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縣太爺
肖國建孤兒一個,小時候沒少挨餓,自從被張達明看中,忍飢挨餓已成記憶。自從穿越至此,他多半天沒有吃東西,又誘發小時候挨餓的記憶,騰地竄到破鍋前,搶過棠兒手中的竹制飯勺,舀起一勺稀粥就往嘴邊送。
「嘻,呀……」肖國建的舌頭差點被燙掉,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看你,我跟娘餓三天也沒像你這樣。」棠兒嬌嗔道。
肖國建把嘴巴張得大大,對棠兒說道:「棠兒,你幫我吹吹,也許就不疼了。」
「你這是幹什麼,娘還在呢!」棠兒的聲音小得如同蚊子。
何翠兒看著眼前這對青年男女在一起打情罵俏,含著笑,把腦袋轉向一邊。
看到肖國建餓成這個樣子,何翠兒母女幾乎一口沒沾,一小鍋粥都讓肖國建下了肚。稀稀的粥只能暫時把肚子充圓,肖國建摸著滾圓圓的肚子,看著面目已經模糊的母女倆,才想到她們幾乎沒吃一口。
肖國建最害怕的就是棠兒母女把他留在這破廟中過夜,何翠兒卻沒有理解他的心思,吩咐棠兒道:「肖公子已吃了飯,明天喜事,還是早點安歇吧。我們娘兒倆到族長家借宿一晚。」
何翠兒又吩咐肖國建幾句,拉著棠兒的手向外走去。這個時代男女禁錮太多,肖國建挽留她們在小廟中陪他過夜是絕不可能的事情。眼見母女二人出了房門,又反身將房門關上。
最後的一絲光線也在眼前消失,小廟中一片漆黑。肖國建想,這樣也好,最起碼不會再看清那些塑像。他摸索著將匣子重新塞入稻草中,躺了上去。
雖然小廟內伸手不見五指,但白天看到的那些面目猙獰的塑像還在肖國建的眼前閃現,他趕緊用棉絮將腦袋捂上,還是難以入睡。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外面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肖國建如同見到救星,身上像裝了綳簧,騰地從草鋪上躍起。
門縫外閃現出一絲亮光,隨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李家的,李家的……」
肖三癩子!俗話說,無利不起早,這傢伙住在肖家坪,黑燈瞎火走了這麼遠的山路返回來,他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肖國建身上緊張得通身是汗,想抱起匣子跑,又被堵在屋內。正在沒主意,只聽外面肖三癩子又叫開了:「李家的,你不敢開門,是不是那小白臉被你們母女二人藏在被窩裡了?這小子左擁右抱的,好艷福喲!」
肖三癩子癩子把棠兒跟她母親連帶著侮辱,肖國建忘記了危險。有備勝無備,他摸索著從草鋪下拿出那把短劍,抽出劍鋒縮入肥大的衣袖,又把劍鞘揣入懷中。
肖國建躡手躡腳走到房門前,猛不丁一把拉開房門。
肖三癩子緊緊貼在門縫往裡面瞅,哪裡有防備,腳下前撲,栽到門裡。
「小子你活膩歪了,該暗算我們老爺。」又是那個黃七,他看到肖國建手中沒有提著那把讓他心驚膽戰的鐮刀,立刻膽氣壯了起來,衝過來對準肖國建當胸就是一拳。
拳頭還沒伸到肖國建身上,卻比出拳更快的速度縮了回去。
他借著身後微弱的燈光,仔細瞅著自己的手腕,腫起的部分正好被放了血。對面的肖國建雙手揣在長衫袖內,看不到什麼刀子一類的東西。
來者不善,這把短劍也是價值連城的寶貝,肖國建不想暴露給他們,一擊得中,馬上又把短劍縮回長長的衣袖內。
夜色黑暗,燈光微弱,隨在黃七身後的人都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
「縣大老爺,俺的手腕又被他打傷,白天李氏就是這麼乾的……」黃七扭過頭,可憐兮兮看著身後的人。
縣官也來了?肖國建注意打量黃七身後的人。四名公差模樣的人,其中兩人手中提著紙做的燈籠,在他們的圍隨下,並肩站立的兩個人,身量高一些的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五十多歲的男子,長袍馬褂,大黑的天,還戴著一副茶色水晶眼鏡。在他身邊攏手站著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頭上戴著一頂撒著紅纓的圓形官帽,老頭瘦得實在可憐,官袍穿在身上,就像套了一個大麻袋。
肖國建知道,判斷清朝官僚品級,靠的是他官帽上的頂子和補服上的動物。燈光太暗,他既看不清瘦老頭頭上的頂子,也認不出補服上的動物到底是什麼。但這是肖國建穿越以來見到的第一個真正的大清官員。緊張以外,又有些好奇。據他了解的情況,縣城離這山坳少說在三百里開外,即便是在他的前世,開著汽車也不會這麼快來到。
縣令哼了一聲,沒有答言,對黃七不屑一顧的樣子。
