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醒

第1章 初醒

魔族王宮,梓晨殿內,梓熙拄著下巴坐在窗邊,身著一襲輕紗白衣的她如同身在煙中霧裡,漆黑柔順的長發垂到腰間,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微微泛著光,一雙眼睛明眸善睞,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窗外,眨眼間,睫毛如同蝶翼,遠遠望去,如花般嬌美,如畫般沉靜。

遠處一夥魔族人在不停地吵鬧,吵得她心中煩悶,可是不知為何,她卻不能移開目光,「是不是那些人又和瑾墨起了爭執?」她朱唇輕啟,聲音溫柔動聽,殿內的宮婢匆忙走過來跪了一地,「回娘娘,奴婢們不知。」「不知什麼?不知外面的情況,還是不知我的情況?」她看似在和宮婢們說話,又好像自言自語,跪了一地的宮婢們,頭幾乎要低在地上,她嘆了口氣,「你們為什麼這麼怕我?」她不解的看著伏在地上的宮婢們。這是梓熙醒來的第七天,醒來后的她失去了過往的一切記憶,而她周圍的人好像也同她一般,對過去的事情一問三不知。

「又惹娘娘生氣,都去領罰。」白瑾墨走了進來,他如墨般的長發散落在白衣上,只用一條印花白綢帶把前面的頭髮微微束起,周身散發著清冷的氣質,深刻立體的五官如同利刀雕刻而成,薄薄的嘴唇輕抿著,眼眸深邃,裡面好像裝著漫天星辰。

梓熙看著漸漸走近的白瑾墨,七天前她醒來時,就是他守在她身邊,告訴她,她叫梓熙,是魔族的王后,他的妻子,而她之所以會昏迷數月又失去記憶,是因為魔族叛徒發動宮變,她在宮變中受了重傷。

白瑾墨走近梓熙蹲在她面前,他伸出手想觸摸梓熙的臉頰,但是看見了梓熙眼神中的閃躲,隨即放下了懸在半空中的手,露出一個好看的微笑,「愛妻今日可好些了?」梓熙微微皺眉,她不習慣被他這樣稱呼,自己亦不習慣稱呼他為夫君,所以只叫他瑾墨。

梓熙沒有回答,只是略點點頭,轉過頭繼續看著窗外喧鬧的眾人。白瑾墨眼神中閃過難過和失落,但他很快就壓抑住自己的情緒,起身坐在梓熙對面,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白瑾墨想起從前他們在凡間聽戲時,她也是這樣看著下面說書的人,自己也是這樣靜靜的看著她,想起過往的他嘴角微微揚起,整個人也顯得柔和了些。

「你還要事情要處理吧,你去忙吧,不必擔心我。」梓熙感覺到白瑾墨一直看著自己,只覺得十分不習慣,開口說道,白瑾墨看了看窗外仍在吵鬧的眾人,「好吧,那晚上我過來陪愛妻用膳。」他的語氣滿是試探,明明是肯定句,卻緊張又小心的看著梓熙的反應,期待著她的回應,梓熙又點了點頭,沒有看他,「好。」白瑾墨卻十分開心,吩咐宮婢好好照顧梓熙后,才離開梓晨殿。

白瑾墨離開后,梓熙遣散了宮人,宮婢們見王後娘娘不需要她們在側服侍,自然樂得自在,在她們眼中,娘娘倒不可怕,恬靜溫柔、端莊賢淑,只是王上冷酷無情,總是斥責她們沒有服侍好娘娘。偌大的梓晨殿里只剩梓熙一個人,桌上的茶緩緩著冒著白煙,散發著淡淡的茶香,過了一會,梓熙感到睏倦,便上床休息了。

白瑾墨匆匆回到坤侖殿,吩咐他的近身護衛、王宮禁衛軍統領顏術召來墨陽將軍、浩矢將軍、桃翁和元嬰謀相等魔族眾臣。

「沐瀆還是不肯出任魔族大將軍一職嗎?」白瑾墨看了一遍眼前的人,問道。

「哼!把人家軟禁了數月,剛解了禁足就讓人家為你賣命!」說這話的是墨陽將軍,他身披鎧甲,高大魁梧,一條大鼻子安在他標準的國字臉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白瑾墨,嘴角不屑的撇著,雖然絲絲白髮藏在發間,皺紋也爬到了臉上,但他依舊那樣意氣風發、倔強不屈。

