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
待到王凱借好了車回到明月小區的時候,出租屋裡的情景把他嚇了一跳。
只見安妮滿手鮮血,衛生間的地上和牆壁上都是血跡。
更恐怖的是,在衛生間滿地的血泊里躺著那個女孩的屍體,而屍體卻沒有了頭。
「你……你做了什麼……」王凱被眼前的情景嚇地倒退了兩步。
衛生間里散發出的強烈的血腥味讓他感到噁心,想吐。他用手蒙著嘴走開了。剛走到客廳,就忍不住吐了出來。
「你沒事吧?」安妮見狀,趕緊過來問王凱。
「我……我受不了那個血腥味……」王凱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嘔吐著。
「我馬上就快弄完了。一會我就把衛生間沖洗乾淨。」安妮說。
說完,安妮又跑進了衛生間。
王凱則繼續抱著垃圾桶嘔吐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妮從衛生間出來了。手裡拿著一把菜刀。
她來到王凱的跟前,問:「現在怎麼樣了?」
王凱一見安妮手裡握著一把菜刀,大聲問道:「你要幹什麼?」
「哦,這個啊?」安妮收起了手裡的菜刀,「我剛才用了一下,剛把它沖洗乾淨,準備拿去放好。」
「衛生間的屍體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王凱驚恐地問。
「什麼怎麼回事,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安妮平靜地說。
「你把她的頭砍了下來?」
「是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王凱簡直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太殘忍了!」
「殘忍?那你覺得,是現在殘忍好,還是等警察找上門來好?」安妮也大聲地說。
「你什麼意思?」
「我仔細想過了。平白無故消失了兩個人,肯定會驚動警察的。而且,樓上的女孩什麼情況我們並不清楚,她是一個人獨居,還是與人同住,我們都不知道。如果有人與她同住,那她消失了,別人肯定會報警的。」
「那又怎麼樣?和你砍了她的頭有什麼關係?」
「如果警察真的調查起那個女孩的失蹤來,很有可能會查到樓下的我們。畢竟,她是下來取衣服才消失的。不過,這段時間好像並沒有人來找她,說明她在下來取衣服的時候,很有可能是一個人在家。」
「那就是說沒人知道她下樓來取衣服了?」
「不。不要低估警察的能力。如果她是晾衣服的途中下來的,那她房間里很有可能還放著沒有晾完的衣服。而且她下來的時候,手機,鑰匙,錢包,什麼都沒有帶,甚至連拖鞋都沒有換。警察一定會想到她不會走遠,甚至會想到她是不是晾衣服的過程中衣服掉了下去,而她只是下去取衣服。」
「如果警察想到了這些,那就一定會查到樓下的我們。」
「沒錯。我們並不知道有沒有人知道她的失蹤,也不知道案子什麼時候會東窗事發。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一旦她的失蹤被人發現,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洗清我們的嫌疑。」
「我還是不明白,這和砍掉她的頭有什麼關係?」
「如果她是一個人獨居,沒有人知道她失蹤的事呢?」安妮說。
「什麼意思?」
「如果這具屍體沒有了頭,那麼,就算有一天屍體被發現了,也無法確認她的身份。更沒人知道她就是樓上的那個女孩。前提是,她是一個人獨居,沒有人知道她失蹤的事。」
「可是,萬一有人和她一起住呢?你這麼做,不是多此一舉嗎?」
「從我的判斷來看,她應該是剛剛搬來不久的,而且目前是一個人居住的。」安妮說。
「你怎麼知道?」
「我之前仔細想了一下,這個女孩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果她是一直住我們樓上的,那肯定偶爾上下樓梯會碰到,那多多少少肯定會有一點印象。可是,我確定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我想,她應該是我搬走之後才搬進來的新租戶。」
「小區里住著那麼多人,即使是樓上樓下,那沒有見過面,相互不認識,也是很正常的事。」王凱說。
