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你不能見死不救
度過了愉快的兩天一夜,生活重新回入正軌,只待著元旦兩家人見面,屆時就真的可以探討一下倆人的婚事了。
一大早,晏無虞先唐頌去上班。坐在車裡的時候,他正低頭給唐頌發著消息,冷不防車子忽然一顫。
晏無虞下意識地抬頭看情況。鐵哥開車向來穩重,沒有特殊情況,車子幾乎很少有急停顛簸。
「晏總不好意思。」鐵哥略有受驚,不高興地看著車頭前忽然出現的張開雙臂攔車的女人。那是個50多歲的中老年婦女,身材偏瘦,神情憔悴。
晏無虞同樣看到了,眉頭不由地微微一皺。
鐵哥以為女人只是不小心,示意她趕快走,但那女人卻開始沿著車身轉到側面,隔著玻璃轉到了晏無虞的車窗外,伸手拍打著玻璃,似乎很急切地想尋找車裡的人。
玻璃膜不透光,從外面看不到裡面,只能看清一個模糊的影子。
「晏總,需要報警嗎?」鐵哥謹慎的問。身為名人,有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成為新聞的焦點,處事不能隨心所欲。隨便一張莫名角度的截圖,在網上可能就會被曲解成無數的意思。
「不用,你先靠邊停車。」
車子緩緩開向路邊,女人亦步亦趨跟著,似乎怕他們跑了一樣,害得鐵哥開車小心翼翼,就把不小心把人卷進車輪里徹底歇菜。
晏無虞把手機放在扶手位置,然後打開了車窗,一掌多寬度。
那個女人驚喜又惶恐的,似乎想要上前抓住晏無虞的胳膊,被晏無虞冷冷一瞪,又訕訕然地縮了回去。
「你是誰?有事?」晏無虞冷聲問,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
「我,我是唐頌的母親,我,我叫馮婉珍。」那個女人囁嚅說著,臉上努力掛著一絲笑容,卑微尷尬又難看。
「你知道我是誰?怎麼認識我的?如何知道我的車牌號碼?」晏無虞一上來就是三連問。以唐頌平時的表現來看,他非常確定唐頌是不可能把自己的消息告訴馮婉珍的。就算昨晚上談起元旦見家長的事情,唐頌從來沒有提過馮婉珍的意思。
那麼請問,馮婉珍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她的目的又是為何?他不認為自己的身份和車牌號碼、必經之路等消息是隨隨便便一個剛回來沒兩個月的普通落魄中年婦女就可以打探的。
別怪晏總想得多,在這個吃人的圈子裡,不想三步走一步,隨時會被人吃掉。
唯一沒想的,可能就是喜歡唐頌這件事。
「我,我是那個唐頌的母親,你是唐頌的未婚夫吧?」馮婉珍明顯一愣,說話結結巴巴的,態度避重就輕,對晏無虞的問話避而不談,只是反覆強調這一句話。
「我是唐頌的未婚夫,但是很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據我了解,唐頌是孤兒,她從小就沒有父母。」晏無虞不客氣地說道。
「不不是的,」馮婉珍開始流眼淚了,表情中摻雜著後悔和痛苦,一張憔悴的臉因此而顯得有些猙獰:「我真的是唐頌的親媽,真的,我知道我以前錯了,不該拋下唐頌,但是血緣關係是斷不了的……」
「首先,唐頌並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你,那麼很抱歉,我沒有亂認親戚的習慣;其次,如果你找到我的目的,是為了要告訴我你的身份,那我告訴你,我絲毫沒有興趣;第三,如果你想讓唐頌承認你的身份,對你當初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想祈求原諒,那麼你要找的對象是唐頌,你應該親自跟她說。唐頌是我的未婚妻,我尊重她的選擇和她的想法。如果她願意接受原諒你,那麼我便可以接受原諒你,如果她不願意原諒你,那麼,我會更加地怨恨你。」
「你,你怎麼忍心看見我們母女不和?不管怎麼說,如果沒有我的話就沒有唐頌,更加不可能有你們現在……」
