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浩天

襄州地界，山巒重疊。一別五年，夏朵已然變化了不少，從前的不拘小節收斂了許多，竟也添了些溫婉。想起自己過往的種種，夏朵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難道是自己對男女之事開竅得太晚？

走著走著，忽覺狂風驟起，像是大雨將至。夏朵加緊腳步往鎮上趕，一進小鎮，便看見了「落雨客棧」的字樣，夏朵想也沒想，直接沖了進去，大雨便在身後傾盆而下。

夏朵剛要開口，客棧老闆欠身道：「姑娘，真不好意思，最後一間客房剛剛被這位公子定下了。抱歉，抱歉！」

夏朵側頭去看，一襲白衣，一臉不羈，正是風陵門下的李浩天。「李浩天！」夏朵不禁脫口而出。

李浩天看看夏朵，認出了她，沒有言語，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回身便向樓上走去。夏朵在身後氣急敗壞，又不好發作，緊跟在他身後嘟囔著：「喂，你是男人啊，不懂得謙讓嗎？」

一直跟到客房門口，李浩天才停了下來，大手推開房門，示意夏朵進去，自己卻站在門口想要關上房門離去。夏朵疑惑地拽住房門，問道：「你這是讓給我的意思嗎？謝謝啊！」

李浩天極淡地一笑，準備轉身離去。夏朵忽然覺得不合適，趕緊跑出去拉住他，說道：「你讓給我，你住哪？現在外面那麼大的雨，你要是出去淋雨會生病的！」

沒想到，這很尋常的一句話卻引來李浩天不尋常的反應，夏朵分明發現他眼裡似是有淚。她有些慌了，這麼一個大男人，難道是被自己欺負哭了？她不由分說把李浩天拉進了屋內，說道：「你別哭啊！我不跟你爭就是了。其實沒關係的，我從小也苦慣了，我家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我所有的家務都會做的，不然怎麼可能一個人把小陌照顧得那麼好。」

夏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著說著就拐到陌無悔身上去了，可是她發現她說完一大堆話以後，李浩天還是一言不發，只是眼淚已經被強忍了回去，又變回一副孤傲的模樣。夏朵忽然意識到什麼，試探著問：「李浩天，你——不會說話？」

半晌，李浩天點了點頭。夏朵的心裡驀然一痛，這麼一個才貌雙全的男子，竟然是個啞巴。她把李浩天拉到床邊坐下，將自己的左手伸向他，說道：「你在我的手心裡寫字。」

李浩天看了看夏朵，又看了看那隻纖細的小手，竟露出會心一笑。他左手拾起夏朵的手，右手在手心裡寫道：「謝謝你的關心，你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

夏朵不解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你是說，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你？」

李浩天苦笑了一下，慢慢「講述」著他的過往：他在五歲那一年誤食了有毒的果子變啞，原本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解毒救他，那就是尋隱，可惜當時尋隱因為與梁之音的誤會而出走，根本找不到人。梁之音原本是打算選一些毒果打掉腹中胎兒的，沒想到被浩天誤食，因此深感內疚。張無意以此為由，讓梁之音留下孩子，二人約定十三年後由張無意帶走那個孩子教授畢生絕學。倘若十三年後見不到那個孩子，張無意便會把李浩天留在忘塵谷，讓梁之音飽受良心折磨。這就是為什麼張無意到忘塵谷去的時候，只帶了李浩天一個人的緣故。從小到大，因為不會說話，沒有人願意與他聊天，也沒有人關心過他。傷了病了，都只能一個人扛著。不知道為什麼，師父對自己也並不好，李浩天不知道他的身世，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這些師父從不向他提起。陌師弟來了以後，師父乾脆遣自己下山，眼不見為凈了。

夏朵重重地嘆了口氣，心想，原來苦命的人那麼多。她拍了拍李浩天的肩膀，說道：「行走江湖，哪能不與人交流，我們可以結伴同行，以後你就是我保鏢，我就是你的代言人。」

李浩天點點頭，拾起夏朵的手寫道：「你真好。」

夏朵笑道：「你放心，我很會照顧人的，你看小陌傷得那麼重，都被我養得白白嫩嫩的，你的好日子到了，哈哈。」

笑著，她又不禁問自己，怎麼又無緣無故想起了小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