「所以,為了搞清楚這件事情,我特意上網查了查,看看網上有沒有樓上這個房子的出租信息。結果,還真的讓我查到了一個女孩發布的合租信息。從小區的名字,樓層,還有房間的布局來看,我確定和我們這套是一模一樣的戶型。最後讓我確定的,是有人在網上問她小區環境怎麼樣,她發了一張照片,我看到了那棵核桃樹,正是從這個窗戶往外看的情景。」
「所以,她就是發布合租信息的那個女孩?」
「沒錯。而且,我看到今天下午她還在網上給別人回信息,說房子還沒有租出去。所以我斷定,她一定是剛搬來不久,現在正在找人合租。而且,她在合租要求里說了,她是單身,一個人住,所以,她要求合租對象也是單身女孩。因此,可以斷定,目前,她還是一個人住。」
「可是,即使這樣,我們也不能保證她的失蹤就一定沒有人知道啊?」王凱說。
「沒有百分之百的保證。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斷而已。所以,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我之所以將她的頭砍下來,就是希望有一天,如果屍體被發現了,不會那麼容易就確定死者的身份。」
「可是,如果屍體被發現了,很有可能會查到我們的。」
「沒錯。」安妮看著王凱說,「所以,我們要找一個背鍋的人。」
「背鍋的人?」王凱不明白安妮的意思。
「現在這個女孩死了,已經成為了事實。而且,她的失蹤也許很快就會被人知道,也許很快就會查到樓下的我們。而且,我們今天來過這裡,監控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要想徹底洗清我們的嫌疑,我們必須找一個背鍋的人。」安妮說。
「你想怎麼做?哪裡去找背鍋的人?」王凱覺得安妮瘋了。
安妮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美,對王凱說:「不用到哪裡去找了,已經有現成的了。」
王凱見安妮望了一眼床上的小美,問:「你所說的背鍋的人,就是小美?」
「沒錯。」安妮說,「我想過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計策。我們可以偽造成是小美殺了她,然後小美便畏罪潛逃了。這樣的話,大家找不到小美,也不會覺得奇怪,只是會認為她一定是躲起來了。沒人會知道她已經死了。」
「可是,如果警察覺得小美是兇手,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去找小美的。」王凱說。
「沒錯。可是,他們是不會找到小美的。因為,真正的小美已經死了。」安妮說。
「真正的小美?」王凱越聽越糊塗,「什麼意思?」
「警察要找小美,一定會去查監控。如果他們查到,小美進了小區之後,沒有再出去過。那他們一定會懷疑,小美是不是已經死在了小區裡面。所以,我們必須要讓他們從監控裡面看到,小美是走出了小區的,她是消失在小區外面的。這樣的話,他們才會相信小美是畏罪潛逃。」
「可是,你怎麼把這個事情推到小美身上呢?」
「將計就計。」
「什麼意思?」
「樓上的女孩失蹤了,警察很有可能會查到樓下的小美。如果,在這個房間里,找到了樓上女孩的屍體。那麼,就可以認定,女孩是死在這個房子里的。那就一定和小美脫不了關係。而在這個時候,小美偏偏又失蹤了,那麼,他們就會相信,小美一定是畏罪潛逃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證明,就是小美殺了她啊?」
「所以,我還會偽造另一個證據。」
「什麼證據?」
「我會用她的指甲,在小美身上撓一道深深的印記。在她的指甲里,留有小美的皮肉組織。這樣的話,小美如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嫌疑了。」
「真是太可怕了!」王凱看著安妮,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什麼太可怕?」安妮看著王凱的眼睛問,「我嗎?」
「你的想法。」王凱說,「你的想法太可怕了。聽起來,好像毫無破綻。但是,卻讓人感到害怕。」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安妮說,「你一定覺得,我太殘忍,面對這樣的情況,還能這麼理智。而且,我還能想到方方面面的東西,這讓你覺得,我這個人很恐怖。就像……殺人狂魔一樣。」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到這些的。」王凱不敢看安妮的眼睛。