「我為什麼不忍心?作為孤兒,唐頌從小受了比別人多的多的苦難,請問她需要母親的時候,母親這個角色在哪裡。今天我能這樣心平氣和在這裡跟你說話,是看在你是女人並且年紀大的份上。不用試圖對我,或者是對唐頌進行道德綁架,我不接受那一套。」晏無虞冷冷的把話堵死。
有些人啊,真的不配為人父母。子女在他們眼裡只是可有可無的附贈品,他們只對自己好,考慮問題的出發點都只是自己。
他自己也曾遭遇過少年時期的噩夢。無論是不是父親拋棄了家庭,無論父親是不是一個人渣,只要膽敢反抗違逆他的想法命令,就會被貼上「不孝」的標籤。
幾千年的「道德」如一道無形的枷鎖,套在身上,讓人無處可逃。如果真的想逃離,那麼就會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讓你屈服,讓你繼續自己的噩夢。
或者,不止是親子關係,還有夫妻關係,他和他的母親,都曾經是受害者。
他不會讓一切在唐頌身上重蹈覆轍。
「你,你知道我的對不對,唐頌一定跟你說過對不對?」馮婉珍還不是太蠢,從晏無虞的話中,隱約還是猜出他是知道實情。
「唐頌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你,但是我知道,她的父親很早就去世,她的母親從小就拋棄了她,戶口本上,她是一家之主。」晏無虞冷聲,如果不是看在她最終是唐頌母親的身份,他壓根兒不會跟她浪費一絲口舌。
「我是有苦衷的,我真的是後悔的!」馮婉珍痛哭流涕,「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晏無虞皺起眉頭:「我已經說過了,我尊重唐頌的意見,我不會幹涉她的決定。」
「你不是她男朋友嗎?你幫我說兩句好話……」馮婉珍緊緊扒著車門。
晏無虞吩咐了一聲:「阿鐵,叫個人過來接我。」
「你不要走!你不能走!你!你不能見死不救!」馮婉珍一聽晏無虞要走,頓時就著急了,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一改萎靡困頓的模樣,說話都急促起來:「我是唐頌的親媽!你不能見死不救!不然唐頌一定會怨恨你一輩子的!親情血緣關係是改變不了的!她就算口頭上不願意承認我,內心也是想要接受我的,不然她不會把房子讓給我住,給我零花錢……」
「那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晏無虞反問。
「我……」馮婉珍呆愣了一下,忽然痛哭流涕,伸手又去扒晏無虞:「我錯了,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我不該被那些人騙,我……我現在欠了他們一大筆錢,他們說如果我不還的話,他們就要鬧到唐頌的學校去,還要把唐頌抓走……」
「是你自己要來找我的,還是他們指點你來找我的?」晏無虞心中一動,表面上不露聲色。
馮婉珍遲疑著:「我……他們說唐頌現在交了一個特別有錢的男朋友,一定能夠替我解決問題的……不會見死不救的!」
他們說她欠的錢跟晏無虞的身價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他們說生了個這麼漂亮的女兒攀上高枝了,晏無虞不會這點錢都不願意拿;他們說……馮婉珍只恨自己鬼迷心竅,終日打雁卻被雁啄瞎了眼,明明這樣的套路跟當初自己和死鬼套路別人一模一樣,為什麼偏偏心存僥倖就跳入了圈套。
道理都懂,可一旦到自己身上,便太難做到。人在賭博的時候精神高度興奮緊張,大腦會大量分泌內啡呔,讓人感覺到無以名狀的喜悅和歡喜。所以賭博就形成了一種癮,和煙癮,毒癮一樣,很難戒掉。
馮婉珍有過浪子回頭改邪歸正的心,可那種癮在骨子裡蠢蠢欲動,讓她不得安寧。她安慰自己,只是小賭怡情,打發一下時間,消磨一下精力,只是最近她的手氣忽然變得特別好,賭贏時候的興奮,欣喜,讓人變得失去理智,稍微被人一慫恿,便想把賭注下得更大,收益更大。
