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土之卷〗《月落長安》 第五十三章 前人恨兵亂東宮

「跟我沖！」尚天華將長槊高舉，率先衝出。

隨著他的吶喊，一片耀目兵光自東宮四方湧出，於校場內匯成洪流，向著被甲衛們重重守護的李世民呼嘯而去。

尚天華掄開金釘棗陽槊，朝攔於面前的甲衛劈去。

一名頭戴盔冠、身披重甲的甲衛眼見長槊劈至，急忙挺刀格擋。他但覺一道金光奪目而來，胸前劇痛，即刻失去了知覺。

旁邊甲衛看得是目眥欲裂，那名重甲衛竟是被金釘棗陽槊當胸刺了個對穿，死得慘不忍睹。

要知道，甲衛們的重甲均由精鋼所制，左右兩胸與肚腹這三處護甲乃為全身上下最厚重之處，豈料在尚天華的金釘棗陽槊下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似紙片般被其輕鬆捅破。

尚天華將長槊上死去的甲衛高高挑飛，眸中閃一道兇殘的嗜血煞氣。金釘棗陽槊施展開來，氣勢恢宏，甲衛們瞬間被掃倒一片，竟無一人是其一合之敵。數招之間，他衝破重甲衛的防禦，來到宿衛圈外。

「李老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狂笑一聲，繼續朝李世民衝去。

就在此時，宿衛群中閃出一人，長劍揮出，架住了他的金釘棗陽槊。

尚天華定睛看去，這名宿衛他竟然識得，不由奇道：「寒劍，你為何會在此地？」

徐紹風抿唇不答，只堅定地以掌中寒鐵星宵劍不斷阻擋。

尚天華大怒，將長槊一擺，內力暴然吞吐，「滾開，你不是我的對手！」

徐紹風的寒鐵星宵劍一下子被盪開，氣血翻湧下，不禁連退數步。

尚天華正欲追擊，一柄極為漂亮的長劍劃出一道美麗的白霜，攔於他的面前，「就算他不是你的對手，但若是加上我呢？」

「霜空劍溫浩武？」識出對手，尚天華瞳孔猛然一縮。他少時肺部受損，最受不得寒，寒劍徐紹風正是江湖上令他覺得棘手的數人之一。而霜空劍溫浩武素與寒劍徐紹風齊名，二人同為冷系劍客，皆為他不願與之久戰的人物。

他憤恨開口：「想不到並稱北寒南霜的江湖雙秀，竟都成為皇帝老兒的走狗！」

「閉上你的狗嘴！」溫浩武怒然叱喝，「我才是被選入皇家導儀衛之人。寒劍只是我請來助陣的朋友。」

尚天華以一己之力勇奪天擂擂主，不禁引起他的注意。他與徐紹風攀談后，更覺有異。然而尋常武者根本不是尚天華的對手。他上報后，隊長允他邀請最為可靠江湖朋友暫入導儀衛，以江湖高手對抗江湖高手。

江湖上兩名最為孤寒冷傲的劍客竟會結交為友，這天道真的變了嗎？尚天華腦海之中忽然閃過這道奇怪的念頭，隨即他大喝道：「就算你二人聯手，我亦有何懼！」

溫浩武與徐紹風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的堅定。

「如若亂世再啟，必將生靈塗炭。今日我二人不為江湖比武，只為守民而戰。為此，往日的江湖名聲盡可一棄！」

「廢話少說，上前受死！」

頃刻間，一藍一白兩道劍氣與一片耀目金光糾纏於一處，難解難分。

……

呂清與趙志雷二人同出指令，昔日太子與昔日齊王的兵馬合於一處，與當今皇帝的甲衛們拚死廝殺。

眼見混戰四起，慕子云拔刀在手，對莫小雨說道：「咱們也出手吧。」

莫小雨微一點頭，取出天音針，加入戰圈。

慕子云長刀近身相護，莫小雨銀針遠攻飛灑。甲衛們雖穿有重甲，但銀針專往沒護甲的手腳等處射去。人一旦被銀針射中，便會被麻翻在地，動彈不得。二人配合無間，所向披靡。不大會的功夫，周圍的甲衛便俯倒一片。

「想不到你二人竟對我隱瞞了這等大事，你們眼中可還有我這位大哥？」

甲衛之中，忽有一人手持長槍擋住慕子云。

見到來人，慕子云不由大驚失色，「大哥你怎會來此？」

丁青山撐槍而立，憤然怒視著他，「別叫我大哥。我丁青山大好男兒，自小立志從軍報國，沒有你這種謀反的兄弟！」

數月以來，他一直在努力療傷。即使如此，他的傷勢並未痊癒，只是堪可行走。當他無意中得知慕子云當選為人擂擂主時，立覺蹊蹺：子云的願望不是與家人好好地過日子嗎，為何突然如此張揚？他想問個清楚，奈何一直見不到慕子云，只得於今日，求人帶他前來觀看比武。

面對最為敬重的大哥，慕子云雖是長刀在手，卻覺雙臂重逾千鈞。

「小師妹你竟有這般坎坷的身世，為何早些不告訴師兄呢？」隨著話語，一名護衛似一道輕煙，自混戰的人群中穿梭至莫小雨面前。

「三師兄，你怎麼也來了？」莫小雨一下子怔住。

「小瘋子應我家溫四的邀請前來助戰，這樣的熱鬧我豈能錯過？」喬知葉隨同溫、徐二人前來，身上穿的正是護衛的服飾。這些日子，大師姐與二師兄不見蹤影，小師妹也總是神神秘秘。他與徐紹風認定尚天華身為萬舍教堂主，當選天擂擂主，必有圖謀。卻未料到竟是這般驚天動地的謀逆之舉，甚至還牽連上了小師妹。