「很簡單。如果我們不想到這些,警察就會想到這些。如果我們不提前做好準備,你知道我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安妮說。
王凱陷入了沉思。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一片空白。要麼,他們認罪。要麼,他們就想辦法撇清自己。
王凱埋下了頭,問安妮:「你說吧,你的計劃是什麼?」
安妮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已經將那個女孩的頭砍下來了。我們就將她的屍體放在冰箱的冷凍室。」
王凱一聽,大跌眼鏡:「你說什麼?放冰箱?……」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她是死在這間房子里的。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嫁禍給小美。」安妮說。
「那頭呢?既然這樣,你為何還要砍下她的頭?」
「我會把她的頭,埋在後面那個荒廢的小花園裡。」安妮說。
「為何?你不是多此一舉嗎?警察既然已經發現屍體了,你還把頭拿走幹什麼?」
「為了給他們增加一點難度。」安妮說。
「真是無法想象。」王凱的語氣充滿了憤怒。
「其實,我這樣做,是為了警察不會那麼快確認死者的身份。這樣的話,他們就不知道,小美殺死她的動機。」
王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問:「對啊!小美殺死她的動機是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設的局你不知道?」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是最真實的。連我們都不知道小美為何要殺她,那警察就更不會知道了。因為,小美根本就沒有殺她,又何來動機一說呢?這樣的話,警察只會陷入一個怪圈裡面,去尋找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答案。」安妮說。
「那,如何才能讓警察相信,是小美殺了她?」
「小美的憑空消失,就是最好的證明。你想想,如果不是畏罪潛逃,小美為何要憑空消失呢?越是找不到小美,警察就越會相信她是兇手。」
「可是,你剛才說,要讓小美消失在小區的外面,還要在監控里能看到她走出小區。這怎麼做得到?」
「沒有什麼做不到的。我可以假扮她走出去。」安妮說。
「假扮她?」
「沒錯。我和小美的身高體重都差不多。只要穿上她平時喜歡穿的衣服,打扮成她平時喜歡打扮成的樣子,稍微遮一下臉,沒有人會認出來的。」
「可是,小美是長發,而你是短髮。」
「沒關係。我買了和她的髮型一模一樣的假髮。就放在我的包里。」
王凱吃了一驚,沒想到,安妮竟然能想到這些。「所以,你其實早就想好了,要讓小美背鍋,是嗎?」
「沒錯。我在進來之前,就已經全部想好了,並且,買好了所有需要用到的東西。」
「那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我覺得,沒有必要。你太優柔寡斷,我一個人做了反而更乾脆。」
「也包括——砍頭,這件事嗎?」
「你現在問這些沒有意義了。現在,你只需要按我的計劃去做就可以了。」安妮不耐煩地說。
「那我們先去把屍體埋了吧!」王凱說,「我看著她們在這裡,瘮得慌。」
「不著急。一個頭而已,很快的。」安妮說。
「一個頭而已?」王凱不知道安妮又在搞什麼,「那小美的屍體呢?」
「小美的屍體不能埋在小區里。」安妮說。
「為什麼?」
「如果小美的屍體在小區里被發現了,那,找她背鍋的事情,就不可能了。小美的屍體,必須埋到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這也是為什麼,我會讓你去借車。」安妮說。
「埋在哪裡?」
「往你們老家的方向走,越遠越好,越偏僻越好。」安妮說。
「我不知道你說的哪裡。」
「我也不知道我說的哪裡。我也不需要知道。你知道就可以了。也不要告訴我。」安妮說。
「什麼意思?」
「當你覺得,你已經開得足夠遠了,而且,又是偏僻的,荒無人煙的地方。你覺得,那個地方可以了,而且,也不會被人發現。那你就把她埋在那裡。」
「你不和我一起去嗎?」王凱問。
「不。」安妮說,「屍體埋好了以後,你也不要告訴我地方。」
「為什麼?」
「如果我們兩個人都知道埋屍的地方,那如果有一天,真的被警察查到,我們很有可能會因為招架不住而和盤托出。所以,我不知道更好。無論他們用何種辦法,他們也不可能從我嘴裡套出埋屍的地點,因為,我是真的不知道。」