她不是沒有遲疑過,但她覺得自己反正就是一光腳的,一無所有,也沒什麼值得別人算計的,壓根兒不會是別人的「目標」。所以她的心態就放鬆了,幾次三番「再贏一把就撤」后,卻連本帶利輸了個精光。
由贏到輸之間的轉變太快了,所以當賭輸的時候,往往不願意接受,總想著把輸去的再贏回來。賭博最大的吸引力,就是下賭注的時候,永遠不知道輸贏,也就是永遠有輸與贏的機會。當輸到絕望,狠心發誓戒賭的時候,往往又有機會贏得一次,從而又喚起無限的希望。
後面就是套路了,有人在她紅眼失去理智之時給她借錢,高利貸,然後又是輸輸贏贏循環往複,直到金額達到某一個數值之後,對方開始翻臉不認人。
馮婉珍原本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她一沒錢二沒色的,光棍一條,當初就是被打地受不了了,找機會背著一屁股債從南方逃回來。她原想故技重施,可是這一次對方顯然有備而來,對她盯得特別緊,不但威脅她要用唐頌來抵債,還給她指明了一條來錢的快路,就是找晏無虞要錢。
威脅唐頌,對馮婉珍來說,並不算太有利的利器。雖然這段時間托這個便宜女兒的福氣,讓她有吃有住過了難得的一段悠閑時光,可和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安危比起來,就不算什麼了。
讓馮婉珍心動的是便宜女婿的身價。如果不是對方告訴她,她壓根兒不知道唐頌居然交了一個這麼有錢的男朋友。
男朋友這麼有錢了,還只給她一千塊錢家用錢?還讓她去打工討生活?馮婉珍有些不甘心了。所以在那些人的授意之下,才有了今天這攔人的一出。馮婉珍也心存僥倖,說不定那個有錢人能看在她漂亮女兒的份上,不止幫她還了錢,還能給她一大筆。
如果從此後就能母憑女貴過上豪門的生活那就更好了。
「阿鐵,把人看住。」晏無虞淡然吩咐一聲。
阿鐵立即下車,大手一鉗,捏著馮婉珍的肩膀就把她提留到一邊,警告:「老實呆著,別動。」
鐵哥身材魁梧,面容剛毅冷峻,這麼一威脅,馮婉珍立即不敢動彈了——當然,更主要的是,她還不清楚晏無虞的態度,還以為晏無虞會被自己的話說動。
晏無虞撥打了沈嘉銘的電話。沈嘉銘不止是唐頌的家人,還是一個警察。
沈嘉銘聽完了晏無虞的敘述,冷哼一聲:「我就知道這女人回來準是沒安好心,晏總你是打算替她還這筆錢么?呵呵,有錢人就是容易被當成冤大頭啊。」
晏無虞揉了揉眉心,怎麼覺得對付大舅子,比對付這類碰瓷敲詐的還要難呢?「沈隊長,聚眾賭博,發放高利貸,你們公安局不管?」
沈嘉銘反問:「所以晏總你是在報案?把人抓起來?我肯定沒意見啊,問題是你跟唐頌商量過了?」
「是否可以煩請沈隊長你把人先請回去問問情況?除了賭博和高利貸的問題,我覺得還可以問問背後是不是有人指使。這些事情,我雖然也可以做,但是交給公安,可能更合適一些。」
沈嘉銘本想說我幹嘛聽你的我又不為你打工,想了想,忍住了——一切都是為了糖豆。如果不把這個危險人物逮回來,他還不放心呢,今天她能堵晏無虞,明天誰知道會不會去學校堵唐頌?
一個賭鬼的老娘,還欠了一屁股高利貸,空讓唐頌丟人給唐頌帶來危險之外,毫無用處,留在外面等著過年么?
「我說晏總,這感覺不像沖著我們家唐頌來的,倒是向沖著你來的啊。」沈嘉銘微帶嘲諷,「我妹嫁給你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吧?」
「放心吧,危險係數肯定沒有你們警察高,沈隊你多自我保重。」晏無虞淡定回答。
沈嘉銘炸毛:「晏無虞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關心沈隊你,有問題?」
沈嘉銘咬牙:「沒問題!謝謝您嘞!」
「不客氣。」晏無虞淡淡一笑,感覺在和大舅子的相處中略佔了一些上風:「謝了沈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