白瑾墨如同沒聽到一樣,舉起茶杯細細品著杯中的茶。

「回稟王上,老臣會再去看看。」桃翁拱起手說道,他身穿廣袖布衣,花白的頭髮整齊的束起,堆滿皺紋的臉頰只襯得他和藹可親,慈祥仁愛。

「梓熙的身體,還要多加勞煩桃翁。」白瑾墨對他很是客氣。

「老臣自當儘力。」

白瑾墨對他點點頭,繼而說道:「浩矢,你的軍隊訓練的怎麼樣了?」

浩矢向前一步,浩矢雖和墨陽同為將軍,年歲也差不多,但他長相斯文,與墨陽的不怒自威形成反差。浩矢恭敬的白瑾墨行禮,「臣已按照天族天兵的薄弱所在,改換了訓練方法。」

白瑾墨點點頭,「你自己的身體怎麼樣,修為盡失還在軍營勞心勞力,可吃得消?」

「王上不必憂心,墨陽將軍已助臣覓得新法,臣正在重新修鍊。」

「不用你在這替我邀功!」墨陽粗聲粗氣的說道。

浩矢笑了笑,「墨陽將軍為魔族所做的一切王上都看在眼裡,不必臣多說。」

元嬰謀相繼續說道,「啟稟王上,魔窟那邊的人最近又起了爭執,連續多日聚集在宮門外鬧事。」元嬰是魔族的謀相,他素來不過問閑事,只專心為魔族出謀劃策。

「嗯,我知道。」白瑾墨想起了坐在窗邊的梓熙,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打擾到她。

「臣以為,許是娘娘醒來的消息傳了出去,所以他們才會這般暴躁……」元嬰猶豫著說。白瑾墨微微挑眉,「其實……他們這麼鬧也是想見見娘娘,不如讓娘娘和他們見一面。」

「不行。」

「他們不過是擔心她,見一面又何妨?」墨陽反駁道。

「我說了,不行。」白瑾墨態度堅決,「元嬰,你儘力安撫,若是安撫不了,就只能採取強制措施了。」白瑾墨的語氣波瀾不驚。

「他們已經經歷過一次屠殺了,你還要讓他們經歷第二次嗎?」墨陽怒髮衝冠,拍著白瑾墨的桌子質問他。

白瑾墨看著外面的天色漸漸變暗,就要到晚膳時間了,他不緊不慢的站起來,緩緩開口道,「墨陽將軍,請自重。都退下吧!」自顧自離開了坤侖殿,快步向梓晨殿走去。

眾臣見白瑾墨離開了,也只好各自退下。

「墨陽將軍請留步。」桃翁攔下了依舊怒氣沖沖的墨陽。

「桃翁?可有事?」墨陽對桃翁的態度還算恭敬,

「我正要去看望沐瀆,可要隨我同去?」

墨陽想了想,「好吧!」

兩人一同到了沐瀆禁足的醉月堂,眼前的人,頭髮胡亂的束在腦後,臉上的胡茬也沒有剃乾淨,衣服散亂的穿在身上,濃密的眉毛叛逆的向上揚起,狹長的眼睛露出凶光。

「沐瀆公子,您受苦了!」墨陽看見沐瀆,顫抖著抓住他的手。

「墨陽將軍,我無妨,只是熙兒,她醒來了,是嗎?」

墨陽沉默著重重的點了點頭。

「小殿下恢復的很好,你們不必擔心。」桃翁緩緩開口。

「桃翁,我能見見她嗎?」沐瀆看著桃翁,眼神中滿是期待。

「呵,他在那,誰都見不到她。」墨陽的聲音很粗,語調里全是不滿。

「墨陽,你也別這麼說,他也是為了小殿下。沐瀆,你當真仍不願意就任魔族大將軍一職嗎?我知道,你不願意認他為王,但是為了護住小殿下,護住魔族萬千子民,這是我們不得不做出的犧牲啊!」桃翁語重心長的說道。

