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99層觀景台
「莫奇聞學者,你可是把我家小劉嚇的不輕啊。」
稍有些失真的圖像中,莫奇聞獨自走出電梯,徑直的到達這裡。
張市長關掉監控,伸手到身旁女傭所端著的盤子上,抓起一顆鹽漬楊梅扔進嘴中,咀嚼幾下,熟練的往另一個女傭所端著的空盤上吐出果核。
剛才監控中所播放的,是莫奇聞進入大廈后發生的一切,360度無死角的拍攝。
「你讓他找我過來的時候應該就要有預見了,張市長。」莫奇聞坐在硬質的木凳上,雖然有軟的沙發可坐,但他並不喜歡。
「唔嗯,我要是能預見的話就不找莫奇聞學者你了,還有啊,你就不用叫我市長了吧,讓人感覺關係生疏啊。」張市長將身子前傾,他長的過分瘦削,足以另人聯想到蛇蟲,「直接叫張忍欲就很好。」他又往嘴中投入一顆鹽漬楊梅。
「我可不敢那樣,要是張市長你生氣了,我不就會像前任市長一樣被你從這裡推下去嗎。」莫奇聞推了推眼鏡,鏡片稍稍反射出周圍的景象。
「只是關於我的死因通告應該就不是畏罪自殺了。」
綉山街大廈的第99層觀景台,實際上就是一塊聯通上下三層的巨大玻璃透鏡,上下收縮而中間突出,形成了一個可以俯瞰下方景色的區域。
夜晚的白鹿城正在腳下,猶如灑有瑩光粉末的毛氈,直連至荒白的大海。
「這裡可是個好地方啊,當年多虧了學者你幫忙,否則我就是做夢也沒辦法天天看到這種美景。」
張忍欲手上做了個動作,他的指甲顯得很粗糙,而且長短不一。
等候已久的傭人們便為莫奇聞上茶。
「你當年可是很看好我的,如今白鹿城能蒸蒸日上也有學者你很大的功勞啊!」張忍欲誇張的張開雙手。
「大概吧。」莫奇聞拿起茶杯,還算合適的溫度,「你請人的方式倒很粗暴,就那樣闖進五馬巷要人,不怕發生火併嗎。」
「火併?他們不敢!」張忍欲朝空盤裡吐出核,打出一個響音,「許謹言算什麼東西,不,許家算個什麼東西,幫派只是我們正府用來低價維穩的狗,還敢反咬主子不成。」
在普通民眾聽來,這無疑是狂妄的宣言。
莫奇聞卻稍稍點頭,他很明白張忍欲說的話是事實,雖然白鹿城表面上是幫派與正府共治的局面,但事實上,這是正府為了廉價的維持城市秩序所作出的經濟決定。
沒有社會地位的龐大底層群眾,交由幫派來恐嚇和控制是最好不過了,至於正府,只需要牢牢把持住輕重工業和正規武力就足夠。
就像呲牙的惡犬,雖然讓人害怕,但以此得意的永遠是把控繩子的人。
「不過張市長,你顯然很擔心。」莫奇聞並未喝茶,只是拿著,「你心生不安的時候總是會咬指甲。」
「莫奇聞學者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銳,這樣一來,我覺得我們之間想必能相談甚歡!」張忍欲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笑笑。
他又吃下一顆鹽漬楊梅。
「呂家此前有和我求助過,只是我本來覺得稍稍警告許家的人就行,可他們的動作倒是夠快。」
莫奇聞把茶杯舉到嘴邊,看了看杯中青黃的茶水。
「你是覺得許謹言整合完幫派之後,會有涉政的想法吧。」莫奇聞用茶水稍稍濕潤嘴唇,「張市長,你現在在白鹿城裡就相當於青天,誰能動搖的了你。」
張忍欲往空盤中吐出核,伸手指向莫奇聞。
「莫奇聞學者,我有幾斤幾兩我很清楚,我在郡里沒有背景,這輩子想要升上去是沒可能的了,現在頭上的烏紗帽沒掉,全靠郡里沒有能替換我的人,白鹿城畢竟不是香餑餑,別人吃不了這個苦。」
「但這也是雙刃劍,對郡里的老爺而言,我張忍欲戴這頂烏紗帽,和他許謹言戴這頂烏紗帽,有什麼差別嗎?沒有!」
張忍欲將手握拳,砸在一旁的女傭身上,後者悶哼一聲,卻不敢有更大的反應。
「郡里的老爺們沒準還更希望看到有人和我爭呢,到時候我交一份錢,許謹言也交一份,來來回回甜頭全是他們的。」張忍欲氣的咬牙切齒,他的牙齒狀況很是不好,牙上滿是斑黑色。
「最好的辦法是除掉許謹言,張市長你是這麼想的吧。」莫奇聞說道,「這樣的事情你要是想做那便做就是了,找我這樣的升斗小民來又是何意?」
「莫奇聞學者,知識就是力量,情報就是勝利,你既有知識又有情報,哪裡能說是普通人,一萬個普通人也抵不上你一個呀!」
「我知道的很清楚,你的診所每年接待的幫派人士里,光幹部就不下兩手之數,再加上你超絕的記憶能力,肯定是已經把他們的身體特徵和性格全部記下。」
張忍欲講到興處,往嘴裡一次扔進了兩顆鹽漬楊梅。
「而且我還聽說,那個許謹言幾年前曾經受過你的救治,而且還不是小病,是大傷重傷,莫奇聞學者,這種事情你不會說忘了吧。」
莫奇聞將茶杯放在地上。
「我告訴你的話,然後呢。」
「繳上來的錢,少不了莫學者你那份。」
「嗯,真讓人心動,然後呢。」
「我聽說你有做研究,關於什麼神明之類的玄妙東西,但最近好像陷入瓶頸的樣子,可巧,我聽說郡里有一個團隊也有在做這方面的事,想必請人來學術交流是不難的。」
「再然後呢。」
「呵呵,正好嘛,我們市的文化廳長年事已高……。」
張忍欲往空盆中同時吐出兩個核,發出一聲響。
「容我考慮。」莫奇聞推了一下眼鏡,「但張市長的慷慨我會記在心裡,時時想起的。」
空泛的套話,態度依舊不明。
張忍欲聽到莫奇聞這樣的回應,對莫奇聞的面色卻很克制。
「能理解,莫學者畢竟是有知識的人,知道的多,考慮的也多,我懂。」張忍欲拍拍手,「不過我是俗人,忍不起墨跡,多少要有個期限。」
他向莫奇聞彈出一根手指。
「一個星期,相當寬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