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說書人
「話說回當時戰場,殺的那叫一個難解難分,昏天黑地,就連那虛空周邊的顆顆星辰都顯得黯淡無光。」
「大爺,什麼是虛空啊?」
「額,虛空就是一片很大的空間,那兒什麼也沒有,就連空氣也是一樣。」
上官村的村口,露天茶館,圍著一群老少婦孺,勞作了一天的他們結束了忙碌,此時都喝著村裡自產的茶水,嗑著瓜子,聚精會神的聽書。
「咱們書接方才,續言續景,那兩族開戰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死傷已經不再稀奇,屍山血海也都像星辰一樣在這虛空中漂浮著。」
「玄坤上人掠過戰場,族人的大批死亡令他是痛心疾首,他知道,要是他再不出手,族人的傷亡可能會更大,於是在觀察了一圈戰場后,他瞅准了一個方向,便消失在了原地。」
說書人是一個老瞎子,他是一年前才剛來到村子里的外人,人們看他又老又瞎又餓的不成樣子,就收留他在村子里,老瞎子是個文化人,腦子裡東西不少,沒法勞作,他就只能以免費說書的方式來回報村民,這村裡人一開始也不願意聽,可老人性子倔,沒人聽也要講,村民有時也順路聽那麼一下,誰知這從老人嘴裡講出來的故事迴轉曲折端的是誘人無比,一來二去,村裡人一旦勞作完畢,就會一同圍在老人身旁,沉浸在那一個個神奇的世界中,神遊在那一個個美麗的傳說里。
「正衝殺在妖族陣營中宛如無人之境的廣夕尊者此時雙目一凝,緊接著一雙晶瑩的半透明翅膀,於他的面前凝聚成型。」
人群之中小伐木工霍述也爬上自己的柴火堆,聽的聚精會神。好不容易今天遇上了好木頭,於是他就多砍了那麼一會兒,這也是為什麼,直到現在他還在村子里的原因,平常一到這時候霍述早就收斧回家了。
「廣夕尊者絲毫不敢大意,他知道,以他的修為之高旁人想要一絲氣息不漏的出現在他的面前,對方必然不是那寂寂無名之輩,甚至極有可能是那妖族一方站在頂尖的幾大主宰之一。於是,在察覺到晶瑩翅膀開始凝聚的那一剎那,廣夕尊者就迅速後退,伴隨著他雙手一揚,一尊巨大的血色月影就從他所處空間暴掠而出。血色月影所過之處,就連那虛空都破碎翻卷,一方空間就這樣在須臾之間被生生碾碎,而那血色月影攜著那如瀑布般崩潰的巨大空間,朝著那晶瑩翅膀呼嘯而去。」
老人講的口乾舌燥,一伸手便有村民遞上茶杯,老人朝著遞茶的方向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勉強算是笑的表情,接過茶杯潤了潤嗓子,便再度開口。
「就在這血色月影衝過來的檔口,那晶瑩雙翅也早已成型,只見有黑白二色在那翅膀上漸漸凝實,正當的血色月影臨至晶翅的前一瞬,翅膀上的黑白顏色徹底凝實,玄坤上人從中一步踏出笑道:『終還是我快了一步。」
「那是一幅令人匪夷所思的畫面——在玄坤上人面前不足一丈的地方,巨大的血色月影似乎依然一往無前,但終究沒能有半分移動,連帶著周圍那些破碎的空間都被一併停下。玄坤上人的瘦小的身軀和那巨大的血色月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畫面竟隱隱透出一股玄妙。『作為人族你很不錯,但你的路,我想,到這兒就夠了。』玄坤上人輕聲開口,他的話直接透過無限虛空直達廣夕尊者的心神之中。」
「印!」
「一股磅礴的死亡氣息,竟然隨著玄坤上人印字剛剛出口,就以廣夕尊者為中心蔓延開來,而對廣夕尊者來說,這一次的情況可謂是真正的生死危機。」
老人聲音時而激進,時而悠揚。在夕陽已經被地平線吞噬了,一半有餘之時,這場聽覺盛宴才終於告一段落。
啪!
「廣夕尊者能否借死還生,玄坤一擊是否得手,兩族大戰可否迎來最終決鬥?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老人朝著正前方微微致意,人們雖然意猶未盡,但也沒有留戀,收拾好了茶館桌椅,接連離開。
霍述也賣光了自己一天的「成果」,背上竹筐,別好斧頭準備離開。可剛剛走了沒幾步他就停了下來,看著手中握著的木棍兒笑道:「我就說這根木頭哪兒去了,搞了半天一直攥在我的手裡,這應該就是那大爺所說的當局者迷了吧。」
霍述輕輕搖頭,想起了那位老人。他下意識的朝村口的一個方向看去。果然,即使已經走了一年有餘,可那一條頗為崎嶇的小路,對於雙目失明的老者而言,難度依舊不小。
老者蹣跚的背影被落日的餘暉拉的細長霍述連忙大步趕了上去,於是這影子在落日下,寬了一些。
一路攙扶著老者,走進老者家中入眼的陳設很是簡單:一張床,一個大樹樁擺在中央,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霍述見到這樣的房屋倒也沒什麼反應,這與他在村外的住所無太大區別,自雖然少了父母的呵護,但剛滿14歲的霍霍述已經學會了吃苦耐勞。
「大爺,剛好今天我剩了一根木頭,大小也合適,木質也堅固,就送給您當拐杖吧。」
霍述正好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根木棍,看到老者沒有拐杖,正好做個順水人情,今天第一次聽老者說書就被深深吸引的霍述,正對老者佩服的緊。雖然說那根棍子長得異常好看:筆直一體,渾然天成,但自己早已經過了喜歡漂亮物件的時候,他顯然是真心想要解決老者的困難的。
老者卻似乎對霍處述的話語充耳不聞,自從霍述開口以後,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口中念念有詞卻晦澀難懂,霍述只將一個緣字聽得真切。
片刻之後,老者站起身子,竟在摸索中,將木棍抱在懷中。
霍述感到一陣吃驚,老人竟能準確的知道木棍所處的方向,但同時他也感到開心,因為這意味著老人接受了他的贈予。
「我不能白拿你東西,這樣吧小娃,你把我的門檻兒拆下來,裡面有當年我來村子時所帶的一塊生鐵,你可以用它做一把隨便什麼工具,這就是我給你的回報。」
老人抱著木棍站定指著門口門檻兒道,霍述雖然對老人為什麼可以直指門檻兒不差一毫感到疑惑,卻也還是準備開口拒絕,一來幫助只是順手,二來拆人門檻也太過奇怪。然而老者卻先他一步開口笑道:
「不用拒絕,老朽向來不喜欠人人情,今日,此鐵送你,便也兩清,二來,我這老瞎子的屋子也無需門檻,這可惡的東西多次險些將我絆倒,你拆了去也是幫了我。」
霍述當下便也不再推辭,他本就是一個小孩,哪裡懂得那些外界成人的唇槍舌劍,衣冠岸然。三下五除二就卸了屋子的門檻,將裡面的一條生鐵挖出,又整修好了大門,便將那塊生鐵扛在肩上招呼了一聲,走進了夜色。
老者也轉身回床,奇異的是那木棍兒卻豎直著立在原地,沒有倚靠任何東西,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