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土之卷〗《月落長安》 第四十六章 綠竹欄口浴紅衣

〖第五卷·土之卷〗《月落長安》 第四十六章 綠竹欄口浴紅衣

「你們這群太子府的廢物,竟然連個女人都鬥不過!」眼見無人上場,一名武官氣急敗壞地大罵。他身材粗壯,肌肉結實,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只不過他左半邊臉上一片烏青,令其看起來頗為滑稽。

「這焰刀艾離乃是著名的江湖第一刀,豈是尋常人可敵。趙統領剛才不是已經上去領教過了?」旁邊一名高個的青年軍官對他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趙應才趙統領被他一副「有本事你上,沒本事別瞎咧咧」的鄙視目光氣得青筋直冒,跳腳吼道:「馬玉山,稱心佞幸東宮,他的人頭是聖上下旨要砍的!太子命你前來辦理此事,為何卻不見你出手?」

「趙統領真是一副好嗓門。」馬玉山故意掏了掏耳朵,「若是趙大人的本事和這聲音一樣高,怕是早為四王建功立業了吧?又何必大晚上來咱這太子府里挨打受凍。」他奉命前來捉拿稱心等人,實則心中憋著一把火。皇上下旨自是無人敢違,但你四王府的跑來監察是個什麼意思?想看太子府的熱鬧?呵,那你也得有這個本事。沒兩回合就被人打趴在地,還好意思在這裡指手畫腳。

「你!」趙應才指著他,身體氣得直哆嗦。他從四王府帶出的四名軍侍正委頓在他腳下,皆是為艾離所敗。他亦不是對手,這才想要鼓動馬玉山出戰。

眼見二人就要衝撞起來,旁邊前來宣旨的王公公連忙打起了圓場,「馬統領啊,聖上聽聞太子殿下為奸佞所惑,那真是龍顏震怒啊。不過呢,聖上畢竟還是體恤太子殿下的。讓殿下自己處理此事,就是為了給殿下保全顏面。馬統領為太子殿下分憂,難道不該速速將此事處理妥當嗎?」

「王公公說得極是。」馬玉山正了正臉色,「如今四海平定,我們這些當武官的軍功真是越來越難撈了。趙統領年長於小弟,想來更是如此,否則也不會撈功撈到咱太子府來。既是如此,小弟豈能跟他搶這番功勞。」

王太監一臉苦笑地看了看趙應才:也難怪他被人這般對待。四王向聖上告密太子寵信佞童,淫/亂東宮,這才致使太子受罰。你這四王府的統領還不識趣地跑來看熱鬧,能不招人恨嘛。

趙應才被他看得烏青的半張臉更顯烏青,心中暗道:要不是四王下了死令,務必要親眼看到稱心身死,你當我想來嗎?

轉了轉眼珠,他惡狠狠地沖馬玉山說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手下與那女人交手之時,雙方全都是點到為止。如若你再拿不下人,我就參你個通敵之罪!」

「若說這通敵之罪……」馬玉山拖了個長音,看向趙應才的目光中帶上了鄙夷,「剛才我們擒住那幾名道士后,也不知道是何人定要要去看管,結果還管不住,讓他通風報信。否則的話,現在的局勢又豈會這般難辦?」

趙應才面色一僵,梗著脖子道:「聖上又沒有要全屍,一頓亂箭加火燒,不信她倆死不了。你分明就是沒有儘力!」

「喲,原來這四王府拿人都是用火燒啊。」馬玉山嘖著嘴說道,「太子殿下可沒有四王那麼大的手筆,如果趙統領實在想放火燒家,還是回你那四王府燒吧。」

「你……」

「都是為聖上辦事,兩位就不要義氣用事了。」眼見二人又嗆了起來,王公公連忙再次打起了圓場。他沖馬玉山作了個揖,誠懇地勸說:「還請馬統領想想辦法!畢竟是在太子府的地盤上,擒個樂童而已,時間拖得太久,傳出去可會有損於太子的顏面。」

「王公公言重了。」馬玉山連忙還禮,暗地裡嘆了口氣。表面上他看似是為了維護太子,在與四王府統領較勁,實則卻不盡然。

艾離曾在太子府住過一段時日。她為人豪爽仗義,與馬玉山、羅定遠、王常春這些軍侍結交后深得人心,後來更是熟到一起打架喝酒。她認稱心為弟弟之事,大傢伙都知道。太子脾氣暴躁,喜好讓軍侍戲作兩軍對壘。一場對陣下來,常是傷者一片,便是因此而亡者也時有發生。樂童稱心常侍於太子身旁,經常會幫他們這些軍侍說話。有他在,太子脾氣好了不少。對陣之時,身亡之事幾乎不再發生,軍侍的傷者更是少了許多。太子府的軍侍們皆對艾離姐弟感恩於心。

馬玉山與艾離的交情便是由探討軍陣而起。當時艾離嘗言,一戰之勝需天時、地利、人和,其中人和最為重要。現在他久攻不下,正是失了人和啊。他自是心知肚明,他手下這些太子府軍侍下場比武,就沒有一個是盡全力的。