王凱想了一下,說:「這樣的話,警察就有可能從我嘴裡套出來了?」
「所以,不要告訴我,這樣才更好。你要始終記住,這個地方,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只要你不說,沒人會知道的。不管怎麼樣,他們也套不了你。」安妮說。
王凱想了一下,不知道安妮的辦法,是好還是不好。
「所以,我一個人開車去埋屍?」王凱問。
「是的。在你出去之後,我會呆在這裡。在半夜的時候,打扮成小美的樣子,走出小區。」安妮說。
「那我現在就去吧!」王凱說,「時間也不早了。」
「不急。」安妮說,「接下來的這一個小時,你還不能走,我們必須在這裡,一起打掃衛生。」
王凱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打掃衛生?」
「沒錯。」安妮說,「下午的時候,我們曾在這裡呆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然後抱了兩盆花出去。可是,如果只是來搬花,是不需要這麼長時間的。所以,我們必須找個合適的理由,說清楚我們在這一個小時里都幹了什麼。我想過了,唯一合情合理的理由,就是我們把這裡的衛生打掃了一遍。」
「你不是會留下嗎?你一個人打掃也可以啊!」王凱說。
「不行。這件事情,必須我們兩個人一起做。只有真正一起做過的事情,在警察問起來的時候,才會毫無破綻。」安妮說。
「行吧,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吧!」王凱說。
「現在,你先幫我,我們把屍體抬進冰櫃放好。」安妮說,「冰箱剛才我已經收拾好了。」
正在王凱準備去搬動屍體的時候,安妮突然大聲地說:「等一下!」
「幹什麼?」王凱被安妮突然的一聲嚇了一跳。
「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做。」
「什麼最重要的事?」
「我們必須把屍體處理乾淨了再放進冰箱。」安妮說。
「處理乾淨?怎麼處理?」
安妮轉過身,去她的包里,拿出了兩副手套。一副給了王凱,一副戴在了自己手上,說:「剛才她掙扎的時候,很有可能抓到了我們。我們要把她的指甲縫徹底清理乾淨,讓她的身上不留下半點我們的痕迹。然後,再用她的指甲在小美身上撓一道傷痕。」
說著,安妮開始放著水,仔細清洗著女孩的雙手。
而王凱看到這屍體,卻如何也下不了手,只能呆在旁邊看著。
接著,安妮開始脫下女孩身上的衣服。
「你幹什麼?」王凱見狀,趕緊把頭瞥向了一邊。
「我要把她的衣服脫下來。然後把她裸體放進冰箱。」安妮說。
「為何要裸體?」
「穿著衣服的話,很容易識別身份。而且,裸體的話,更能說明女人之間的仇恨。有可能,她們是情敵呢!你沒看那麼多原配抓小三的,都是扒光別人的衣服嗎?」安妮假設著。
王凱雖然不知道安妮腦子裡在想什麼,但是,他也不知道怎麼反對,只能任由安妮去做。
過了一會,安妮說:「好了。現在,我們把她抬到冰箱去。」
於是,兩人一起,將這具沒有頭的,沖洗得乾乾淨淨的女屍,放進了冰箱。
「現在,我們去把小美的屍體清理乾淨。」安妮說。
二人來到了小美的跟前。此時的小美,還躺在床上。
就在王凱伸手準備把小美的屍體翻過來的時候,他好像突然覺得小美的樣子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樣。
「你動過了她嗎?」王凱問安妮。
安妮不知道王凱要說什麼,便問:「怎麼了?」
「我怎麼覺得,她的樣子看起來和之前有些不一樣。」王凱說。
「沒什麼不一樣啊!」安妮看了一下說。
「不對呀,她之前,好像不是這個姿勢啊!」王凱始終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是這個姿勢啊,你看花眼了吧!」安妮停了一下,說,「可能是剛才,我本來想理一下被子的,也許不小心碰到她了。不過,她一直是這麼躺著的。行了別說了,趕緊把她弄下來吧!」說著,安妮一下子就將小美的屍體翻了過來。
此時,小美的衣服上,已經染上了一大片血跡。床單和枕頭上也是大片的血跡。
「像剛才那樣,我們得把她的衣服脫下來,全身沖洗乾淨,清理乾淨。」安妮說。
兩人將屍體抬到了衛生間。
同樣是安妮在清理著屍體,王凱在旁邊看著。
一會,安妮就把屍體清理好了。
「小美的屍體怎麼辦?王凱問。
「什麼怎麼辦?拉出去埋了啊!」安妮說。
