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客卿

「呵呵，寧陽城雖小，但其實黑道勢力、武道世家，各種團伙錯綜複雜，各方勢力都不簡單，巔峰戰力雖僅有柳清余和我，但實際上每個家族多多少少都有些強力外援或者准宗師的老不死。你知道為什麼，當初我極少過問各家爭鬥，他們卻想盡辦法來對付我，如今我走到了明面，卻反而見不到仇家襲擊了么？」

裴元下了馬車，抬起頭，看見那塊巨大的牌匾上寫著「醉仙樓」這麼庸俗的名字，頗有些意興闌珊，便隨口問道。

谷青蘿正在檢查之前拆下來的機關手臂是否受損、安裝是否到位，哪有工夫理他？

本欲隨口敷衍，但想了想，還是認真思考了一下，皺眉問道：「因為你從此就是個公眾人物，派人刺殺你，臉面上不好看？」

「當然不是……呵呵，對這些人而言，倘若真有利益可得，面子又算個什麼東西？」裴元譏諷一笑。

「那麼他們之前並不知你是宗師，如今整個寧陽都傳聞你已經是氣隱第四重，所以把他們嚇破了膽？」小姑娘快速地望了望街邊賣糖人的小攤，舔了舔嘴唇。

「現在不準吃。」

裴元硬生生把她的腦袋按回來，防止她像條覓食的小狗一樣撲出去，同時搖搖頭失笑：「這麼說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其實不是，哪怕柳清余，個人實力再強，終究只有一個人，一個人他會累會傷會虛弱會被殺，人被殺就會死。」

「啊？」谷青蘿聽得一臉迷茫。

「不好意思跑題了。其實我只是想說，以前的我身在暗處，但全城的人都知道向家有一個不問世事卻實力高絕的家主作為底蘊，任何人想動向家的生意，都會忌憚我會不會出、要擔心來自我的報復。」

「也就是說，我雖然啥都沒幹，但無形中就對各大家族處處制肘，讓他們在和向家扳手腕時，總是顧慮頗多，這就是他們會想辦法對付我的原因。把我這個『向家的底蘊』除掉了，那麼向家自然就沒有資格站在你所有勢力的腦袋上，只能和他們平起平坐。」

「喔……」谷青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現在這麼久了，怎麼又沒人來對付你？」

裴元看了她一眼，心中很是滿意。

就喜歡你這種會接話茬的，換個傻傻的在這裡也不知道接話，那我一個人自言自語豈不是很二？

他目露讚賞，笑著道：「自然就是我說的，因為我站了出來，現在的我便是向家這群狼的『頭狼』，他們不會再需要顧及我是否會報復，而是只要涉及向家的利益，就等於在向我挑戰，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直接和一名宗師叫板，和跟一個被宗師罩著的勢力叫板，這完全是兩回事。」

裴元說著，踏上台階，立刻有兩名容貌俊美的年輕侍女走上來為他引路。

谷青蘿則是更加迷茫了。

「這……這有什麼區別嗎？」

這狀況完全和之前沒兩樣好吧！

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猜到了裴元想說什麼，但一下子又把握不住，那根弦在腦袋裡晃來晃去，就是不肯老老實實落下，讓她清理思路，只能追問。

「對向家而言或許差別不大，但對我而言差別很大，以前我只是他們所倚賴的隱藏威懾力，也就是說，向家出的事假如不大我不一定會親自出手，這在他們看來我這個家主其實就和向家本身分割了開來。誰會想到、或者說誰會在意一個實力底蘊的安危呢？」

「但現在，我是他們的『頭領』，只要有人對我出手，我的那些屬下就會拼了命的上來保護我，因為我的存在不僅僅是他們有如今超然地位的原因，更是直接帶領他們的老大。」

「這其中的對比，我在這裡告訴你，你明白了嗎？」

裴元似笑非笑道。

谷青蘿張了張紅潤的小嘴。

我明白你個頭啊！你這傢伙不是好人，我才是個十歲的孩子你給我出這難題是要我死嗎？！

裴元道：「呵呵，歸根結底在於，借勢。」

「啊？」谷青蘿一怔，忽然覺得，好像腦袋裡有什麼東西破碎。

茅塞頓開的感覺！

裴元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已漸入佳境，嘴角上翹微笑道：「沒錯，所有人都覺得向家能成為寧陽第一勢力靠的就是我的存在，但誰能想到我藉助向家才得以安身立命？你回頭看看，這街上至少有二十名暗侍隱藏著，專門看護我的安全，防止有人埋伏我，呵呵以前的我可沒有這種待遇。」

