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殺豬刀

第二天，霍述起了個大早，背上竹筐，別著斧頭扛著生鐵，先是去了一趟村子。

村兒里的王鐵匠，是個高手，村兒里的人都這麼說，他活了七十八歲，在鐵匠這行上就幹了六十五年。人們總說工匠精神精益求精，放到王鐵匠身上來說，這個詞兒或許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刻在了他的身上。

「王大爺好」

霍述大老遠兒就看見王鐵匠在自家門外端著一碗粥喝的正香。

「喲，這不是霍小子嗎，有段時間沒見你了」

「是啊，王大爺，最近身體還好嗎？」

「我現在一頓飯能吃三碗麵條，瞧我這腱子肉，你覺得怎麼樣」王鐵匠會心一笑，朝著霍述比劃了一下。「大老遠就看見你肩上扛那塊鐵了，放下來吧，這是想打個什麼東西啊？」

「老當益壯呀，大爺，今兒個來是想麻煩你給我打一把斧頭。」

「得，你把鐵放那兒吧，三天後你來取就是了。」

「大爺，這是定金。」霍述把竹框裡面背著的幾塊銅板和那塊生鐵一塊放到地上。

「行了，也別定金了，這鐵是你自己帶來的，也不花我的材料，給個加工費，這幾塊銅板就是全部了。」

霍述並沒有多說，只見他從竹筐裡面又拿出來一把蘑菇。

「大爺，這個你可得收下，這是我砍樹的時候順便摘的，不值幾個錢。」

「行，虧你有這個心，放下吧。」

「那王大爺我先走了啊。」放下蘑菇，霍述起身打了聲招呼。

「對了，家裡面新做了衣服，給你也弄了一件，最近天氣轉涼，一定要注意保暖，林子裡面小心一點。」

王鐵匠說著，便站起身，招呼霍述進屋。

霍述穿起了新衣服，略顯拘束的轉了轉頭，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憨厚笑容。

「得了，你小子，這衣服還挺搭的，算個帥小伙」王鐵匠拍了拍霍述的頭，笑道。「去吧，忙你去的吧」

霍述點了點頭，走出院子。

王鐵匠是這個村裡與霍述最為親近的人之一，據說他和霍述的父親從前是至交好友，但無論傳言是真是假，他對霍述的好，全村的人都看在眼裡：不管是小時候在霍述被村裡小孩欺負時的發怒護短，逢年過節時一起吃飯的欣慰眼神，時不時送去的生活必需還是那如同對待親孫子一般的細膩與疼愛，無不體現出一個長輩對待有出息晚輩的無微不至。

而對此霍述也看在眼裡，受在心裡

一晃兩天過去，在王鐵匠的鋪子里，他的幾個學徒正賣力的掄著鐵鎚。

「你們幾個小子別偷懶，這兩把殺豬刀是人家朱屠戶四天前就和我約好的，趕緊給人家做出來，還有那霍小子的斧頭，也擱置了兩天了，今天你們一樣都少不了。」

王鐵匠畢竟歲數大了，像打鐵這種事兒他也不能每一次都親力親為，這幾個學徒跟了他得有十幾二十年，把活交給他們，王鐵匠很放心，現在王鐵匠在店裡也就是起個監督的作用，雖然嘴上不留情，但王鐵匠心裡對這幾個徒弟好的那是沒了邊兒，畢竟一個徒弟半個兒，無兒無女的王鐵匠，希望這三個徒弟能傳承他的衣缽。

大徒弟跟著師傅已經有二十八年了，終於在五年前開始接觸師父的真功夫。此次鍛造領頭的人，名義上是師傅，其實就是他。

二徒弟和三徒弟是一對兒雙胞胎，兩兄弟心有靈犀，干起活來手腳也麻利，打起下手來，比五個人都好使，深得王鐵匠的喜愛。

王鐵匠躺在躺椅上，手裡拿著個蒲扇，搖來搖去，漸漸的，躺椅停止了搖動，大徒弟便立馬對著剩下的兩個師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師傅又睡著了。」

「可是師兄打殺豬刀的鐵不夠用了。」

兩兄弟顯得很焦急，但聲音還是刻意的放小。

「那裡不是有一塊嗎，別打擾師傅，咱們到外邊去。」大徒弟手指著之前霍述拿來的鐵條，招呼兩個師弟走到了外邊的院子里。

……

在這兩天里霍述還是和往常一樣早出晚歸，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但就在第三天，異變突生。

「奇怪，之前來這邊的時候分明沒有什麼山洞啊。」霍述一邊把手裡的蘑菇丟進背上的竹筐，一邊將斧頭提在手中，準備去看一看。

山洞很深，霍述一眼望去，所見除去遠處那無光的黑暗便再無其他，霍述便進入山洞，在四周的石壁上打量起來。

一進到洞里，霍述便體會到一股和外界不一樣的寒冷。並非是皮膚感知，在他感覺里，這溫度似乎可以滲入骨髓，直達靈魂。

霍述緊緊的握著斧頭，身體卻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四周的石壁在他看來並無特別之處，就在他望著山洞內部想著要不要更加深入的時候，山洞裡傳來一聲驚堂木的聲音，還沒等霍述做出什麼反應，他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暖洋洋的。

這是霍述恢復意識時候的第一感覺。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妙之意在他的心頭升起，霍述只是感覺到心靈放空，但如果他的身份，是之前那說書老者口中的修士，進入此狀態，他定會大喜過望，這就是修士融入天地感受意境的最好狀態——天人合一。

然而，霍述並不是什麼修士，這個狀態對他來說沒有什麼作用。

即使霍述沒有修為，假如他是個飽學鴻儒之士，這樣的狀態也是可遇不可求。

但他都不是。

霍述握著斧頭，一頭霧水的走出山洞，沿著原路返回。

可他卻越走越不對勁兒，他看到周圍的樹木和之前似乎無半點相像，山洞之外滿是雜草，之前被他伐木踩出來的林中小徑也消失無影。

霍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他經過一顆顆參天巨樹，最終跑了起來。從他的住所到這片森林這條路，他走了無數遍，即使閉著眼睛也能絲毫不差，可現在等他跑回了記憶的所在，卻發現自己的那林中小屋已經消失無影。

霍述腳步未停，又繼續跑向記憶中村子的位置，身上的竹筐被他甩在身後，手中緊握的斧頭也在一次跌倒中丟失。

這一次霍述找到了村子存在的痕迹——幾根深插在泥土裡早已腐朽的木塊。

直到現在霍述還不敢相信，他仍然有幾分不真實感，只見他沒有停頓，直直的向著他，記憶中王鐵匠家的所在奔去。

這裡和村落的其他地方一樣——腐朽的木塊插在土中被茂密的植被覆蓋，但不一樣的是和木塊一併插在土裡的還有兩把看上去好似剛剛出爐的帶柄長刀。

霍述心中的不真實感更勝，如果之前那些腐敗的木頭生長的樹木，已經讓他有幾分相信眼前的一切，那麼這兩把卻似剛剛出爐的刀，就像萬年堅冰的融化之下浮現出了兩朵跳動的火苗一般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這明顯不可能的事情就這樣明顯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鬼使神差一般，霍述走上前去，緩緩蹲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