「我是說,裝在哪裡?總不可能,就這麼抱上車吧!」王凱說。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早就準備好了。」安妮說。
說完,安妮進屋,拿出來了一個大大的行李編織袋。
「哪兒來的?」王凱問。
「小美的陽台上的。應該是她搬家時候用了的。」安妮說。
「你怎麼知道她陽台上有編織袋的?」王凱問。
「我在下午取衣服的時候看到的。本來我想買個新的編織袋來裝的,不過,想到她這裡有,我也就沒買了。還省事了。」安妮說,「快來幫忙,先把屍體放進去。」
兩人一起,將小美的屍體放進了編織袋。
接著,兩人開始收拾床上的東西。
「這床上這麼多血,怎麼辦?」王凱問。
「把這些床單被套枕頭,全部拆下來,然後帶出去扔掉。再重新換上她的乾淨的床上用品。我檢查過她的衣櫃了,裡面有乾淨的。我們直接拿出來鋪上就行。」安妮的樣子看起來,極其冷靜。
說完,安妮開始收拾床上的東西。
她的動作很麻利,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很快,她就把床鋪得整整齊齊的了。
「接下來的事情,我們要一起做了。」安妮說。
「什麼事?」
「打掃衛生。」安妮說,「把這裡所有的地方全部打掃乾淨,看得見的地方全部用抹布抹一遍。這樣做,一是給我們找一個合理的借口,二是把我們的指紋和腳印之類的東西全部清理乾淨。總之,這個屋子裡,不能留下半點我們的痕迹。」
接著,兩人開始打掃衛生。他們把每一個房間,包括廚房,客廳,衛生間,全部打掃得乾乾淨淨。把所有眼睛能看到的東西,所有他們觸摸過的東西,全都用抹布擦拭得乾乾淨淨。確保屋子裡,已經沒有了他們的任何痕迹。
安妮看著時間,打掃衛生的時間,差不多就是一個小時左右。
安妮看著王凱,說:「如果有一天,警察真的找到了我們,問起了我們,就只要說我們打掃廚房,衛生間,客廳,及我們那間房就可以了。不要提到小美這間。」
「我知道。就是按照平時打掃衛生的習慣說就是了唄!」
「沒錯。還有,不要流露出我們想要清理痕迹的想法,就是普通的拖地,擦拭就行。」
「嗯,知道了。」王凱說,「現在,可以走了嗎?」
安妮想了一下,說:「你把那個編織袋提下去,還有那個包,裡面是她們的衣服和床單被套。記住,把這兩個袋子埋在不同的地方。我留下來看看還有什麼忽略的地方沒有,晚點我會喬裝成小美的樣子出去。」
「那……那個頭呢?」王凱問。
「那個你不用管。等會我自己拿下去埋了。」安妮說。
「你行嗎?」王凱問。
「沒問題。」安妮說。
說完,安妮好像又想起了啥,她又跑到小美的陽台,拿出了一把種花的小鏟子。
「拿著吧,你用的上。」安妮將鏟子遞給了王凱。
「這個,太小了吧!」王凱說。
「先拿著吧,能用就用,用不上就算了。」安妮說。
「那我拿走了,你等會怎麼辦?」王凱問。
「那裡還有一個。」安妮指了指陽台。那裡確實還有一把鏟子。
「好吧!」說完,王凱將鏟子一起裝進了編織袋。
「嗯。你去吧,路上小心。沒有什麼特別重大的事情,盡量不要聯繫。事情辦好了之後,就到我們之前分開的那個天橋下面去等。我也是一樣,辦好了我就會去那裡。我們在那裡匯合。」安妮說。
「為什麼不要聯繫?」
「你忘了嗎?我們現在應該是一起呆在酒店裡的。我們有聯繫的必要嗎?」安妮問。
王凱想了一下,說:「好吧,那我走了。」
說完,王凱看了一眼編織袋,提著它下了樓。
王凱走後,安妮也提著那個被裝進袋子的頭顱,準備去樓下屋后荒廢的花園。
她知道那裡有一堵牆擋著通道,她還特意帶了一條小板凳。並帶上了一條長繩子,將繩子的一頭綁在自己的身上,另一頭綁在板凳上。
安妮來到那堵牆的面前。她將板凳輕輕放在地上,然後站在板凳上,手夠著上面,再用力往上一躍,腿一抬,安妮就騎上在了這堵牆的上方。
她順著身上的繩子,將板凳拉了起來。接著,又順著繩子,將板凳從另一邊放了下去。
然後,她輕輕一跳,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她來到那片荒廢的小花園,尋找著合適的地點。
她看到了一顆鐵樹,鐵樹的樹葉長得很茂盛,也散得很開。她決定將它埋在鐵樹的下面。
她看了一下,在角落裡還放著兩把破舊的鏟子。
她又看了看手裡握著的從家裡帶出來的小鏟子。為了節省時間,她毫不猶豫地拿起了旁邊的大鏟子。
她動作很迅速,很快,便在鐵樹下方挖了一個坑。
她拿起那個裝著頭顱的袋子。沒有絲毫猶豫,乾淨利落地將它埋了進去,又在表面覆蓋了厚厚的泥土。
她看了看,表面的泥土太過新鮮了,看起來特別顯眼。她又在旁邊鏟了一些雜草,連草帶泥覆蓋在了那新鮮的土壤之上。
她又看了一下,覺得比之前好多了。
