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今天你造反了嗎?
「史夫人,初次見面,我是高瑾堯。」
付疏瞳孔猛地一震,她是推測這男人應該來自京城,可卻從來沒往這位身上想。
高瑾堯是誰?全大顯最尊貴的男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一集之力操控著整個朝堂,毒害康捷帝鎮壓文武百官,連太子都甘願做他的傀儡。
這個名字對於以後的起義軍來說,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現如今,竟然與她同桌而坐,還給她倒茶?夢裡沒有並這一出啊!
夢裡的高瑾堯始終坐鎮京城,卻好像全天下都有他的眼線,就連史刻恆的鶴陽軍也難以倖免。
記得途經阜縣時史刻恆就被這位安插的姦細偷襲,如果不是她以身擋劍,那鶴陽起義軍早就群龍無首了,哪還會有後來的招安當駙馬。
可現在,這尊大佛不僅來到鶴陽,竟然還找上了她,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只見高瑾堯挑眉低笑:「看來史夫人知道我是誰,不必多介紹了。」
「久仰攝……翼王大名,不知王爺殿下找小婦人何事?」付疏低眉順目道。
此時的高瑾堯還沒被封為攝政王,差點就說漏嘴了。
高瑾堯神色暗了暗,殷紅的薄唇輕抿,抿出個淺淺的笑:「以夫人的聰慧,本王以為夫人知道本王來這的原因。」
「王爺說笑了,民婦人微言輕,不敢擅自揣測王爺深意。」付疏不軟不硬地把問題扔了回去。
高瑾堯就連笑聲也與尋常人不同,輕「呵」一聲,和著他的聲音顯得格外飄渺,又好像別具深意。
付疏低頭不語,面對他這種身份的人,少說話就對了。
「與史夫人說話果然格外愉快。」高瑾堯放下茶盞,似笑非笑道:「本王乏了,夫人請吧。」
付疏欠身行禮,不卑不亢地出了門。
直到走出摘星樓幾十米遠,她額間的汗水才滴落下來,臉色也才恢復正常。
高瑾堯的確一直笑著的,通身氣質也溫潤如玉,可儘管如此,那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高貴和自信,仍給人極強的壓迫感,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沒見過他之前,付疏還能勉強稱史刻恆是天選之人大器晚成,可見過他之後,才知道真正的差距。
這樣喜怒不形於色,語未盡而意深遠,和顏悅色卻能讓人又敬又怕,才是身居高位者應有的氣勢。
比起他,史刻恆真就只是個山野莽夫,夢裡能拿下京城,少不了運氣的原因。
高瑾堯突然來這小小鶴陽,又清楚地知道她的身份,只可能是為史刻恆謀反之事而來。
而他的手下能在她喬裝打扮后中認出她,很大可能是從她出門就一直跟著的,所以他應該已經猜出她也知道了史刻恆意圖謀反的事。
那他召見自己又是為何?
收買人心剛插眼線?探聽情報裡應外合?總不可能只是單純地聊兩句吧?
她沒想到,高瑾堯還真就只是單純地想跟她聊兩句。
上一世,高瑾堯對這位史夫人並沒有什麼印象,畢竟兩人差距之大,一個權傾朝野享盡榮華,一個卻出身鄉野粗鄙不堪,雖然最終都慘死在史刻恆手下,但至少他活到了五十歲。
他眼中的史夫人,就是被史刻恆滅口的悲慘妻子,以及史刻恆和高長舒的完美婚姻里,那不為人知的疤痕。
史刻恆用了二十年才扳倒他的政權,接替他成為大顯第一權臣,忠心耿耿的輔佐高旭,對高長舒更是寵愛之極,成為滿京城最讓人羨慕的夫妻。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身體衰敗力不從心,厭倦了這無聊的權利遊戲,只怕再過二十載他們也尋不到他的錯處。
這世間只要有權和錢能享受的,高瑾堯都已經享受過了,死對他來說是種解脫。
但唯一令他放不下的,只有史刻恆某次宮宴酒醉后說的話:「我史刻恆此生此世,無愧於天地君心,唯獨對不起亡妻付氏一人。」
他殺妻尚公主的事,在朝中並不是秘密,但又有誰敢較真呢?他說是意外,那滿朝文武都只當是意外罷了。
有與他關係好的,借著酒勁問:「刻恆兄亡妻何如?」
「恭順溫婉,賢良淑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是出身鶴陽野蠻地,仍知書達禮。然,不及長舒萬一。」
瞧瞧,即便在鶴陽生活十餘載,他心裡仍然是京都人,打心裡看不起那個為他操持家庭的女子。
就這,群臣們還紛紛贊他有情有義,乃當代男子楷模。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小皇帝生氣了,斥責他:「野蠻女子怎配與長公主相比?」
史刻恆連連稱是,群臣百官也連連稱是。
這個宴會裡集齊了天下最富貴最博學有的一群人,卻沒一人站出來反駁。
不知怎的,高瑾堯突然就厭倦了這種生活。
他開始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種怎樣的生活,邊陲小城的風光,是不是也如京城一般美?
後來他在屬下的忠心護衛下安恬死去,到死都沒讓史刻恆那雙臟手碰到他。
再次醒來,他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老皇帝求仙問道假藥吃多了命不久矣,抓著他的手臨終託孤。
高寅這老頭子庸碌了一世,最後這點聰明都用在他身上了,知道他最不喜麻煩,向來遠著皇位,才把高旭那小崽子託付給他。
而他為人臣子,還不能拒絕。
高瑾堯厭煩地想,啊,難道又要過那種無聊的日子了嗎?
?在此之前,他一定要去邊陲小城看一看。
於是他就來了,鶴陽城風沙很大,在外走一圈外袍就髒了,沒有京城繁華,飯菜也沒京城百味樓做得好吃。
可不知為何,這裡就是有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賣菜的大娘淳樸的笑、街角孩童追逐打鬧,賣糖葫蘆的小販長得也像糖葫蘆,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安心。
高瑾堯突然想看看,那個被史刻恆嫌棄,被小皇帝厭惡,被群臣百官踩到泥里的亡妻付氏,到底有多麼不堪。
如今見到了,他低低笑出了聲,眼中難得帶著興味:「果然。」
果然,大氣端莊聰慧淡然,穿著同樣的衣服和高長舒站在一起,只怕比高長舒還像長公主。
果然,京城裡都是群自以為是的瘋子,來到了大顯的王都,就以為他們是最高貴的一群人了。
更可笑的是,他們不僅騙自己,還要拿這鬼話去騙別人。
就像史刻恆一樣,明明丟了西瓜撿芝麻,卻要告訴自己也告訴其他所有人,高長舒是西瓜,芝麻已經被他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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