話雖如此,皇命畢竟不可違,兄弟恐怕只能幫你到這裡了。馬玉山望向艾離的目光充滿了無奈與歉意。收拾起情緒,他命令道:「砍掉竹欄!」

暖香小築乃是太子為稱心精心挑選的獨居之所,三面臨水,風景清幽。為使其即隱密又不失風雅,小築四周以近人高的綠竹作為欄杆圍起,唯有一條碎石小道可進出通行。

此刻,艾離守於窄小的綠竹欄口與軍侍們對峙,猶似兩山隘口處的守將,因此造就她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而馬玉山令人砍掉竹欄,便可化解她的地利之勢。

馬玉山此言一出,太子府軍侍皆嘁嘁喳喳地議論起來,只有四王府的趙應才高聲應好。

「對!全拆了,大家一起上!看她還敢這般狂妄!」趙應才戾聲大叫,雙目之中散發出如野狼般兇殘的光芒。只不過,其聲配上他那半邊烏青的臉頰,使他看起來更像是一條戰敗后只敢躲於遠處狂吠的柴狗。

「你這是打算和他一樣不要臉了?」三隊隊長羅定遠朝趙應才努了努嘴,抱胸斜倪著馬玉山。他出身江湖,從軍前曾在江湖上闖下「銀槍」的名號。那時候,他曾與艾離共同剿滅過山匪,二人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也因為艾離之故,他才與這名軍將世家出身的馬玉山交好。現在見馬玉山居然真想對付艾離,自是要出口相嘲。

「我看他是想陞官想得發瘋了。」陰陽怪氣說這話的是二隊隊長王常春。他是普通百姓出身,憑本事一步步當上太子府軍侍隊長,本就看不慣馬玉山這種軍將世家出身,一入府就任職副統領之人。

「你們這是想抗令不遵嗎?別啰嗦,都給我去做!」馬玉山板著一張公事公辦的臉大聲呼喝。就知道會被你們這樣說!現在是皇上給太子面子才讓太子府私下處理此事。若是處理不好,你們全沒長眼睛嗎?四王府的小人無事還想生非呢!皇上要的僅是稱心等人之命,沒必要搭上大傢伙的性命。這些不識輕重的傢伙,看來這個惡人還得由他來做。

在馬玉山的督令下,軍侍們慢慢向竹欄靠攏。

艾離舞動赤焰刀被動防守,然而一人之力終是難與眾軍相抗,護住一方,不免失卻它處。何況望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她根本就下不了狠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竹欄拆解。

隨著竹欄缺口的擴大,軍侍們如漏壩之水般從四面湧入院中。艾離見事不可為,展臂掄動赤焰刀,將近身的軍侍們暫時逼退,隨後身體輕盈地后翻入屋。稱心見狀,立刻把門關緊,落下門栓。

甫一進屋,艾離抬腳勾過屏風床踹向門口,再運力搬起書案、衣櫃等重物壘於床上,最後她背靠著高壘以身體抵住,方喘了口氣。

稱心也幫忙搬來香爐和月牙凳,不過他只來得及搬這兩樣,其餘小件重物都被艾離抬掌運勁掃了過來。

數名軍侍一起合力撞門,撞了幾下卻撞不開。其中一人向馬玉山報告:「統領,門被堵住了,打不開。」

「燒死她倆!」趙應才咬牙切齒地從旁邊軍侍手中奪過一支火把,正要扔向屋門,手腕卻被從旁伸來的一隻大手牢牢鉗住。

馬玉山橫眉怒視著他,「趙統領,此地不是你那四王府,還輪不到你來放火燒屋!」

「那就請馬統領下令吧。」趙應才冷哼一聲,縮回了手。反正那二人已成為瓮中之鱉,倒也不爭這一時半會兒。

「我該如何做,還不勞你四王府的統領指揮。」冷淡地回應一句,馬玉山提聲朝屋內喊道:「誅殺稱心是皇上親下的旨令,便是太子也無法違抗,我等也只是奉命辦事,請不要令我等為難。」

屋內無人應答。

又等了片刻,王公公忍不住開口:「馬統領,時辰不早了,雜家還等著回去復命呢。要不就依著趙統領的主意,放火燒屋,把她倆逼出來吧。」

馬玉山道:「王公公,您也看見了,對方武藝高強,萬一逼急了,後果恐難預料啊。」

「那麼馬統領到底作何打算?難不成就這樣等到天亮?」一直笑眯眯地王公公終於沉下臉來。他已然發現馬玉山與屋中之人有舊,是以始終未下殺手。

「就算放火也需做好萬全準備。」馬玉山轉過身,挨個指點著軍侍,「來呀,咱得好好地布個大陣,可別讓他跑了。」

聽著屋外的動靜,艾離心知馬玉山職責所在,終是不可能放過稱心。

「怕嗎?」她抬眸看向稱心,輕聲問道。

稱心用力搖了搖頭,目光一直未曾自她身上離開。剛才在狹窄的院內打鬥,對方人多勢眾,即使艾離武藝高超也只來得及避開重點,身上不知被劃出了多少道細傷。此時的她,衣衫狼狽,髮髻凌亂,便是面頰之上也有兩道血痕,唯那一雙鳳目仍璀璨如荒漠枯夜中的極星。

「別怕,姐姐會一直陪著你。」艾離淡淡一笑,神情與往日無異。

「姐姐……」稱心雙唇囁嚅,所有欲說的話語全都哽咽在喉間。

屋外,馬玉山極嚴謹地布著陣,然而再嚴謹的布陣也拖延不了多少時間。

最後他只得冷著臉下令:「點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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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五行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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