小心翼翼地做完這一切之後,安妮又快速地回到了出租屋。
安妮開始化妝,她找出了小美常穿的衣服和短裙,戴上假髮,把自己打扮成了小美的模樣。
接下來,安妮開始再次清理現場。
她重新戴上了手套,拿起了抹布,把房間里裡外外全都擦拭了一遍。又把客廳和廚房的所有東西都擦拭了一遍。接著,又把所有的地面都拖得乾乾淨淨。她必須確保,房子里沒有留下他們的指紋或者腳印及其他痕迹。
安妮環視了一下房子的每個角落,她覺得,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她脫下了手套,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來到了門口,準備換鞋離開。
就在她彎腰準備去拿鞋的時候,她還不忘往小美的房間望了一眼。因為,小美房間的門,正對著客廳門口的鞋架子。
這一望,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牆上的那一排釘子上。
一排釘子整齊地排列著。只是,最邊上的那顆釘子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洞在牆壁上。
安妮想起了之前,小美就是從這個地方倒下去的。
她忽然恍然大悟。之前,他們一直以為小美是因為頭撞到了牆壁而流血的。現在,她明白了。小美是因為頭撞到了那顆釘子。
可是,剛才他們在打掃衛生的時候,並沒有看見掉落在地上的釘子。安妮一下子明白了,那顆釘子,現在應該還在小美的腦袋裡。
安妮掏出手機,準備給王凱打電話,讓他把釘子取出來。可是,她轉念一想,又把手機收了回來。
自己這個時候給王凱打電話並不合適。何況,只要王凱把屍體埋了,釘子也就不重要了,反正也沒人知道了。
只是,安妮看著眼前這個牆上的小洞洞,若有所思。她覺得,這個洞在這裡,太明顯了。
必須想辦法把這個洞蓋住!不能讓人發現這裡少了一顆釘子!
她想,最好的辦法,就是再釘一顆釘子進去。可是,眼下,她去哪裡找釘子呢?
她又轉念一想,不行!如果是新買的釘子,釘進去了也很容易被看出來。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怎麼做,才能萬無一失呢?安妮的腦袋飛速地運轉著。
這時,她注意到了鞋架子上方的牆上,用來掛鑰匙的掛鉤。
她順手取下了一個掛鉤,將它粘貼在了牆上那顆釘子掉落的地方。
掛鉤粘上去之後,完美地覆蓋住了之前的小洞洞。
安妮嘆了口氣,這才安下心來。
她重新換好了鞋,出了門。
(二)
安妮來到了之前兩人約定好的見面地點。
這是一座立交橋。橋下除了偶爾過往的車輛,幾乎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很顯然,王凱還沒有回來。這在安妮的預料之中。
夜已深,城市已經開始入眠。
可此時的安妮,卻沒有一絲睡意。
冬日裡的夜風,有一種侵入心底的寒冷。這種寒冷,讓人無比清醒。
今天發生的一幕幕猶如電影般在她腦海里一一閃過。
她開始覺得害怕,覺得愧疚。她不敢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她就會想起小美的模樣。
她想起她壓在小美的身上,捂著她的口鼻的時候,小美瞪得大大的眼睛。那雙眼睛在哭訴,在祈求,祈求眼前的這個人可以鬆開手,給她一口呼吸的空氣。
那眼神里充滿了祈求,驚恐和絕望。
可是,安妮並沒有鬆開捂住她口鼻的手。
她並沒有告訴王凱,小美曾經蘇醒過。
更不可能告訴王凱,是自己親手殺了小美。
想到這些,安妮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她無法想象,自己竟能下得了手。
怪誰呢?安妮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又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著自己。要怪,就怪她自己吧!如果不是她昏迷了,我們也不會以為她死了,也就不會殺死下來取衣服的女孩。如果不是小美醒來之後看到那個被殺死的女孩,自己也不會殺了她。所以,要怪,就怪她自己吧。
可是,為什麼自己要殺死兩個活生生的人呢?那可是兩個鮮活的生命啊!
安妮開始對自己的冷漠和無情害怕起來。
此時的她,心如刀絞,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籠罩著她。此時,她才覺得,自己所做的這些,令人髮指!