「桃翁,你真的相信那件事情與他無關嗎?」墨陽嚴肅起來。

「相信。」墨陽不再說話,桃翁看向沐瀆,繼續說道,「沐瀆公子,老臣只說這麼多,最後的決定由你來做吧!」

沐瀆目送墨陽和桃翁離開,「熙兒……」他呢喃道。

白瑾墨走進梓晨殿,殿內空蕩蕩的,他輕輕走近梓熙寢殿,梓熙還在睡著,屋內的爐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熄滅,桌上的茶水也涼透了,他勃然大怒,關上梓熙寢殿的門來到外面,「顏回,把殿里所有宮人帶過來。」他吩咐道,白皙的臉龐因為發怒微微泛紅。不一會,一群宮婢顫顫巍巍的走進來,發著抖跪在白瑾墨面前,「你們是怎麼照顧娘娘的?」宮婢們都低著頭不敢回話,「顏回,把這些人發落邊境,永不得入王城。」「王上開恩啊!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梓熙被外面的聲響吵醒,便出去查看,「娘娘,奴婢們知錯了,求您和王上求求情,寬恕奴婢們吧!」梓熙看著跪了一地的宮婢,有的還抹著眼淚抽泣著,心中明白了幾分,轉身看向白瑾墨,「瑾墨,是我不許她們進來的。」白瑾墨看著穿著單衣的梓熙,連忙把自己的外袍脫下披在梓熙身上,「剛睡醒怎麼能穿這麼單薄就出來呢?」扶著她回了寢殿,「她們就是欺負愛妻脾氣好,愛妻不要為她們擔心,我會把她們打發出宮,不會罰她們去邊境了。」白瑾墨扶梓熙在凳子上坐下,吩咐顏回傳飯。

「其實我吃不了這麼多的。」梓熙看著擺滿了一整桌的飯菜微微皺眉。

「愛妻才剛蘇醒,身體虛弱,多吃些才好。」白瑾墨為梓熙盛了一碗參湯。梓熙拿起勺子喝了兩口,又放下了,「可是不喜歡?」

梓熙搖搖頭,說,「不是,只是喝不下了,怕是要浪費了。」

「無妨。」白瑾墨說著把湯拿到自己面前,「愛妻每樣都盡量吃些就好,剩下的有我呢。」梓熙仔細看著白瑾墨,他的眼神里滿滿的都是對自己的關切和愛護,只是自己卻不能回應他,梓熙輕嘆著低下頭,白瑾墨握住她的手,「怎麼了?不舒服嗎?」

梓熙慢慢抽回手,「瑾墨。」

「嗯?」

「我們是夫妻?」

「嗯,我們是夫妻,怎麼了?」他小心的問道。

「那我們已經做了多久的夫妻?」

白瑾墨的心抽搐了一下,就像一把刀子忽然扎在胸口,「七個月。」

「七個月。這不是我昏迷的日子。」

「嗯,我們剛剛舉辦完婚禮,愛妻就受了傷,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

「那我的父母現在何處?我可有兄弟姐妹?」白瑾墨猶豫著沒有說話,「難道已經不在了?」

「嗯。你的父母和兄長已經去世了。」

「是因為宮變嗎?」

白瑾墨又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不,愛妻不要多想,他們已經去世很久了。」

梓熙點了點頭,明明是聽到至親之人已然離世的消息,心底卻生不出悲痛之感,這樣的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嗎?她眉頭緊鎖,各種思緒在心中纏繞著,最終打成了死結。白瑾墨心疼的看著眼前的人,良久,梓熙抬起頭髮現白瑾墨還在看著自己,眼神中不經意的流露出痛苦,「我忘記了一切,你一定很難過吧。」

「不,愛妻能醒來,能好好的在我眼前,我就已心滿意足。我知道,我對愛妻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剛剛認識七日的陌生人,你需要時間重新接納我,好在來日方長,我可以等。」白瑾墨微笑著看著梓熙,笑容如春風般溫暖,如初雪般溫柔,和那個平日里冷血無情、殺伐決斷的魔界之主判若兩人,梓熙沒有再說話。夜已深,白瑾墨將暖爐重新架好,替躺下的梓熙掖好被子才離開梓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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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南山見,瑟瑟木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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