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今天你造反了嗎?
付疏想了許久,夢裡她之所以結局悲慘,一來是把人生全部寄托在史刻恆身上,為君生為君死毫無自我。
二來則是史刻恆背信棄義移情他人,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且不說他曾答應付霖不納妾,單是自己為他操持家庭十多年,他都能狠心將她和兒女殺害,簡直毫無人性可言。
公主尊貴不能為妾,如果夢裡的史刻恆再愛上她后選擇休妻,付疏都不會鄙視他至此,偏生他為了保全名聲,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殺人滅口毀屍滅跡。
曾經的愛意和信賴都化為滿腔不忿,而心中越是意難平,付疏面上卻越是鎮定,在有限的時間裡為自己和孩子尋找生路。
然而還沒等她想出什麼,晌午時分,史書衍卻突然回來了。
「衍兒,你怎麼這般早回來?」付疏疑惑地看向兒子:「下學了?」
史書衍低頭不語,他背後卻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下什麼學!他都逃學三天了,你這個當娘的都不知道?!」
付疏聽出這聲音來自父親付霖,鼻子頓時有些泛酸,她眼巴巴地看向門口:「爹,您怎麼來了?」
來者是位穿黛色長袍的老先生,精神矍鑠五官舒展明朗,一看就知道年輕時是個英俊後生。
看到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付霖板著的臉也不禁緩和稍許,但仍是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這丫頭,衍兒逃學都不知道,怎麼當娘的?」
付疏連忙給他倒茶,笑容溫順:「爹,您別生氣,衍兒不聽話我教訓他,您彆氣壞了身子。」
「哼,算你孝順。」付霖傲嬌地睨她一眼,而後嚴肅地責問史書衍:「說罷,你這幾天幹什麼去了?竟敢稱病騙老夫,要不是在茶樓逮到你,老夫還不知道你如此大膽!」
付疏也覺得兒子近日有些奇怪,因此沒像以往那樣護短,而是也溫聲發問:「茶樓?衍兒和誰去的茶樓,去那做甚?」
他年紀還小,根本沒到混茶樓酒肆的年紀,以前也沒見他有這愛好。
史書衍不抬頭也不說話,看起來似乎相當執拗,見他如此,付疏眉頭緊了緊。
衍兒無論長相還是性格都隨了她,從小便溫文爾雅知禮守禮,在父母面前也一向是恭順尊敬,從沒有過這般無聲頂撞的時候。
自那次生病好了后,他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付疏眯起眼,黑長的眼睫遮住情緒:「既然這樣,那隻能等你爹回來跟他說了。」
哪知這句話像按下了開關一樣,史書衍猛地抬頭,眼神中滿是厭煩,甚至還帶了一絲恨意。
他吼道:「我爹我爹,你能不能不要總想著靠別人,天天告狀不累嗎?!」
他緊緊攥住拳頭,要不是這個娘不爭氣,出身小門小戶沒背景沒長處,還事事以丈夫為主立不起來……上輩子他怎麼會死得那麼慘?
但凡她有些身份,即便不能跟那位公主匹敵,至少不會被那麼隨意殺死,更不會連累他和鈴兒都死於非命。
重來一世,他想活下去怎麼了?他想出人頭地有錯嗎?
他爹是鎮國大將軍之子,他又是他爹的嫡長子,憑什麼就不配在這世上好好活著!
他不僅要活著,還要建功立業揚名立萬,讓任何人都無法視他如螻蟻,將他隨意誅殺。
越是渴望強大,他就越厭惡母親的懦弱無能,恨不得將所有與付疏的關聯都斬斷。
所以他逃課,努力結識更多人脈,好不容易有機會認識鶴陽城守之子李毅,卻又被付霖攪亂……他怨,他怨極了!
天下馬上就要大亂,鶴陽軍更是起義在即,現在去書院還有什麼用?更何況付霖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死了,一個將死之人,憑甚管他?!
屋裡的一切他都厭煩,看著付疏那雙擔憂的眼睛,和她瀕死之際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他簡直煩透了!
心中有種想逃的衝動,史書衍猛地甩手離去,連頭都沒回。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他不能,他不能回頭。
總歸……付疏是要死的。
父親註定會愛上高長舒,註定會為了高長舒招安,註定會尚公主,那作為父親的原配,付疏必須死。
而他,只要他闖出名頭來,想要無聲無息地處理掉他是絕對行不通的,說不定他還能保住史書鈴的命。
娘不是最心疼他們兄妹了嗎?他保住鈴兒,娘會高興的——總比三人都死了強!
對,沒錯,就是這樣。他拚命地催眠自己,回屋收拾好所有銀錢,拿著它們出了門。
時間緊迫,他必須加快速度才行。
付霖看著平日懂事的外孫逃也般離去,問付疏:「你怎麼不去追他?」
付疏垂眸,低聲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一個半大小子丟不了,您放心吧,晚上他就回來了。」
「唉,行吧,回來你也別罵他,跟他好好談談。」老爺子心中不落忍,反倒開始勸起付疏來:「衍兒向來懂事,想必是受了委屈才會這樣的。」
「我知道的爹,您今晚留下吃飯吧,鈴兒說我手藝精進了不少,正好做點好吃的給您嘗嘗。」付疏淡笑道。
她母親早逝,從小被父親扶養長大,父女倆感情很好,她當年非要嫁給史刻恆的事導致兩人生疏了一些,但父女沒有隔夜的仇,很快衍兒出生,兩家又熱絡起來,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付霖笑著應了。
祖孫三人其樂融融地用了飯,臨走時付霖還勸道:「一會衍兒回來了,你可千萬別跟他生氣。」
「知道了爹。」付疏笑著拍了拍史書鈴:「跟外公說道別。」
史書鈴甜甜一笑:「外公慢點走,鈴兒過兩天就去看您!」
直到老爺子的身影消失不見,史書鈴才擔憂地問付疏:「娘,哥哥怎麼了?」
付疏溫柔地摸著女兒的臉:「沒事,哥哥最近被功課難住心裡煩,晚點就回來了,你乖乖睡覺好不好?」
「好~」
話雖然這麼說,但付疏知道史書衍的確變了,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變得這麼反常,很有可能和她一樣,是做了關於未來的夢。
如果不是這樣,根本沒法解釋他突如其來的恨意,而那充滿厭惡的眼神,竟然與夢裡瀕死的他一模一樣。
那時候的付疏沒來得及細想他到底在恨什麼,原以為是恨史刻恆無情命運不公,沒想到,他恨的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