怎麼辦?安妮望著漆黑而冰冷的天空,開始流淚。
她想來一句聲嘶力竭的喊叫,可是,她不敢。她甚至不敢哭出聲來,因為她怕,怕引起別人的注意。
如今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安妮知道,現在,一切都太晚了。既然錯了,只有一直錯下去。
她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這一耳光,扇的是對自己的失望,扇的是冷漠的人心。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歸來的王凱。之前王凱看她的表情,就像看見一頭怪獸一樣,充滿了恐懼。她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嚇到他了。
安妮埋下了頭,在這寂靜而寒冷的冬夜裡,孤獨地等待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叫聲把她從沉思中喚醒。
「走吧!」不知何時,王凱出現在了安妮的面前。
安妮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事情辦完了嗎?」
「辦完了。」王凱冷冷地回答。
「順利嗎?」
「還好。」
「哦。」
接著,兩人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後,王凱對安妮說道:
「走吧!」
「我剛才又想到了一些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安妮對王凱說。
「什麼事?」
「一些細節。我想了一下,我們還有一些地方需要完善。這樣,才能做到天衣無縫。」
「你說吧!」王凱也坐到了花壇邊上。
「今天的事情,我們基本已經處理完了。我們進出小區的時候,都經過了喬裝打扮,應該問題不大。只是,為了在以後警察找到我們的時候,洗清你的嫌疑,你還有一件事情要去做。」安妮說。
「什麼事?」
「繼續回明月小區去找小美。」安妮看著王凱。
「你瘋了嗎?還讓我回去找她?她都已經……」王凱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她是已經不在了。但是,你要記住,你並不知道這件事。」
「你是讓我假裝不知道小美已經死了?」
「對。只有這樣,才能消除你的嫌疑。所以,你還必須再次回到明月小區去找她。而且,最少要去兩次。以你們之前的關係,你最少還應該去找她兩次,兩次都見不到她,這樣,你就會覺得也許是她真的不願意再見你了。這樣,你就有了以後不再去的理由。」
「警察會相信嗎?」
「警察會查看監控的。他們會在監控里看到你去找她。如果,他們真的推測出了樓上那個女孩的死亡時間,再聯繫到小美的失蹤,他們就會把嫌疑鎖定在小美身上。而你在小美失蹤之後,還去找了她兩次,說明你並不知道她失蹤的事,這件事情也就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王凱的腦子很亂,他驚訝於安妮在此時還能保持如此清醒的頭腦。
「你說什麼我照做就是了,」王凱說,「我不像你,沒有那麼清醒的頭腦。」
安妮看了一眼王凱,王凱的眼裡是一種奇怪的表情。
「你,是在責怪我嗎?」安妮問。
「不是。」
「你就是,你的眼神已經出賣你了。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王凱停了一下,「事情過了就算了吧,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你可以不按我說的做,你甚至可以去自首。」安妮看著王凱,「反正我已經無所謂了,我這輩子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我知道你現在很嫌棄我了,何況,我以後連孩子都生不了了。你說,我的人生,還有什麼盼頭呢?其實,對我來說,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安妮,你不要這麼說。我沒有這個意思。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事情也不會發生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現在,已經不想再去怪誰了。得過且過吧!至於我們倆的關係,我知道,分手是必然的。只是,為了大局考慮,我們現在還不能分手。起碼,眼下,我們必須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還是和之前一樣。」
「安妮……是我對不起你。我會努力補償你的。」
「不用了,我知道你做不到的。我從你的眼神里,看到了害怕和恐懼。你對我的所作所為,一定特別失望吧?你一定覺得,我像一個瘋子一樣。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只會讓你感到害怕,你只會覺得,我是一個極其殘忍的人。」
「我不會的。我會努力,努力忘掉這一切。」
「你忘不掉的。你不要再勉強自己了,我知道你現在真實的想法,那就是離我越遠越好。因為,我讓你感到害怕。」
