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識味故識君
「付疏,你可知罪?」
「啪」的一聲巨響讓付疏驚醒,她忍著膝下脹痛環顧一周,面前的景象讓她吃驚。
她不是死了嗎?明明她應該化成一個個基因編碼片段造福人類,字還都沒簽,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跪在這裡被問罪。
這該不會是閻王殿吧?
她仔細打量站在廳堂兩旁的人,統一的藍灰色古裝,手裡支著一根根長木板,看起來很有分量。這些人都有影子,應該不是牛鬼蛇神。
自己的右後方還跪著一對男女,女子容貌嬌俏,此刻正哭得梨花帶雨,男子在一旁溫聲安慰,一看就是一對兒。
得出這個結論,付疏心裡竟然感到鈍痛。
沒來得及細想,她抬頭向正前方看去:一張寬闊的木案,案后坐著一人,身穿淺色官服,頭戴烏紗帽,一雙劍眉烏黑濃密,丹鳳眼懸膽鼻,紅唇牽起的弧度略顯溫和,端的是丰神俊朗,面冠如玉,好一個翩翩兒郎。
這人手裡把著一塊棕紅色木塊,想來剛才的響聲,便是這木塊發出的。
看著眼前的場景,付疏猜測自己一定是來到了古代,至於怎麼來的,現在又是個什麼情況,她一概不知。
「你,可知罪?」案后那人對上付疏的目光,勾起嘴角再次發問。
付疏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此刻認罪是萬萬不妥,她低頭沉聲答道:「回大人,付疏愚鈍,不知所犯何罪。」
還沒等那男人說話,另一個聲音從案邊傳來:「大膽刁民,還不認罪?是想挨板子嗎!」
此刻付疏才發現,原來木案邊上還站著一人,那人看起來四十上下,穿著深藍色長衫,身量瘦小,獐頭鼠目,卻擺出一副風致翩翩的樣子,此刻正吹鬍子瞪眼,甚是可笑。
想必就是衙門裡的師爺了。
「敢問大人,付疏不知犯何罪,如何認罪?」她平靜地看向師爺:「師爺這般說,是想屈打成招嗎?」
魏子元看到到付疏清亮的眼睛,心中一驚,不是說好付天成的女兒膽小懦弱不善言辭,如今看著可不像那麼回事。
他眼神微沉,綠豆大的眼睛里透著陰狠,怒聲大斥:「大膽!好一個伶牙利嘴不知悔改的臭丫頭!來人,給我打!」
最靠近他的兩個衙役拿著手中板子就要上前,案后男子卻溫聲阻止:「且慢。魏師爺,此乃本官上任后的第一案,斷不能給栗縣百姓落個屈打成招的印象,您說,是也不是?」
魏子元聽他阻止面露不快,卻很快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彎腰抱拳,言辭懇切道:「大人,下官也不想屈打成招,只是這女子弒殺親父污衊同門,如此冥頑不靈!大人您初來栗縣,萬萬不能給這些罪大惡極之人留下軟弱好欺的名聲!」
聽他這麼一說付疏才知道,原來竟是殺父這樣的大罪。
先不說多大的仇恨才會去謀殺親生父親,單憑自己這跪一會就膝蓋酸軟滿身冷汗的瘦弱身板,說捏死個螞蟻她信,要說殺人,怕是有些難度。
原本一直在身後低聲啜泣的女子也發聲:「師姐,你就認了吧,證據確鑿,又何苦挨這麼一遭?師父待我如親父,你做了這樣的事,我本不該再與你有牽扯。可同門七載,看你挨板子,我也……心痛啊……」
「證據確鑿?」付疏問:「什麼證據?」
那女子揚起嬌俏的小臉,有些膽怯地說:「我明明看到你……殺了師父。」
「哦?」付疏聽到這話來了興緻,側過頭去:「你看到我殺了父親?那我問你,你是何時,在何地看到我行兇的?」m.
「昨日亥時,我路過東廂門口,看見你在裡面。」那女子對答如流。
「那我是如何行兇的?」付疏眼神微冷,繼續問道。
「我聽見你和師父爭吵,你要師父給你家傳菜譜,師父不同意,還打了你一巴掌,然後,然後你就拿刀……嗚嗚……師兄……」那女子似乎怕極了,一頭扎進旁邊男子的懷裡,嗚咽出聲。
「付疏,你逼問雨歌作甚!」那男子面容有幾分英氣,此刻正怒視付疏,厲聲質問。
「肅靜!」魏子元看場面混亂,高升呼道:「證據確鑿,付疏,你還有何話說?」
「既然師爺問到我,那我要說的可就多了。」付疏淡淡一笑,朗聲開口:「先不說師妹一個女子緣何深更半夜恰好路過我父親的房門口;縱使是我殺的人,也不會蠢笨到將門大敞肆開地行兇,這就有趣了,師妹是究竟是如何將爭執內容都聽得清清楚楚?」
「最為奇怪的是,一個視師父如親父的好徒弟,眼睜睜地看著師父被殺害,不去救也就罷了,連人都沒呼,自顧自回去睡了個囫圇覺,第二天早上才報官。怎麼,你是生怕你師父沒死透?」付疏冷笑:「我爹可真是個收了個好徒弟!」
「我……」那女子剛要開口,就被旁邊的男人打斷:「休要狡辯!雨歌是驚嚇過度,哭了一夜,才耽誤了報官!」
付疏見這兩人眼神遊移,定是有鬼,毫不留情面地說:「你是與她一同欣賞了我行兇,還是昨夜與她默默廝守?不然怎麼知道人家是否哭了一夜?我觀這位師妹,應是還未出嫁吧?」
這女子未梳髮髻,自然是個黃花大閨女。
「師姐!」那女子含淚抬頭:「我知你心悅師兄,可也不能平白辱我名聲!」
付疏心下驚訝,怪不得剛才心裡一陣鈍痛,原來癥結在此。
只是她面上不顯,表情從容:「辱你名聲的是你那師兄,可不是我。」
「你……」
「大膽!大放厥詞蔑視公堂,付疏,你可認罪!」魏子元見事情愈發不受控制,連忙開口,一副付疏刨了他家祖墳的仇視模樣。
「魏師爺。」身著官服的男人終於開口,語調平緩,和此刻公堂上的氛圍一點也不搭,倒像是來看戲的。
「是,蘇大人。」每次到關鍵時刻都被人打斷,魏子元臉色不虞,卻仍躬了躬身,等男人吩咐。
「我倒是覺得付家小姐言之有理,此案疑點重重,斷不能貿然定罪,若真出了冤案,上面怪罪下來,你我誰都負擔不起。」男人朝東方拱了拱手,意味不言而喻。
魏子元心道上面才沒功夫管這落魄縣城裡的案子,卻萬萬不敢說出來,只能賠著笑臉道:「那蘇大人您看……」
「既無實證,就把這幾人先放回去,限制出城。案子繼續查,查清為止。」只有在說最後一句話時,男人臉上的笑容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目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