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安能辨我
與此同時,門口的公公也高聲通報道:「大國師青陽子到,雲陵君到——」
只見一青衣老者走進來,白髮白髯,仙風道骨。
他面容絲毫不顯老態,腳步輕且穩,走起來不見一絲聲響,可見武學造詣之高,遠非常人能及。
而跟在他身後的,正是林蔚。
兩人走到殿中,彎腰行禮。
皇上早有諭旨,國師進殿不用行跪拜大禮,林蔚是青陽子的徒弟,自然也和師父一樣。
只見青陽子神色淡淡,緩聲道:「恭賀皇上福庇太宏,威遠軍大獲全勝,實乃百姓之福。老夫赴宴來遲,請皇上降罪。」
「國師這是說得哪裡話?戰場兇險,若非有雲陵君護著瑾兒,只怕他能否安全回京都兩說。」宏昌帝見到他龍心大悅:「說到底,朕還得謝謝國師師徒二人。」
聽到他對林蔚的稱呼,付疏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過來。
無論江湖上多麼響噹噹的人物,到皇帝面前也需得讓步,什麼仙啊神啊的稱呼,都得省去。
「能守護真龍血脈是蔚兒的福氣。」青陽子道。
如此仙翁般的人物,竟然能一本正經地拍皇帝馬屁,付疏心中佩服。
宏昌帝果然高興得眼角都爬滿了笑紋,抬眼看向林蔚:「雲陵君想要迎娶付將軍的妹妹,付疏?」
林蔚答:「是。」
眾人早就對他的態度習以為常,並未覺得任何不妥,連皇帝都沒有表現出不滿。
他顯出幾分興趣地挑眉:「如果朕沒記錯的話,雲陵君應該沒見過那孩子才是,為何想娶她?」
「見過一次,心嚮往之。」
林蔚這話一出,不只滿朝文武,連付疏自己都震驚了。
她沒聽錯吧?林蔚說喜歡她?
明明為她治傷的時候臉冷得結冰,每日不懟她兩句都難受,後來乾脆閉關不見。
即便再瓦鵬城的時候,也不願與她多說。
再加上她見了他酒醉后的窘況,這林道長見了她都恨不得繞道走,到底是如何喜歡上的?
說到底也是她成天和一堆糙爺們混在一起,自己也不把自己當成女人了,再加上滿心都是打仗陞官,有什麼她忽略的地方也說不定。
正待她琢磨呢,宏昌帝卻開口了:「聽聞雲陵君一心向道,終日在青陽觀鮮少外出,何時見過付家女?」
他問得如此細緻,大家也能理解,畢竟林蔚雖然是青燕子的徒弟,但畢竟也是他國皇子,想要娶本國將軍的妹妹,難免惹人懷疑。
雖然那雲堯實在是邊陲小國,即便有太宏大將軍幫扶,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只見林蔚不卑不亢地答道:「外出時偶遇付小姐被歹人劫持,順手救治。」
「這麼說,付家二小姐與雲陵君還挺有緣分。」皇后慈眉善目地說。
既然話說道這份上,付疏也只能站出來附和:「二妹的信中也曾提及此事,說起來,還沒有謝過雲陵君對家妹的救命之恩。」
承認被林蔚所救,一來可以打破京中難聽的謠言,二來林蔚的確是她的恩人,不能因此惹得他被皇帝猜疑。
「這樣看來,你二人確實是有些緣分。」宏昌帝笑著點了點頭,把問題拋給了付疏:「付將軍對這門親事怎麼想?」
「臣……」付疏起身跪到林蔚身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看向林蔚,正好林蔚也在看她,一雙眼睛清冷淡漠,毫無任何情動。
付疏頓時明白,他是來幫她的。
普天之下,她與誰定下婚約都有風險,唯獨選擇林蔚風險最低。
適婚男子中,他和顧懷瑾是唯二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人。
可顧懷瑾是男子,牽扯到皇位之爭,她絕不可能獨善其身。
而林蔚不同,本就是世外高人,只要不觸碰皇帝的逆鱗,朝堂之上的任何黨派爭鬥都和他無關。
何況他性子雖冷卻正派,既然在邊境時沒拆穿她,那以後想必也不會這樣做。
短短片刻,她就想通了其中關竅,朗聲道:「回皇上,臣觀雲陵君相貌堂堂氣度不凡,又與家妹有救命之恩,若能結秦晉之好,也算喜事一樁。然付家乃太宏子民,臣乃天子朝臣,婚姻之事自然聽從皇上安排。」
言外之意,我覺得林蔚挺好,但皇上你如果有吩咐,自然是聽你的。
既表達了意願又表明了忠心,為人臣子實在太難了,每次說話都得多說不少字。
宏昌帝哪裡會聽不懂她的意思?
但一天的觀察下來,這個付逸陽雖然比他爹機靈不少,但總體來說還是差不多的,無心權位。
反正他本來的目的也是不想付家和其他世家有牽連,如今讓付疏嫁個無依無靠的江湖人士,也算合了他的願。
於是他鬆了口道:「既然雙方有意,傳朕口諭,賜婚與雲陵君林蔚和威遠將軍府二小姐付疏,待付疏守孝結束,介時成婚。」
「謝皇上。」付疏和林蔚雙雙叩拜,婚事就這麼草率地定下了。
一時間道喜的人眾多,在場之人除了顧懷瑾之外,大都挺高興。
自看出林蔚早知道付疏身份之後,顧懷瑾對他就沒什麼好印象,往事一幕幕回憶起來,也隱約看出他對付疏也有想法。
可偏偏他是堂堂皇子,愛而不能得,林蔚卻是個閑雲野鶴的江湖人士,沒那麼多束縛。
所以乍一見林蔚進殿,又踩在賜婚的時間點上,顧懷瑾就下意識地覺得不妙。
果然不出他所料,林蔚是為了婚事而來。
眼看著喜歡的人一步一步成為別人的未婚妻子,還是由皇帝欽賜婚約,顧懷瑾的心就像被扎漏了似的疼。
可他現在還沒有站在權利頂端,更做不到不畏父皇看法,不懼世俗流言。
兩人在他面前雙雙叩拜謝恩,他卻雙拳攥緊,用疼痛來壓制住自己想要去林蔚爭奪的想法。
他執起裝滿酒的酒杯,紅著眼走到付疏面前,舉杯道:「恭喜啊,付將軍。」
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只見付疏淡淡一笑:「多謝宸王殿下。」
黑亮的眸中雲淡風輕,沒有一絲動容。
顧懷瑾輕笑,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掩住滿目蕭索。
她心中,終究是沒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