「正所謂人力有時窮，但若人無窮，則力無窮。如何聚集起這個『人』，便是關鍵。」裴元一拍手。

「你的意思是……」谷青蘿鼓著小嘴。

裴元瞥了眼，居高臨下斜視著她：「我知道你對裡面這些人，心中很是反感，但如今的局面來看，你最好的選擇是接納他們，讓他們能夠將巴結的心意得到接受然後轉變為實際行動為你做事，只有如此，你才可能最終活著回到齊霄殿。」

谷青蘿被他猜破心事，只能喪氣道：「唉。好吧。」

還真沒說錯，在裴元說之前，谷青蘿得知來這裡的目的后，是直接就做好了打算，準備讓這群傢伙愛滾哪滾哪兒去。

我才不要當什麼齊霄殿少主！

但現實，卻不不允許她任性。

你谷青蘿或許可以拍著胸脯說自己絕不參與齊霄殿的內鬥，殿主誰愛當誰當，但問題是，其他人信嗎？

你作為齊霄殿現任殿主唯一的女兒，在如今的局勢下，你的競爭威脅最大，那麼你若真的表現出毫不作為的消極態度，結局只有一個：被另外兩個派系的人暗中殺死。

只有死人的承諾才最可靠，才能相信！

「好吧，那，元哥哥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谷青蘿晃了晃腦袋，抬頭問道。

裴元眯著眼睛：「當然是展露出足夠的野心，讓他們覺得你是個想要競爭殿主之人，這樣他們就會為你賣命、為你保駕護航。嘿嘿，難得有機會成為一個齊霄殿殿主的開國功臣，這等機會，他們既然今天來了，又怎麼會錯過？」

「只要辨別裡面可能的姦細邊緣化處理，其餘人嘛，放心使用，當牛做馬，任勞任怨。」

「可是護道人只要有你一個我就夠了。」谷青蘿突然悶悶不樂的樣子，小聲嘀咕道。

「哈哈，小丫頭還挺忠誠嘛。」裴元樂了，

谷青蘿驕傲地一挺再過好幾年才會開始發育的小胸脯：「那是，從一而終是女子的本能好吧。不過，收他們做下屬，也不算做護道人，那就按照你說的做吧。唉，我真是承受了我這個年紀不該有成熟和穩重……」

裴元差點就噴了。

你穩重個鬼啊穩重！

「你這表情什麼意思，難道是對我的說法有什麼不滿嗎？」

谷青蘿警惕地質問，她覺得為了減輕裴元這個護道人的負擔，自己真的是做出了很大的犧牲！

「呵呵你開心就好。那就按照我說的，你可得表現得有野心一些，別一副任他狂風暴雨我自一葉小舟偏偏的怠惰樣子。」

「知道啦知道啦。」谷青蘿不耐煩道。

事實證明，假裝有野心這方面，谷青蘿真的是本色出演。

因為她的父親實在是一個非常有野心的人。

妄圖改變齊霄殿上千年的祖訓，企圖從王道改變為霸道，再從霸道轉為殺道，這樣的人，野心自然極大。

而谷青蘿從小耳濡目染，其父在女兒面前即便有所收斂，但一些骨子裡的東西是掩蓋不掉的，況且父女連心，這份野心，說不定還隨著基因遺傳了下來。

這不，谷青蘿一進去，瞬間滿堂都是見好聲，她看著那些迅速站起來、表面上態度恭敬實則目光審視的幾十個人，只說了一句話：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聽過的人必須接受並且效忠於我，或者死。不準備效忠於我的人可以現在離開，留下的人從現在開始，便奉我為尊。」

身高不到一米四，體重至多七十斤的小丫頭昂首挺胸，說出了讓滿堂震驚的話來。

她踩著穩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大堂首位，毫不客氣坐下。

所有人都看呆了，那兩個正準備引她入座的侍女更是像吞了兩個雞蛋，嘴巴張大，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

這若是在晉國皇宮那邊，這幅做派叫人見了，必是被稱一句「此女生具母儀天下之態」！

當然這話不能說，因為堂堂齊霄殿少主，未來二十年內最有可能繼任殿主的谷青蘿，身份地位比區區晉國皇后不知高明到哪裡去了。

便是晉國國主見了她，都能躬身行禮，喚一聲『拜見上師』。

整個大廳里，持續著超過三分鐘的沉默。

這些人來自晉國各地大小宗門，來之前，大多數人不過是打著暫且觀望的態度，想先看看那位備受爭議的齊霄殿殿主之女有他幾分風采，誰知道遇上個態度囂張上天的。

什麼鬼，什麼叫做聽過後要麼接受要麼死，對待前來投奔，算得上是客卿的眾多修行者這個態度？你們齊霄殿這麼硬核的嗎？真當天底下就你齊霄殿最大了？

這時，『咚咚』的腳步聲，宛如他們放大的心跳，在大殿里響起。

眾人回頭望去，發現是那個和谷青蘿一道進來的年輕男子。

他相貌清雋，眼神極明亮，宛若有星辰納入其中。

裴元已經暗暗發動『發鬼附身』，全身的武道氣息全部消失，在眾人眼中，他就是個完全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但是那種神秘而可怖的陰氣卻又極具壓迫力，讓人心中發寒。

