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姓名可是很重要的
常晴日的居所很簡陋,一張剛放了被褥的木床,幾個堆滿書本的架子,一間獨立的房間,用來放置修理裝備與更換用零件,以及已經落滿灰塵的廁所。
不見任何有個人特色的東西,也沒有藝術性的裝飾,如果不是陽台上放著的幾盆綠植,根本無法相信這是人住的地方。
常晴日也算不上人。
他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嚴正肅直的並膝,安靜的像是一塊石頭,但一個幾乎完全由無機物所組成的人,與石頭之間差別也不大。
早上被他買來的那孩子正安靜的睡著,雖然是長久的睡眠,但顯然並沒有做什麼好夢,從她緊拽著的被單和痛苦的表情就能看出。
地上的袋子里放著各種麵包與蛋糕,還有兩大瓶的牛奶,一旁還疊著整箱整箱的水果,常晴日早就忘了人應該吃些什麼,所以乾脆全部都買一遍。
現在已經是黃昏的時候,有裂紋的窗子折射進碎裂的光,外界天空的邊緣已漸暗了,很快城中會亮起稀疏的燈。
常晴日所住的城市叫做白鹿,是永花國的邊緣城市,所處的地理位置也並不重要,有著一些農田,有著一些工廠,因為靠海而有一些港口和漁業,雖說離邊境不遠,但城內卻也見不到巡邏的士兵。
白鹿城就是這樣一個並不重要也並不起眼的城市,在這破碎的世界上成千上萬的存在著,一同構築成不起眼的基礎。
該給花澆水了,常晴日想到,這也是他十幾年的日常中唯一還算有溫度的部分。
但是這孩子也快醒了吧。常晴日看著她的眉毛跳動,側過身子,而後又翻回。
奴隸商給常晴日送了一些東西,一個是她脖子上戴著的項圈,一個是給主人用的小巧按鈕,只要按下這個按鈕,項圈就會放出電擊,令佩戴者痛苦到無法行動
而如果佩戴者離按鈕距離超過500米,電擊也會自動開始。
這都是為了防止意外狀況而做的保險,與早就認命的成年奴隸不同,幼年的奴隸反而更可能對主人做出反抗的行為,可能是抗拒命令,可能是分不清誰上誰下,但最多的還是試圖逃跑。
常晴日的手中正握著那個按鈕,他並非聖人,不會抗拒這能給自己帶來好處的東西。
她開始痛苦地喘息起來,那場噩夢似乎已經到達了頂鋒。
「呀……啊………呼…呼,救救我…求求你們…。」
「不要,我…,痛,痛!,不要……。」
「我…我…。」
她掙扎著從床上弓起背脊,身上粗糙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
「你做噩夢了吧。」常晴日的話令她驚覺,迅速的掀開了被褥,俯身在常晴日面前跪下,表示了完全的順從。
常晴日感到很不適應,身上的機械部件發出輕微的響聲。
「順從嘛,很好,現在我命令你坐好,不用這樣跪著,讓我很不舒服。」常晴日而後說道。
她立刻便照做了,她對自己支配者的恐懼早就已經刻入了骨子裡,那種絕望的眼神正是承認了自己命運而催生的產物。
「你害怕我嗎?」常晴日將自己右手臂上的袖子捲起,向她展示了構造自己身體的機械。
她的眼神中沒有湧現出害怕,顯然,常晴日那異常身體所能給她帶來的恐懼,與她過往的經歷相比完全微不足道。
常晴日對這結果感到滿意,將袖子重新拉下。
「你幾歲大了。」他繼而問道。
「十…十三。」她唯唯諾諾的回答道,嗓音沙啞難聽,想來是經常因痛苦而慘叫所留下的後遺症。
「十三嘛……,看起來倒是沒有這個歲數,嘛,正符合我的期望。」
常晴日伸手拉住自己的面頰,調整出一個滑稽的微笑表情,為了做出這樣一個表情他已經練習了一個多月,也因此被莫奇聞嘲笑了足足一個多月。
常晴日有自信自己的這一招能讓小孩子們笑起來,事實上他暗自期待著會有小孩因為見到他這樣的表情而笑。
但她的神色還是一樣的謙卑,就像是在腦袋上刻了順從二字的木偶。
常晴日稍微有些失落。
「我是你的新主人,你之前的主子把你的命賣給了我,現在你就是我的一個財產。」
常晴日指了指自己身下的桌子,又指了指她身下的木床,「就和這些傢具一樣。」
「你明白了嗎?」
她連續的點頭,似乎是生怕常晴日發火一般。
「放鬆點,雖然你已經是我的財產,合同書也已經放在了我的保險箱里,但我並不是不愛惜物件的人。」
她顯然不明白這話的意義。
「你有名字嗎。」
搖頭。
「不應該吧,你又不是生來就當了奴隸。」
「你父母沒有給你起名嗎。」
「沒有……。」
麻煩。常晴日想,沒有名字的話,還要自己想。
外面的天色已很暗了。
「你在這坐好了,我要先去給花澆水。」
常晴日起身走去陽台,看著外面的街道上殘損的街燈亮起些許,拿起早已經注好水的花灑,按著花了多年摸索出的澆水量,令這些綠植的葉片上稍顯濕潤。
有幾株正開著花,小巧的白色花朵,常晴日思考了一會兒,在澆完水后,沿著莖桿掐下一隻,用兩指拿住,小心的控制著力道以免將其碾碎。
他只是下意識的覺得可以這麼做,畢竟女人總應該是喜歡花的。
……
常晴日看她緊緊注視著自己手中的花朵,便放到她面前,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稍顯緩解。
「常晴日,你可以叫我常或者晴日,這樣比較簡單。」常晴日指了指自己。
「是,常主人。」女孩連忙點頭,說話總算是有些流暢起來。
「常主人……,嗯,這種稱呼我還是頭一回。」常晴日轉了轉眼珠,「你沒有名字的話我稱呼你也不方便,就現在起一個吧。」
「當然我沒給別人取過名字,你不喜歡大可以說。」常晴日指了指她。
「女孩的話,名字最好有點自然的味道吧,這花叫純色堇,你呢……,就叫鹿堇好了,因為這座城市叫白鹿,白鹿城的純色堇。」
女孩順從的點頭。
「那麼就這麼決定了,鹿堇,你把下巴抬起來點。」常晴日吩咐道。
鹿堇立刻就照作了,幾乎要把頸骨都仰斷。
常晴日將手伸過去,用兩指夾住她脖子上的項圈,稍稍用力就將之壓扁夾斷,接著整個碎裂開來。
「我果然是不喜歡用這種東西。」常晴日將摘下來的項圈往後一拋,扔進了房間內的垃圾筒里。
鹿堇迷惑於他的行動,常晴日則無所謂的起身,給她指了指地上的食物。
「想吃多少就吃吧,我得去打掃一下廁所,那裡十多年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