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外人罷了
周逸聞言驟驚,「主上,這、這怎麼可能,小主子他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怎會……」
「都是些陳年舊事了,若有可能,我也不想看到今時今日的錯誤。」
杜志康默嘆一氣,想起蠱七受到那些苦,心裡難掩疼惜。
「當年,老皇帝如願登基後背叛了對我們的諾言,他念小雪是個異族女子,不肯娶她為後,甚至還想派人除掉我和小雪,若非我搶先一步察覺到他的動靜,及時帶著小雪逃回嶺南,如今怕是早就化為一抔黃土了。
只是我們逃離上京時,小雪腹中已有身孕,我當時對老皇帝心存怨怒,極力阻止她生下那個孽種,她卻不肯聽我的,偏要把那孩子生下來,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我沒辦法,只好同意她的請求。
我們當時隱匿在嶺南的一個小山村中,村中有一民婦與小雪同日生產,兩個孩子生下來后,我心裡突然生出一個惡毒的念頭,我要報復老皇帝,我要他籌謀一生,到頭來卻落成一場空,我要把這世上所有人都玩弄在我的股掌之間!」
「於是您偷偷把兩個孩子掉包了?」周逸由此猜測道。
杜志康斂容點頭。
「不錯,殺人誅心,這才是真正的報復,這些年我盡心撫養翊兒,讓他比老皇帝看重的那兩個皇子更出色,然後再挑起紛爭讓老皇帝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臨到最後再告訴他,翊兒並非他的親骨肉,而他真正的兒子卻是一個腹無筆墨的草包,你想他到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周逸指尖一顫,脊背更是難以抑制地抖了兩下。
這招確實狠毒,饒是他跟隨杜志康這麼多年,都從未見過這般狠毒的招數。
從這番情形來看。杜志康最後想報復的何止是老皇帝一人!
然而不行,他已經答應為連淮翊做主了,如若到最後一刻,杜志康出來橫叉一腳說連淮翊並非皇室血脈,連淮翊到時必定會與杜志康撕破臉皮,而真到了那個時候,他被策反一事也瞞不住了。
臨到最後,他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甚至可能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既然杜志康一開始就把這件事弄錯了,那何妨讓它繼續錯到底,誰說歷來坐皇帝之人必須是正統皇室血脈。
他幫著連淮翊隱瞞這麼大的秘密,待扶持連淮翊順利登基后,以他的功勞,最後何止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簡直就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周逸越想越激動,一退出杜志康的書房便忙不迭的找連淮翊去了。
只是今日他去的不巧,連淮翊正在一品居喝酒,無奈只得又跑到一品居。
韓錫見到周逸時,心裡不是不激動的,畢竟這還是杜志康身邊的人破天荒頭一次主動找上門來,難免要慎重一些,客客氣氣的將周逸請進了連淮翊的廂房。
韓錫素來識趣,知道周逸有要事同自家大人說,把人請進去后便自覺站到外面守起了門。
約莫也就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空中忽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原是打雷了,只是這雷聲打得震天響,像是要把天砸下一個洞似的。
韓錫探頭朝外面看了一眼,見街上人影攢動,想必是要下雨了,正想著要不要去旁邊的鋪子里買把傘,還未動身,房內突然又傳出一記杯子摔地聲,冷不丁把韓錫嚇了一跳。
而房內的周逸亦被嚇得不輕,早料到連淮翊知道真相后的反應一定不會太鎮靜,只是沒想到這人發怒時竟如此可怕,那雙猩紅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周逸,你最好保證你方才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不然,我一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周逸見他這架勢,哪敢跟他來虛的,哆哆嗦嗦的跪到地上去了。
「翊主,這是屬下親耳從將軍口中聽來的,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在您面前弄虛作假,您若不信,便想想那個阿七,當日將軍不顧您的臉面非逼著您向他賠禮道歉,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事實嗎?」
「別說了!」
連淮翊怒吼著從凳子上站起來,一個箭步衝上前將周逸從地上拎起。
「我警告你,這件事情,你若敢告訴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人,你自當清楚你的下場!」
周逸連連點頭。
「翊主儘管放心,屬下既然來找您,已經表明了屬下的忠心,有些事情,將錯就錯未必會得到壞結果。」
連淮翊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卻眯起眼睛笑了。
「你倒是個聰明人,只是有些事情哪裡是將錯就錯就能收場的,你真正放不下的不過是我許諾你的好處罷了。」
朗朗乾坤,人心難測,有時候把世人的心思猜得太透並不見得是件好事。
不過周逸今日做出這樣的選擇,未嘗不是給他提了個醒,既然從一開始就錯了,那一錯到底又有何妨?
只是沒想到,舅舅竟然真的對他心狠至此。
不,那哪裡是他舅舅,不過是個不相干的外人罷了。
連淮翊仰起頭自嘲似的笑了兩聲,隨後鬆開周逸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韓錫一直趴在房門上偷聽著裡面的動靜,方才的聲音實在太不對勁了,他也是擔心自家大人的安危才會如此。
只是聽來聽去,只聽見了一陣激烈的吵鬧聲,具體的卻什麼都沒聽清。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看,房門卻在這時候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連淮翊失魂落魄地走出來,面上帶著韓錫從未見過的背叛和痛苦,哪怕當初被沈念安拒絕了感情,大人也從未這樣過。
韓錫有心想找周逸問問究竟出了什麼事,但又實在不放心大人一個人上街,只得匆匆跟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瓢潑大雨,連淮翊無知無覺地走進雨中,秋日的雨水冰冷刺骨,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痛。
他這一生,被人利用來利用去,從小到大都在被人推著走,真正能自主選擇的時候很少,獨獨選擇了一個沈念安,卻還被人時時惦記著她的性命,呵,他這樣的一生,究竟算什麼呢?
「大人!」
韓錫從酒樓掌柜的那裡借來一把油紙傘,踩著地上的雨水飛快追上來。
「雨下得太大了,您還是坐馬車上躲躲吧,若是要回府,屬下現在就送您回去!」
「滾開!」連淮翊面無表情地推開他,「我不需要你來同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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