「向家家主向西樓，氣隱境的高手……」

「半點氣息都不露……真的已經突破氣隱三重，踏入第四重了，這哪怕是各大宗派中，也是非常了不得的後起之秀，不，都比得上七大派的長老級了！」

不少人暗自吞了下唾沫，然後忽然呆住。

怎麼回事，我今天不是來享受被那個落難的齊霄殿少主當做座上賓好生對待的嗎？為什麼會在這裡被人嚇得尿意十足？

這特么的劇本不對啊！

這時，令所有人壓力山大的裴元，冷冷開口道：「我再數三聲，若是還沒有人離開，那麼以後大家就都是兄弟了。」

靠，還有這樣強逼著當兄弟的……

一群修行者凌亂。

「三，二。」

不等對面反應過來，裴元已經數掉了三分之二了。

大家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辦。

終於，有個相貌普通，身材不高不瘦，衣著既不光鮮也不簡陋，背了把既不新也不舊長劍的年輕男子，開口說道：「向家主，容我得罪一句，今天大家聚在這裡，是來拜見齊霄殿少主罷了，如今見過便是，你這強行留人、威逼利誘算做什麼？莫非少主除此之外，無人可用了？」

這話帶著惡意的猜測，便是說話的人自己都不信，旁人就更不信了，都是乾笑兩聲。

但問題就在於，他猜對了！

於是一個個血洞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的腿上，這人來不及慘叫，兩條大腿就直接從中折斷，倒在地上，然後才有慘叫從口中發出。

他才來得及慘叫了一聲，就有四道血色人影快速衝進來，托起地上這死狗般的普通男子，丟到了外面大街上。

其餘人等，則是瞬間驚住了。

他們知道氣隱級別的宗師很強，但誰都沒想到可以這樣強！

他們大多數也有二階實力，都是凝意級別的武道高手，其中有三人還是其他小門派的神意境修道者，但沒人看到裴元是怎麼出手的，那個普通男子就這麼被廢了。

那人，這裡不少人認識，『平平無奇』趙綴空，乃是頂尖的刺客高手，一手暗殺術曾讓不少上了懸賞榜的人提心弔膽。

這樣的一個高手，就這樣一點前兆都沒有，被廢了！

這個時候，裴元的聲音忽然變得熱情許多：

「這人不願意加入我們，但又話太多了，所以我送他一程，諸位兄弟沒有意見吧？」

「？」

一群武夫瞬間傻了。

等等，還有個一你沒數！傳說向家家主如今變得喜怒無常，動輒殺人，真的不是空穴來風！

裴元鼓作疑惑，用豐富的面部表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燃血引信』則是從收回體內星圖中，語氣驚訝道：「咦，難道還有人改走不走，留在這裡，想要妖言惑眾？各位兄弟後退一步，讓我來看看，是誰如此不識趣？」

嘩啦啦！

大殿內一共三十二人，齊刷刷後退一步，沒有任何人落下！

趁此機會，裴元目光快速審視了一圈所有人。

「二十人隨大流，有六人眼中表情變得興奮，還有六人城府較深，未做表示。」

得益於發鬼化身狀態下，精神力的加持，裴元本就得到鍛煉加強的精神力變得更加敏銳了。

他心中瞭然，對這十二人的面目全部記住，立刻一拍手：「好好好，原來是我弄錯了，那麼好，從今天起就是自家兄弟，大家不必見外了。都坐下，少主，請說吧。」

眾人心冒虛汗地坐下，有幾人則是眼中冒出野望，目光炯炯盯著首位。

谷青蘿居高臨下，一副天宮仙子的模樣，語氣清寒：

「待我登上殿主寶座，齊霄殿將以我父之殺道凌天下，諸君皆為功臣。」

呼……

大多數人心中都是一松，而裴元早先注意那六人，則是眼中狂熱再也按訥不住，率先站起，直接割破手心，撒血在一封名帖上，恭敬地呈上。

齊霄殿這樣的門派，將染有鮮血的名帖奉上，等同於性命交託。

如若背叛，修道者有的是手段讓他們生不如死。

這樣就連谷青蘿自己都有些怔，她壓根么想過要這麼做啊，一旁的裴元更是臉皮抽搐。

這他媽的我是在梁山好漢的結義現場嗎，我有點受不了這場面……

但總算谷青蘿臨危不亂，故作姿態威壓道：

「好，諸位報上名來。」

六人齊刷刷說道：「涼州萬石山柳家兄弟，願為少主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