得自己不知在哪本書上看過這樣的說法。
想起鶴煒燃為了這場婚禮費心費力,不得不佩服兩人的意篤情深。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孩都有這樣的幻想,反正我之前是沒有的。」女孩平躺了下來,換了個愜意的姿勢,雖然眼睛看不見,卻執意要面朝著男人的方向。
她沒有幻想過婚禮,因為她之前就沒做過「女孩」。
她被當做鳳家的繼承人來培養,以孿生弟弟的名字活到了現在。
向她這樣的提線木偶,不可能有愛情有婚姻,一切都早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次出逃,是她順從了十二年後,唯一的反抗。
但結果卻是,她和母親被捲入夜獸族衝突,她失去了光明,失去了母親。
「之前沒有過,那意思是,今天以後就有了?」
林風雅捉住她言語里的漏洞,跟她開著玩笑,不料女孩竟真的順著他的思路暢想了下去。
今後?婚禮?
她想,如果那個出資救助她的人真的治好了她的眼睛,她是不是也能暢想一下自己未來的婚禮呢?
不再受鳳家控制,僅僅只是作為她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結婚,生子,相伴到老?
「在想什麼?臉都紅了。」
男人溫潤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她驚得睫毛微顫,下意識地去抹自己的臉蛋。
冰冰的,並沒有什麼熱度。
林風雅噗嗤的笑聲陣陣傳來,連帶著他呼出的熱氣,灑在她的小臉上,有些癢。
「好哇,你套路我!」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男人的語氣裡帶著絲得意,女孩覺得,他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
幼稚,還小肚雞腸。
「婚禮的時候能帶我去見識一番嗎?」
女孩嬌俏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渴望,使得林風雅沒忍心立馬拒絕。
他是伴郎,到時候肯定會很忙,根本無暇顧及她。
而且,她什麼也看不見,又何必去湊這個熱鬧呢?
然而向來理性的他,卻沒能說出那句潑冷水的話。
不知不覺,他竟然處處為她考慮了。
顧及她的安全,她的想法,她的感受。
大概是第一次對誰動了心,林風雅對這種新鮮又陌生的感覺並不討厭,隱約間還帶了一絲不舍。
不捨得她就這麼消失了。
希望,她能再待久一點,再久一點。
這夜,他們聊到很晚,直到女孩眼皮子睜不開,迷迷糊糊睡去,他才起身關燈離開。
回到自己房間躺下,林風雅才發覺自己今天有多麼反常。
他做了許多自己往常不會去做的事,而原因皆是睡在隔壁房間的女孩。
「呵,林風雅,沒想到你也會多巴胺上癮?」
他自嘲似的嗤笑,兩眼一閉,卻是一夜好眠。
……
婚禮將在後天舉行,鶴煒燃與林風雅都提起十二分精神對場地做最後的檢查。
明天將會有一次預演,樂隊和司儀將會在今天提前入住莊園。
下午,總算忙裡偷得一絲閑,鶴煒燃又拉著林風雅在角落裡進行了一次友誼探討。
「八哥,聽我家下人說,你在我的小樓里金屋藏嬌呢?」
鶴煒燃一臉揶揄,鶴家莊園怎麼說也是他的地盤,什麼風吹草都都瞞不過他。
誰料林風雅也不否認,大大方方承認了,不過……
「你那破小樓也算不上什麼金屋。」
那個熊丫頭也不是什麼「嬌」,他也更算不上「藏」。
看著林風雅一臉嫌棄,鶴煒燃也是氣笑了,「是,我們鶴家莊園哪兒比得上您雲龍山莊啊。」
這話一出,算是捅了天,林風雅直接變了臉。
「一會兒的事宜安排,你自己想辦法搞定。」林風雅拍拍手,一副要撂挑子不幹的陣勢。
「別啊,大兄弟,是我說錯話了,我賠罪行不?」鶴煒燃陪著笑臉,可不敢惹怒大媒人。
一時口快,竟忘記了這位爺跟侯家不對付。
婚禮的好多事宜均是林風雅想辦法搞定的,他若甩手,這婚禮還辦不辦啦?
這次的婚禮安排,鶴煒燃本想自己獨攬,所以並沒有找鶴家的人幫持出力。
可真正知道這當中的辛勞之後,鶴煒燃又拉不下臉面去求助鶴家,畢竟自己曾大言不慚地說過不需要鶴家幫忙。
於是,他能想到的,就是找林風雅這個「忘年交」了。
林風雅有足夠的閱歷與人脈,又跟他兄弟相稱,實在是求助的不二人選。
鶴煒燃原本以為要費盡唇舌才能說動大媒人,結果沒想到人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讓他準備的二十套說辭一下子啞了火。
林風雅在這婚禮籌備過程中,幾乎就當起了鶴煒燃的長輩角色,稍有問題,都由他來解決。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結婚的人是林風雅呢,這讓鶴煒燃哭笑不得。
「幫我準備一套女士禮服。」聊到最後,林風雅突然提了一句。
「給你那嬌花準備的?」鶴煒燃挑挑眉,那模樣真讓林風雅覺得他不是這書香名門鶴家出來的大少,活脫脫的一個紈絝。
林風雅又想到熊丫頭的那副熊樣,真無法跟「嬌花」兩個字聯繫起來。
「裙擺長一些,不露肩,不露胸,不露背,不露腰,不露……」
「停停停,八哥,你這麼捨不得,就別帶出來了,您這是裹粽子呢?」
鶴煒燃眉頭皺得老高,這樣啥都不露的禮服,這是要穿職業裝?
