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連心連翹（6）
玉小樓第二天清早下樓的時候，剛巧碰見玉明卿正在樓下吃著早茶，腳步在樓梯上頓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爹。」
玉明卿聞聲回過頭，看見是自己女兒，不禁眉眼帶笑的打了聲招呼：「小樓啊，這麼早，準備和玉公子出門嗎？」
玉小樓點了點頭，眼神里有些糾結和複雜，他們原定今天離開甘州城，現在看來不解決了連家的問題是走不了了，抿了抿唇正打算開口說點什麼，卻沒想到玉明卿率先開了口。
「小樓，你做了什麼事，我都不怪你，只要你自己不後悔，問心無愧，就行。」玉明卿臉上掛著似乎一切都知道的淡笑，卻又好像只是一個父親在對自己的女兒殷切囑託。
玉小樓不禁鼻頭一酸，忍下了說出口的衝動，點點頭對玉明卿說道：「好，女兒明白了。」
走出去客棧的時候，玉淮洛看了一眼眼眶有些微紅的玉小樓，擔心的微皺起了眉頭：「不告訴你爹我們過幾天再走的消息？」
「他或許早就猜到了。」玉小樓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恢復平靜：「自從我們到達甘州城，所做的一切或多或少都被我爹看在眼裡，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的話，一定會阻止我這麼做，甚至今天拉著我就離開甘州城。」
玉明卿並非一個普通的落魄書生，他必定和丞相府玉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玉小樓更加肯定了這一點。
玉淮洛面色有些複雜的看了眼玉小樓，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現在，或許還有些早。
兩人到達連家府門前的時候，卻被告知大公子出去看生意去了，只有二公子和三公子在府上。
玉淮洛帶著玉小樓在花廳等候，下人連忙去把二公子帶了過來。
「長公子。」連知微還沒進門，聲音從門外響亮的傳了進來，玉小樓原本平靜的心頓時吊起，會是個怎樣的人？
聽聲音洪亮，步伐有力，玉小樓心裡想著目光便向門邊望過去，不禁想著如果自己也有梁蕭那一般的聽覺和判斷力就好了。
入眼的二公子卻並非如聲音那般長相兇狠，乍一看去卻是個嚴禁冷淡的人，只是眉眼中處處透露著精光和打量，讓玉小樓多看他一眼都覺得自己下一秒便會被算計。
連知微烏墨長發垂在身後，只有兩咎頭髮垂在胸前，一絲不苟到甚至沒有一絲碎發，穿衣打扮今日也是一身的青色灰藍調子，自從進了屋就沒有笑過一下。
哪怕是應對長公子玉淮洛的客套禮貌的笑意甚至都沒有。
玉小樓默不作聲的坐在玉淮洛身邊看著連家的二公子走上前來作揖：「長公子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算是客套的問話了，玉淮洛緊抿著唇角卻並未答話，就那麼目光冷漠的盯著二公子，整個花廳里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一旁的下人看見了都有些害怕的瞥了兩眼兩個主子。
剛想上前開口，玉淮洛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挺好的，不知二公子可好？」
出奇意外的竟然只是在打招呼，玉小樓握住椅子把手的手指更緊了幾分，因為她突然感覺到空氣中一陣寒意散發開來，方向正是那位連家的二公子，但那人卻依舊是冷著一張臉，面不改色的回道：「托長公子的洪福，一切都好。」
玉淮洛轉了眼神，漫不經心的端起桌子上的一口茶水，正準備喝下去，玉小樓目光游移中卻突然發現那位一直在不苟言笑的二公子突然輕微的勾了一下嘴角，心裡一驚，看向二公子視線的方向。
卻是玉淮洛手中的茶杯，她不管不顧的伸手過去就是奪下了玉淮洛的杯子，甚至茶水灑了出來濺到她手上去了。
玉淮洛一臉震驚的抓住玉小樓的手：「怎麼樣？有沒有被燙到。」邊伸手奪過杯子將杯子放到一邊去，一面面色擔憂的看著玉小樓手上的燙傷，一面沖著連二公子大叫起來：「快去叫你們家客卿大夫。」
二公子氣恨的捏緊了拳頭，盯著玉小樓半步都沒有動：「不知這位是長公子的什麼人，在連家府上如此不知禮數。」
玉淮洛低著頭握住玉小樓的手一僵，臉上擔憂的表情頓時凝固住，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不再是玉小樓平時熟知的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卻是宛如換了一個人一般。
玉小樓只在梁蕭的眼底才看到過那種眼神，冷如冰霜，視人命如草芥，彷彿下一秒他就會眼都不眨的殺掉你，而這個時候玉淮洛正這樣盯著連二公子，就連他的聲音也漸漸被冰封住一樣，惜字如金的緩慢吐出幾個字。
「本公子叫你去。」
六個字本沒有什麼不同，卻被他咬著字眼砸出來一般，砸的連二公子頓時一個哆嗦，之前的淡然冷漠頓時消失的無形，玉小樓不過第二日便看明白清楚玉淮洛。
他看起來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好似什麼時候都會溫柔的笑著，就是對那個客棧的小姑娘也會文雅的談吐，從不會失了什麼風度，但同時他能掌管住梁國一半的貿易網。
則必定有著一般人所不及的一種無形的氣勢和威壓，人喚他一聲長公子，就宛如朝廷中的長公主一般，那種內心的一種強大，是只有在特定的環境之下，才會磨練出來的心性。
就好像只有天山之上才能長出雪蓮，但是黃土之上只能生出麥子。
二公子只好轉過身走出了門，大聲呵斥著下人，吵鬧聲幾丈外都聽得見，玉小樓嘴角頓覺好笑的沒忍住輕掩了嘴角：「還真是二公子，怪不得當不上連家的家主。」
玉淮洛回過頭時，看向玉小樓恢復了平日里淡然溫和的臉色，輕皺起了好看的細眉，口氣中帶這些責備的寵溺：「誰讓你突然搶我的茶，手被燙傷了可如何是好。」
玉小樓對上他擔憂的水色眸子，兩個人距離近的感受得到彼此的呼吸聲，她連忙抽出了手轉過頭去：「我，我是看那個二公子看向你的目光不懷好意，擔心你才！」
「那你也不能就那麼把茶水搶過來，搶過來怎麼辦？你自己喝嗎？這還幸好是你被燙傷了手，我有理由支開他們，你要是直接搶過來，那又要怎麼辦？」
玉淮洛忍不住的一口氣說了一長串的話，話語中的擔心不言而喻，說的玉小樓有些微的臉紅，她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去回答玉淮洛的話，只好悶悶的出了聲：「對不起，下次我會多考慮一下的，可是當時眼看你都要喝下去了...我，我總不能看著你死吧？」
玉小樓還在一邊糾結矛盾，這裡的玉淮洛卻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聲音朗朗入懷，好似天上的皎月：「玉兒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什麼時候都不會考慮自己啊。」
這個玉淮洛果然認識小時候的原主，玉小樓被這一聲給驚醒，頓時所有的情緒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回過頭來，一雙漆黑的眼睛看著玉淮洛，好像一顆飽滿的桂圓。
她問道：「玉公子，我們小時候是不是認識？」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直接的問出來，表明她想知道這件事，或許玉淮洛一開始便打算和她說，卻被玉明卿攔住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