「先不說這個。」他擺了下手，問道，「小雨，你真的是前太子之女嗎？」

莫小雨沉默地點了點頭。

喬知葉雙目之中泛起一片憐惜，「剛才皇帝已開過金口，只要你回歸皇庭，便會以公主之禮待你。就算你不願意回歸皇庭，亦不該來趟這場混水。」他是師傅最早收入門下的弟子，不僅看到尚在襁褓中的小師妹被師傅抱回，更親眼看到她從嬰兒成長為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對她的性格最是清楚不過。小師妹天性仁良，是最不應該沾染血腥之人。

眼見甲衛們包圍過來，慕子云終於將長刀揮起，「小雨，天道不公，改天換命。事已至此，萬萬不可再生遲疑！」

莫小雨神情一凜，朝喬知葉肅然說道：「家仇深似海，請師兄不要阻我。」

「師兄的話你都不聽了嗎？」喬知葉把臉一沉，「如果師兄定要阻你呢？」

莫小雨看著手中的天音針，目露躊躇。

從小到大，她深得師兄們照顧。尤其是三師兄，對她稱得上是寵愛有加，有求必應。這套天音針便是出自三師兄之手，特意為她量身製作。難道真要用三師兄親手製作的天音針來對付三師兄？

……

由校場南面攻來的是梁王蕭氏一方。但見蕭引手持墨色長鞭，如狂風嘯浪般席捲而過。他將蕭芍芊護在當中，刀斧雙雄孔力、孟燥與蛛女千結等人各出奇招，所到之處，在甲衛群中泛起一圈圈黑色的漣漪。

就在眾人將要攻破甲衛的防守之時，甲衛叢中衝出一群武功路數與中原截然不同的胡人。細看樣貌，這群人皆為高鼻深目的異族。這群異族人在其女族長的帶領下，擋住了蕭引一眾的進攻。

蕭引面色陰沉，對那位同樣手持長鞭、率眾當先的女族長說道：「銀霞公主，你為何阻我？」

「自是要阻你犯上作亂。」麴銀霞將手中銀電一揮，與他對峙。

蕭引面色更為陰沉，「我護你十數年，又悉心教誨，你父於我的恩情，我已然還清。就算我辜負了你的情誼，然今日我不想與你討論私情。」

麴銀霞傲然說道：「如你所言，你我的私情已成為過往雲煙，我現為高昌族長當以部族為先。不久之前，我參見了大唐可汗。大唐可汗允我將族人遷至大唐繁華之地，不再受那塞外之苦。不願遷徙者，亦免除稅收，安居本部。如今商道開通，我高昌位處要道，其繁榮之勢翹首可盼。這樣一位對夷狄愛之如一的天可汗，我高昌麴銀霞承認他，並願意舉全族之力守護他！」

蕭引冷笑道：「你的鞭法傳自於我，你與我為敵只是自取其辱。」

麴銀霞亦是俏然一笑，「你們中原人有句話說得很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身為中原人，可要我為你解釋這句話的含意？」

「公主自從與那姓喬的小子相處之後，口舌倒是變得伶俐起來了。」

「便是鞭法也大有長進！」

「即是如此，那便來戰！」

一黑一銀兩條長鞭化作游龍，戰至一處。

……

東宮校場一片混戰。幾處戰圈之外，風煙閣的刺客們伺機而動，一擊得手，便立即退走。數位甲衛首領猝不及防，身中暗器，倒地不起。

這群刺客輕功一流，招式陰毒，實是令人防不勝防。正在甲衛統領一籌莫展之際，一隊未著盔甲的人馬湧入校場。

這隊人馬身穿百姓布衣，腰配橫刀，乍看起來與江湖豪傑極為想像。但若細觀，他們的刀柄上均刻有官府印記，乃是制式橫刀。這隊布衣人馬竟是一群經常出沒於街頭巷尾的捕快！

甫入校場，捕快們如煙花般炸開，一下子散進人群，各自尋出一名刺客盯住。混戰之中，捕快們雖無法立刻將刺客緝拿，卻分派合理，井井有條。

風煙閣的刺客本作奇兵而用，如此一來立刻失去了作用。作為刺客，他們人人輕功一流，武功卻並非上佳。他們往往如毒蛇般突然躥出噬人一口，便立即溜走，甚少正面對敵。如今這隊捕快竟然無一不是輕功高手，武功亦是不弱。失去優勢的刺客們只能惶惶逃躥，再無出手之機。

竇氏兄妹本隱於人群之中，此刻也被一名素袍中年男子盯住。無論兄妹二人如何躲閃，素袍中年人始終如影隨形。觀此人身法，輕功竟似比兄妹二人還要高上一籌。

眼見擺脫不掉對手，兄妹二人對望一眼，驟然分開。

中年男子毫不遲疑，放棄竇妹，緊追竇兄不放。

竇妹隱起身形，待其兄長帶著中年男子再次經過之時，她悄然從腰間的鹿皮囊中，取出一隻鐵蒺藜甩了出去。

轉瞬之間，鐵蒺藜已然悄無聲息地襲向中年男子。竇妹的嘴角邊不禁掛起一絲得意的笑意。就在此時，一名方臉漢子凌空而至，橫刀向那枚鐵蒺藜劈去。但聽得「鐺」的一聲，鐵蒺藜被他一擊兩半，落於地上。

他向竇妹躲藏之處掃了一眼，朝那中年男子喚道：「師兄，我來助你！」

竇妹看清那名捕快的容貌后，不由驚訝地叫出聲來，「你竟然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