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水落石出
入夜後,易明幻不知道從哪急匆匆地冒出來,跟在他身後的是妖王離枯,二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長蘇的房間。長蘇因受傷而陷入昏迷,虛汗冒個不停,知憶和君言使盡各種法子還是不能減輕他身上的忽冷忽熱癥狀。
易明幻趕忙上前把脈,臉上神情愈漸嚴肅,兩股氣量在長蘇的體內爭執,彼消此長。
易明幻一邊搖頭一邊擺手,「嘖嘖,這火寒之症來回交替,灼他五臟六腑,若不是因為他的仙體支撐,恐怕早就靈力盡廢了。如今,也只有用赤炎草解了他身上的猰貐獸之毒,方可醒轉,不過,這赤炎草……」
「猰貐獸之毒?不是食了人心果便無礙了嗎?」知憶忙打斷易明幻的話,她想起在南柯郡猰貐獸襲擊她時,長蘇用臂膀擋在她身前,但後來她尋來人心果為他解毒,為何還有殘留的寒毒?她有些捉摸不透。
「人心果確實可解猰貐獸之毒,然並非能根治,隨時都有複發的可能。唯有赤炎草,才能去除殿下體內的火寒之症,但這赤炎草數萬來才有一棵,上一棵出現的時候還在五萬年前,最後不知道落入哪個混賬的手中。」
「那這樣,殿下豈不是沒救了?」君言問道。
「也並非,只要找到赤炎草不就好了?」易明幻放下長蘇的手,從藥箱里拿出銀針來給長蘇針灸,針落的時候長蘇的手忽然握成拳頭,蒼白的臉痛苦地揪在一塊兒,如墨的頭髮被汗浸濕,整個人就如剛出浴般。
「那這赤炎草何處可尋?」知憶急切地問道,畢竟他中毒受傷與自己脫不了干係,若不是不能治好他,恐怕整個天族都不會放過她。為了他的命,更為了自己的命,她咬了咬牙,「我去幫他尋來便是。」
沒想到易明幻冷笑一聲,是在笑她不自量力嗎?
「阿知啊,這草蹤跡難尋,別說你了,連我都不曾見過。」
知憶心裡一沉,這這是天要絕人之路了啊,急得直跺腳,「殿下要殞天了,殿下要殞天了……」
忽然,原在一旁飲茶的離枯被知憶那痴傻的模樣惹得一笑,「哈哈,就算你家殿下沒死,也要被你這樣咒死了。」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琉璃盞,走近榻邊瞧了一眼,便又折回去坐了下來,「不巧幾萬年前這赤炎草被本王折了去。」他的這句話剛出口,易明幻的臉色一黑,這下摸到老虎屁股了,剛剛竟在這麼多人面前說采了赤炎草之人為混賬,他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
知憶和君言皆是一喜,原來遠在天邊,近在咫尺啊。
「殿下畢竟在妖界出了事,若天帝知道,雷霆震怒,首當其衝罹難的便是本王。易神醫,你且隨本王去取葯。」離枯沒有絲毫要追究易明幻的不當言辭,在他的眼中,恍如大地般的寬容與無界。
易明幻顫顫巍巍地緊跟在離枯的身後,雖說平日里跟離枯會面的時間比見長蘇的還多,但他從骨子裡都感受得到他的威嚴,亦未敢靠近,向來有命則遵,有令則行。
繞過廊腰縵回的亭台樓閣后,來到了歌舞升華的「萬妖宮」,萬妖宮的內室便是離枯平日里處理朝政的書房,易明幻站在外室,靜候離枯。
「參見王上。」看門的侍妖在他邁步之前就已將殿門打開。
離枯一邁進內室,內室的門便立刻闔了上去。他輕輕一揚手,原本平整光滑的牆壁面上就飛出一個個五顏六色的格子,縈繞在他的四周。掃視一番后,他最終取了一隻黑色鏤花方匣子。
他將它捧在手中,走到外室遞給易明幻,「易神醫,這便是赤炎草。不過,本王要你在其中加上一味葯,紅葵。」話音剛落,他的手中便出現一朵嬌艷欲滴,四周散發著黑氣的七瓣紅葵。
「王上,這紅葵乃我妖族之物,若給殿下服用,恐有……」
「易神醫,你別忘了你可是我妖界之人!沒有妖界的庇護你這神醫便如雨打浮萍,起浮不定,任人宰割。」離枯呵斥道,這是他少有的動怒,天界一日壓制妖界,他便不會坐視不管。
「那為何王上還要救他?不若直接讓他身死即可。」既然離枯要害他,為何卻還要救他,易明幻不明白。
「堂堂天族三皇子死在我妖界,天族舉兵攻佔,刀戈相向,我族勢力不及,恐會覆滅。不是不殺,只是時機未到。」
「是,王上所言極是,承蒙王上今日教誨。」易明幻用袖子擦了擦額間的汗珠,從他手中取過紅葵,作揖退下后便去了藥房煎藥。
在知憶和君言的盼望下,易明幻終於將煎好的葯端了上來。知憶顧不得葯的熱燙,直接將葯從木幾端了起來,舀了一勺至嘴邊輕輕吹涼了,欲喂進長蘇口中。
「等等,阿知,這葯……」易明幻欲言又止,內心很是煎熬。
知憶將目光瞥向他,問道:「這葯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只是有些苦罷了。」易明幻支支吾吾著,終究還是不敢將實話說出來。
知憶溫然一笑,將葯餵了下去,「老易,你還不知道殿下嗎,說起來也真是清奇得很,殿下酸甜苦辣咸唯獨偏愛苦澀,這一癖好甚是獨特。」