摔在門內的肖三癩子,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爬起,向肖國建說道:「小子,縣太爺在此,你竟還敢動粗的,怕是活夠了。」然後向瘦老頭點頭哈腰道:「表,表姐夫,這,這就是我跟說的……說的那個人,寶貝就是從他身上,從他身上搜,搜到的……」他口不關風,摔得實在不輕。
原來肖三癩子從肖國建手中騙到那塊手錶后,想到這寶貝一旦送到巡撫大人手中,縣令的位置指日可待。本來暗自發誓,不到瓜熟蒂落,任誰也不告訴的,路上也再三警告了黃七,剛到家門前就心癢難耐,早將誓言丟到爪哇國去了。舉著手錶衝進家門:「我要當官了,我要當縣官了……」
剛進二門,冷不丁一個人迎出來,迎面「啪」的給了他一個耳光,吼道:「你狗似的瞎叫喚什麼,范進中舉了嗎?」肖三癩子這才看清,打他的人正是正房夫人寧氏。寧氏娘家家道殷實,頗識得幾個字,性情又潑,肖三癩子平時就怕她幾分。
「夫人,我的太太,」肖三癩子故作神秘道,「你的夫君就要做縣太爺了。」
「肖三,你要當縣太爺了,是哪個縣的,是不是本老爺這個縣令要讓給你呀?」
肖三癩子一抬頭,看到湯懷仁從正房內走出來,一邊走一邊扣著扣子。肖三癩子注意打量寧氏,她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凌亂,頭髮蓬鬆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肖三癩子不敢繼續往下想,哈腰說道:「表姐夫老爺,我說著玩呢,跟寧氏開的玩笑。」
「這也是可以說著玩的?冒充我大清官員,這也就是本官聽到,如果換了他人,你還有命在?」
湯懷仁突然盯向肖三癩子的手,「你手中拿的什麼東西?」
「沒,沒什麼東西……」這正是湯懷仁朝思暮想的寶貝,肖三癩子剛想往懷中揣,卻被寧氏劈手奪了過去,遞到縣官手中,「表姐夫老爺,給您。」
「敗家的娘們。」肖三癩子暗暗發狠,但馬上想到,這寶貝是有去無回了,棠兒家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子,他是出過洋的,手中不會就這一件寶貝,自己帶人去搶,想到這個小子手提鐮刀拚命的樣子,又不敢。還是鼓動表姐夫一起去,他是本縣縣令,也許能唬住那個小子,如果從他手中再能淘到幾件寶貝,表姐夫總該分給自己一件。
湯懷仁打聽到,肖家坪有個鄉紳是巡撫大人的親家,帶著龐師爺前來拜訪他的,誰知巡撫親戚出門去了。湯懷仁馬上想到跟他有一腿的寧氏,就趕往肖三癩子家。沒想到和寧氏雲山霧水正得趣,肖三癩子趕回來壞了他們的好事。
憑空從肖三癩子手中淘到這樣一件寶貝,湯懷仁大喜過望,聽說那持寶之人手中還有寶貝,他心想,趁機再弄到一件連帶總督大人也送了,說不定知府都能一下搞到手。
剛跟肖國建見面,肖三癩子主僕都吃了虧,這些湯懷仁不會放在心上,他希求的是這魯莽青年的寶貝。現在不能跟他鬧得太僵。
「誰是你表姐夫,早跟你說過,不得如此稱呼本官。」湯懷仁皺了皺眉頭。好像肖三癩子叫他表姐夫佔了他多大便宜似的。他這麼做是想換得肖國建的好感。
「咳,咳。」水晶眼鏡差點笑出聲,連連兩聲咳嗽掩飾過去。
湯懷仁推開眾人,走向肖國建。肖三癩子趕緊阻攔:「表—大老爺注意,這,這小子有點邪門。」
湯懷仁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又向前走了兩步,估計已經到了安全距離的極限,立定站好。
這縣令身量矮小,走動起來,兩條腿一畫一個圈,如假包換的羅圈腿。肖國建內心的緊張之感頓時消盡。
「你就是本縣縣令?」肖國建問道。
湯懷仁乾咳兩聲,厲聲說道:「既然知道是本大人,為何不跪下說話?」
一個小小的縣令就想讓我跪他,肖國建笑著道:「我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為何要跪你?」
「大膽,有這樣跟老爺說話的嗎?」這次又是肖三癩子的聲音。湯懷仁回頭向他瞪了一眼,重又扭回頭:「聽說你是從洋毛子那裡來的,可能不懂得規矩,本老爺要告訴你,別說是你,那些西洋人進皇宮,見了我當今聖上也要跪的。」
康熙朝還有西洋人?肖國建仔細思考一會,想起康熙皇帝身邊確實有西洋人做過官,湯若望就是其中著名的一個。
「你說的那西洋人是湯若望吧。」肖國建判斷,一個小小縣令,肯定是不會見到湯若望的,現在不知縣令深夜到此到底想幹什麼,先唬一下再說。
湯懷仁驚奇的連連打量他數眼,問道:「你,你認識湯若望?」~~~~~~~~~~~~~~~~~~~如果您認為還值得一讀的話,不要吝惜你的推薦收藏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