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事

祖母卻沒有接過：「玉丫頭，祖母有話要跟你說。」

趙清和愣了一下，乖巧的點點頭，幾步上前，依偎在祖母的床邊。

「玉丫頭，祖母的好孩子，祖母沒有本事護你，還要連累你照顧，這些日子你遭了不少罪，受了不少苦。」

祖母一下又一下的撫著趙清和的頭髮，拍了拍趙清和的背，語氣隱忍。

祖母的語氣讓趙清和心裡有些不安，這些日子祖母精神很差，已經許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說這麼久的話了。

趙清和忍不住緊緊抱著祖母，生怕祖母像前世那樣，離自己而去。她想，自己既然能夠重新回到孩提時代，回到祖母還在的時候，必然是要叫她挽回遺憾，救下祖母的。

可她卻不知，很多人、很多事，就像是手裡握著的沙，攥得越緊，流失得越快，不是她百般努力就能握住的。

祖母感受到趙清和的不安，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若是峰兒在，玉丫頭有父親撐腰，怎會受這樣的苦？她的玉丫頭合該享受這世上一切美好，被捧在手心裡寵著。

「好孩子，別怕，鄭太醫不是給祖母看過了，祖母沒事的。怎麼哭了，是不是額頭疼了？你這孩子，一點兒也不懂照顧自己，叫祖母怎麼放心的下。」

祖母絮絮叨叨的說著，往日里聽不進去的嘮叨，在此時卻彷彿成了支撐趙清和走下去的定海神針。

她抬手一抹臉，才發現自己竟然又哭了。

方才身處困境的時候她沒有哭，差點被婢女掌摑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可面對著祖母這樣慈祥、這樣關心愛護的聲音，她好不容易給自己築起的厚厚堅防，輕而易舉就被擊得片甲不留。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來自親人毫無保留的愛了，趙清和捨不得祖母，卻不知道要怎麼才能留住她，即使能夠重來一次，趙清和依舊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祖母心疼的看著無聲哭著的趙清和，她的小孫女向來嬌生慣養，就是不小心磕了碰了也要哭鬧不休，非得哄上許久、許各種好吃的好玩的才罷休，可進宮短短數月，已經讓這孩子連哭也不敢出聲。

祖母難得對這滿宮裡身份尊貴的貴人們起了些怨恨，可她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又能做些什麼，只能溫聲哄著小孫女。

趙清和不願祖母太過牽挂自己，見祖母目露心疼，立馬強迫自己收了眼淚，扯了扯嘴角，窩進祖母的懷裡擋住紅彤彤的眼睛，瓮聲瓮氣的撒嬌：

「祖母不疼，玉丫頭也不疼。祖母睡覺，玉丫頭也好睏了。」

祖母輕輕拍著趙清和的後背，祖孫倆依偎在一起，睡意上涌，吃過葯后，總算能睡個好覺。

感受到身側傳來的綿長的呼吸聲，確認祖母睡著之後，趙清和輕輕睜開了眼睛，分明睡意全無。

或許是上輩子臨死的那段時間在床上躺了太久，趙清和此時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她小心翼翼的從祖母身邊退出來，沒有驚動祖母，從床上下來。

雙腿站立在地上，感受到那種支撐著自己的觸感，她才終於能夠安心一般，舒了一口氣，有些貪婪的不願意坐下。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趙清和坐在祖母的床榻邊，伸手摸著祖母的腕脈，感受著祖母的氣息，焦郁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靜下來。

她的身體有些疲憊，可是閉上眼睛就會想到上輩子攤在床上的那些日子，想起癱在床上熬過去的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趙清和就一點兒也睡不著了。

趙清和將自己白日里從御花園挖來的幾株草藥拿出來，一邊收拾草藥，一邊滿腦子胡思亂想。

想爹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想祖母的病，想白日里遇到的鄭墨，想那些她現在還未遇到，但總有一天會遇到的那些人。

一夜無眠，天亮時分，趙清和才迷迷糊糊的趴在床榻邊上淺眠了一陣，直到被大殿外面傳來的嘈雜聲驚醒，她看了一眼還在睡著的祖母，起身走到了殿外。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只是院子外面的地上還留著不少積水。

一隊侍衛在兩個眼熟的宮女的帶領下走了過來，趙清和遠遠的看著那群氣勢洶洶的人，皺了皺眉頭。

是父親的捷報傳回來了嗎？趙清和心裡有些不安，她走上前幾步，沒注意到腳下的水窪，一腳踏了進去，髒水濺濕了鞋子，她心頭也蒙上了一層晦暗。

「就是這裡了，幾位大人請，定遠將軍，哦不不不，那叛賊的家眷就在這裡。」秋月臉上帶著惡意的笑容，幸災樂禍的看向屋檐下站著的趙清和。

趙清和心中一沉，叛賊？她們說的是誰？

不等趙清和捋清楚腦子裡的亂弦，侍衛們就沖了進來，將趙清和壓跪在地上，根本沒有給趙清和說話的機會。

趙清和眼睜睜的看著剩餘的人衝進了寢殿，將祖母給硬生生拖了出來，她拚命掙扎，想要護住祖母，卻被五歲的身體桎梏，只能看著祖母被狼狽的推搡著往前走。

這是為什麼？父親為什麼會被冤枉成為叛軍？

趙清和想不明白，這在前世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她嘴裡發苦，心神大亂，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反抗。

趙清和有些茫然地視線從周圍的人身上一一掠過，直到對上了宮女秋月暗含著快意的雙眼，她一直都知道，這兩個宮女不僅僅是被派來伺候她們的，同時她們也是監視自己和祖母的眼線。

可這兩個宮女怎麼會有這樣大的能力？趙清和想不明白，只能慶幸自己昨日沒讓她們發現鄭墨的存在。

趙清和與祖母一起被下了大獄，被粗暴的推搡進監牢，她顧不上自己摔在地上磕碰的痛苦，爬起身來去扶同樣被摔得七葷八時的祖母。

祖母身子本來就是強弩之末，再經這麼一折騰，趙清和幾乎不敢再想下去，她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應該傳來捷報的父親，為何會被傳通敵賣國。

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趙清和面色蒼白，卻還強撐著去支撐著祖母，她將祖母攙扶到牢房內唯一還算乾淨的床榻上，一隻手下滑按住祖母的手腕，暗暗感受了一下祖母的脈象，隨後在祖母反應過來之前鬆開手，給祖母蓋上被子。

牢房裡比那間漏雨的冷殿還要陰冷潮濕，祖母的手腳冰寒，經過剛才的一路驚嚇和粗暴對待，讓趙清和幾乎不敢多看。

「峰兒那孩子怎麼可能會通敵賣國？我趙家滿門忠烈，趙家軍浴血沙場數十年，與那北戎更是有血海深仇，絕不會做出通敵賣國的事來，一定是他們弄錯了，玉丫頭，你要相信你爹，他絕不會叛國。」

祖母又是氣憤又是心寒，幾乎有些顫抖的說著，趙清和只能沉默的依偎在祖母身邊，想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去溫暖祖母。

她當然知道爹爹不可能叛國，只是不知道她們得罪了誰，竟這般不擇手段想要置趙家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