易明幻深吸了一口氣,徑直地出了門尋了一僻靜之地吹風,身為臣,他盡忠盡職,身為友,卻不能坦誠相待,著實困擾得很。
「阿知啊,這個易神醫怎麼看起來有些怪怪的?」君言看著易明幻離去的背影說道。
知憶沒心思搭理他,匆忙將葯喂完了之後,就靜坐在一旁等待長蘇醒來。一個時辰過去了,長蘇的痛苦顯然減少了許多。看著那暖黃的燭火,被風吹得一歪一歪的,知憶拿起旁邊的紙罩子罩了上去,隨後坐在桌子旁打盹,而君言不知何時已溜得無影無蹤了。
「唉,真困啊。」知憶不由地打了個哈欠,接著便趴在桌子上進入了夢鄉。
再次醒來便是第二天早晨,知憶伸了個懶腰,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再想看看床上那人的情況之時,發現長蘇不見了!瞬時,睡意全無,她「嘩啦」地站起來,披在身上的衣服掉落,咦,這不是長蘇那廝的外衣嗎?她撿起來放在手臂上,便出了門去尋他。
原來他一早醒來就去了離枯那裡道謝去了,知憶杵在殿外,等他們談完後日頭已高升。長蘇至殿內款款而出,看見等候的知憶便拉下了臉,「你這小妖,不好好在玄修宮查案,跑來妖界作何?你可知有多危險?」
「殿下,阿知此番也是為了查案而來的。」她幫他披上她手中的外衣,為了避免苛責,謊話真是越編越多了。
長蘇挑了挑眉,打量著她,「哦?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本神定要再罰你抄書一個月。」
知憶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合歡鈴一事我已經有眉目了,到時只需殿下將齊光小童借我一用,您就一旁看戲就成。」
長蘇不可思議地看向她,他不奢求真能查出個結果來,只想讓她多長點心,「如此,便再好不過了,隨我回玄修宮。」
「殿下,你身體好了?」
「殿下,你可感到有何不適?」
知憶的話剛說完,易明幻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他頭髮亂蓬蓬的好似一堆草,手裡拿著半壺酒,踉踉蹌蹌地朝他們走來。
知憶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揮扇著衣袖,「老易,你怎喝這麼多的酒?」她將他手中的酒壺奪下。
見他搖搖晃晃站不穩當,長蘇扶住了他,「有勞神醫了,長蘇已無大礙。」將他扶到一處木椅上之後,易明幻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看來他一宿未眠。讓他在這休息一會兒,我們走。」
今日是三日期限的最後一日,知憶不敢逗留,只好跟了長蘇回去。剛進玄修宮,昨日鋪好的十里紅妝早已沒了蹤影,仙娥們見到長蘇紛紛避開。
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刻,還是躲得遠些方為上上策。
「叔父,你可回來了。」霽月從中殿里跑出來,瞥了一眼眼前的二人,臉色略有怪異,隨即痛心疾首地捶胸頓足,「叔父,昨日你缺席與雲汐仙子的納采之禮,害她顏面盡失,為此她還大鬧了玄修宮一場,今早方罷場。若不是霽月攔著,叔父你這玄修宮恐早被夷為平地了。」
像是心中怒氣未平,他又指著知憶的鼻子說道:「還有你這小廝,別整日蠱惑我叔父,若誤了大事,你這小廝可是千古罪人。」
這是哪出?我蠱惑你那鐵面叔父?知憶瞪大了雙眼,這霽月的腦子莫非進水了?若不是他還欠著自己錢財,她才不稀罕待在玄修宮。
但狐狸心大,不跟他一般見識。
「霽月,休得胡言。」長蘇連忙呵斥住了霽月。
「霽月,此事以後莫再提,我與雲汐仙子之事自會處理,你趕緊去校場練兵,莫要讓你父神動怒。」長蘇提醒道。往日,這個時辰霽月要與他的父神悟觴上神閱兵。是以,霽月飛奔而去,要是再晚些,他的父神定會又訓不思進取了。
午時過後,便是仙娥們最空閑的時候。知憶剛回到玄修宮就往那黃衣仙娥的房間里放了張紙條。此時,她已按紙條上的指引來到了藍花楹的深處,然而,等待在那裡的還有一個人。
「拜見仙子。」那仙娥見來人是雲汐,連忙行禮。
「辛夷,上次我交代你偷取合歡鈴嫁禍知憶那小廝的事辦得很好,今日,我要你再辦一事。」她從袖中取出一小白瓷瓶兒,「這是笑顛散,你給知憶服下,到時她定會癲狂而亡。」
「是。」辛夷顫抖地伸出手將瓶子接了過來,隨後便小心翼翼地折回了自己的房間。
見她走遠后,躲在假山背後的知憶和長蘇來到「雲汐」的跟前,雲汐嘩然一變身就成了齊光小童。
「齊光,沒想到你還挺有表演天賦的嘛。」知憶拍了拍齊光的肩膀,此次能知道真相,還真多虧了他。
「那是自然。」齊光笑了笑,又望向長蘇,「殿下,雲汐的人已經安插到我們宮中了,殿下要不要將辛夷……」齊光未把那兩個字說出來,而是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