「我沒有……」
「不用掩飾了。我看的出來。」安妮說,「就這樣吧,我們回去吧!」
「去哪裡?」
「酒店。怎麼出來的,就怎麼回去。回去好好睡一覺。」安妮說。
此時的王凱,雖然感覺異常疲憊,但是,卻睡意全無。
「車子怎麼辦?」王凱問安妮。
「你借車的時候,說的什麼時候把車子還回去?」安妮問。
「我沒有說。阿芳的老公正好這幾天出差了,不用車。但是,她還是說最好儘快還回去,因為她老公不允許她把車借給別人。」王凱說。
「那就直接開去酒店。後天退房后,你再把車子還回去。」
「這樣,合適嗎?要不,儘早還回去吧,我有點心慌。」
「你借車的時候,是說的什麼理由?」
「就是你告訴我的理由,說我媽病了,我著急趕回老家。」
「那就對了,哪有今晚著急回去,明天就回來的?後天去還吧,也還說得通。」
「那好吧!」
兩人上了車。朝著酒店的方向駛去。
大家都沒有說話,車裡顯得特別安靜。一輛輛車子從行車記錄儀的影像屏幕里閃過。
安妮看著行車記錄儀,忽然想到了什麼。
她伸出手,在行車記錄儀上面摸索著。
「你幹什麼?」王凱問。
「我把行車記錄儀的內存卡取出來,以防萬一。萬一有一天,警察查到了這輛車,那行車記錄儀的內容,我們就說不清楚了。所以,這個內存卡必須毀掉。在還車的時候,裝一張新的內存卡進去。」安妮說。
說完,安妮取出了內存卡。
她把內存卡放在手心裡看了一下。又轉頭看了一眼王凱。
接著,她掏出了包里的鑰匙串。鑰匙串上面有一把摺疊的小剪刀。她展開剪刀,將內存卡剪碎,然後,一把扔出了窗外。
散落的小碎片很快就隨風消逝了。
「你幹嘛把它剪了?」王凱問。
「不剪,難道留著當證據嗎?」安妮說。
「算了,毀了就毀了吧,毀了就沒人知道我的埋屍地點了。」王凱說。
「所以,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任何人都詐不了你,包括我。」安妮說著,看了一眼王凱,「不要相信任何人。」
「什麼意思?就是不管怎麼樣,都不要承認,是嗎?」
「對。你要記住,這件事情和你無關。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回來只是去搬了兩盆花,打掃了一下衛生而已。」安妮說。
「知道了。你已經說過了。」王凱說。
「不過,有一件事情,你要承認。」安妮又說。
「什麼事?」
「你和小美的事。」
「我和小美的事?你要我承認?」
「我是說,如果警察查到了你進出小區的蹤跡的話。而我已經搬家了,你沒有理由再回去。唯一的理由,你是去找小美的。」
「可是,我和小美的這種關係,你要我怎麼承認?」
「你就說你們是情人就好了。就是普通的情人。其他都不用說。」
「心甘情願……的那種嗎?」王凱有點結巴。
「情人,當然是心甘情願的。這是你和小美的秘密。你明白了嗎?」
「知道了。就說我是瞞著你的,對吧?」
「有哪個男人在外面找了小三,還要告訴原配的嗎?」
「行了,我知道了。」王凱的語氣,有點不高興了。
「總之,就是這個意思。你自己領會就好了。」安妮說。
兩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車子里又回到了寂靜無聲的狀態。
過了一會兒,安妮又開口了:「等等,我們現在還不能回酒店去。」
王凱下意識踩了一下剎車,問:「為什麼?」
安妮看了看錶,說:「現在這個時候,說是夜晚,已經太晚了。說是早上,又太早了。我們這個時候回去的話,很容易引人注意。而且,車子最好也不要停到酒店的停車場。」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去哪裡?」王凱問。
安妮想了一下,說:「去河邊吧!」
「河邊?」
「沒錯。以前我們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經常去散步的那個河邊。我們去那裡吧!」安妮說。
王凱想了一下,眼下,如果不去酒店的話,他們確實沒有地方可去。
「好吧!」他把車子掉了個頭,向著河邊駛去。
凌晨的河邊已經沒有人了,連過往的車輛都幾乎沒有了。
王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將車子停了下來。
「下去走走嗎?」安妮問。
她望了望河對岸,河邊高樓大廈的燈光在夜裡顯得格外耀眼。
沿河的路燈照在平靜的河面上,別有一番風味。
王凱向窗外忘了一眼,這裡的夜景的確很美。
可是,此時此刻,他早已疲憊不堪,也早已沒有了心情來欣賞這美景。此時的他,只想安安靜靜地閉上眼睛。
「不去了。休息一會吧!」王凱說。
說完,他放平了汽車的座椅,將身子躺了下去。
當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頭腦一片空白。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多到他都已經快要記不清了。
他努力地回憶著,大腦又顯得很疲憊。他想保持清醒的頭腦,卻越來越迷糊。
安妮看著躺下的王凱,滿臉的倦意。她沒有再叫他。
她也放下了座椅,躺了下去。
安妮的心裡也很亂。
此時的兩人,心裡都充滿了複雜的感情。
就這樣,大家都沒有說話,懷揣著各自的心思,熬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