林風雅明白鶴煒燃的意思,但他其實只是不想露出女孩身上的傷疤而已。
今天中午回去給女孩做飯的時候,看見她坐在沙發上發獃,面朝窗外,不知是不是在嚮往外面的世界。
她從來都不是他禁錮的鳥兒,她若想飛翔,他沒有理由網住她的藍天。
想到她曾提出想去見識一下婚禮,所以明天,他想帶她出來瞧瞧,哪怕她看不見,能感受一下氣氛也是好的。
林風雅沒管鶴煒燃的抗議,強行下了「硬指標」,鶴煒燃無奈,只好叫人趕緊去安排,趕在林風雅晚上回小樓前,將禮服送到了他手裡。
晚飯以後,林風雅將禮服交到了女孩手中。
「這是……你晚上回來時拿著的東西?」她在包裝袋上來回摸索,這個口袋的材質很特別,發出的沙沙響動讓她記憶猶新。
「嗯,拆開看看?」林風雅坐在她身旁,兩人就像相處甚久的親人,沒有一絲尷尬與彆扭。
女孩小心地打開包裝袋,把裡面的禮服拿了出來,臉上是止不住的驚訝。
「給、給我的?」
「嗯,穿上試試?看看尺碼合不合適。」
林風雅原本以為女孩會很高興,可沒想到她竟然又把禮服給塞了回去。
「怎麼了?」
明明前一秒還一臉驚喜,怎麼一下子說變臉就變臉了?
「我不穿。」
女孩語氣里儘是拒絕,林風雅弄不明白她的心思,他從來沒有跟這樣年紀的女孩打過交道。
「不喜歡?」
「……」
女孩抿著唇,表情十分艱難,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
「我沒穿過這個。」
一定不適合。
別說禮服,她連普通的裙子都沒有穿過。
「一定會很醜。」
林風雅沒想到女孩竟然是在擔心這個,不由得憋笑出聲。
原來熊丫頭也是在乎美醜的?
他將禮服拿出來輕輕平攤在她的膝上,「雖然不是量身定做,但我叫人盡量選擇了符合你身高身材的款式。」
「你很苗條,應該穿什麼都好看,真的不試一試嗎?」
他捉住她的手,帶著她輕輕摩挲著禮服。
柔軟的質地,繁複的花紋,還有鏤空的蕾絲,都是她以前不曾接觸過的服裝裝飾。
「一定很好看。」
他溫潤的嗓音如涓涓溪流,總能將她焦躁的心一點點撫平,溫和的,柔情的,叫人無法拒絕。
女孩點了點頭,總算答應先穿上試試。
林風雅都不知道是在笑她還是在笑自己,穿件衣服都要連哄帶誘,這以後不知要多得寸進尺?
以後……?
林風雅的手突然僵了下。
他竟然在想自己和她的以後?
一個他連真名都不知道,明天說不定就消失不見的女孩?
林風雅覺得這樣太荒誕,但他並不是沒有想法。
他想她留下來。
至少,在消失以後能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
至少,離開了,還能再回來。
女孩在這件禮服上來來回回摸索了半天,最後拋出了一個世紀難題。
「林小哥,我沒瞎的時候就沒穿過這玩意,現在不僅瞎了,還瘸了,你叫我怎麼穿?」
林風雅也愣住了,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咳,在禮裙側面或背面會有拉鏈,套上之後收攏拉鏈即可。」
「怎麼套?從下往上,還是從上往下?」
這倒是把林風雅給問住了,畢竟,他也沒穿過禮裙啊。
他拿過禮裙研究了一番,最終像是得出了某個學術結論一般語氣沉重,「應該是從上往下。」
「嗯,那就交給你了,林小哥。」
說著女孩張開雙臂,挑了挑眉,「幫我換。」
林風雅只覺得眉心突突直跳。
這熊丫頭,知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麼?
見林風雅半天沒有回應,女孩瞬間猜到了原因,揶揄地笑。
「哦,忘記林小哥沒交過女朋友了,自然也沒幫女人換過衣服吧?」
「唯一,女孩子要懂得自愛。」
林風雅表情嚴肅,卻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表現得不那麼生硬。
他在提醒她,男女有別,這種危險的話題,不該出自女孩子的口。
女孩卻不以為意,她在鳳家均是由下人幫她更衣,昨天為了套上那寬大的睡衣睡褲,她自己摸索了二十分鐘才弄好。
結果穿上去走兩步就摔倒了,她才不想遭受第二次。
「行吧,那我就等剩下的另一隻腳也廢了吧。」她語氣幽幽地說著,晃了下那隻未被扭傷的細腿兒,作勢要站起來。
林風雅明知道她在使苦肉計和激將法,但還是心甘情願吃了她的招。
「坐好別動。」
他按住女孩的肩膀,語氣生硬得彷彿他才是被強迫的那一方,逗得女孩咯咯直笑。
……
「好了。」
林風雅拉上女孩背後的拉鏈時,總算鬆了口氣,整個人像剛受完十大酷刑,全身都是熱汗。
女孩被他之前笨拙又僵硬的動作給逗樂,憋著笑,沒敢再對他使壞,自己脫下了裙擺里的寬大睡褲。
林風雅扶著她慢慢站起來,及踝的紗裙傾瀉而下,蕩漾出一層層粉色波浪。
有那麼一瞬,林風雅覺得,眼前的女孩,美得像只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