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爾虞我詐
攥緊的手緩緩鬆開,孟鳶清狠命壓制住心底翻騰的殺意,眉目間漾出一絲淺薄的冷笑,回應道:「好久不見了,琰公子。」
算算時間,最近數月正是太傅之爭最關鍵的時刻。邱琰為此四處奔波,拉攏黨羽,忙得連昨日邱尚書生辰都沒趕上,所以孟鳶清這樣說也未讓他起疑。
邱琰輕笑出聲,水墨畫的摺扇微敲了敲額頭,「鳶清妹妹可是怪我久不著家?連大哥都不叫了,竟這般生分地喚我琰公子。」
孟鳶清不答話,邱琰笑了笑走近前來,用只得兩個人聽清的聲音低聲道:「昨日父親生辰宴上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此事的確是母親和玉兒做的太過分,為兄替她們在此給你賠個不是。希望鳶清妹妹大人有大量,莫要再與她們計較。」
說著,便拱手一禮,態度誠摯,光風霽月。
孟鳶清不閃不避,受了這一禮。冷然的眸光越過他頭頂,殺意不著痕迹地涌動。
邱琰,你滅我滿門的血海深仇,可不是這一拜能了的。
似乎感覺到了些微的異樣,邱琰抬頭看向孟鳶清,除了疏離冷淡,再沒有其他情緒。邱琰暗笑自己官場混久了,越發疑神疑鬼了。
「我自然,不會與她們多計較。」孟鳶清微微一笑,個中意味只有自己知道。
「鳶清妹妹果然善解人意。」邱琰笑地越發優柔,隨即又恍若無意道:「好在昨日並未給鳶清妹妹造成什麼名譽上的損害。那杯茶......」
孟鳶清眼珠微轉,咦了一聲,「那杯茶里有東西嗎?怪不得蘇玉昨日那般反應。不過好在我在關外的時候,外公讓我服過一枚能解百毒的丹丸,不然豈不是要遭了蘇玉的暗算?不行,我得找她算賬去!」
孟鳶清越說越氣,轉身就要走,卻被邱琰搶先一步堵住去路,笑道:「原是這樣,我也就隨口一問,當不得真。
昨日鳶清妹妹受了委屈,大哥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正想著怎麼才能補償妹妹一二,可巧,前幾日東郊牧場新到了幾匹關外的駿馬。
我想起妹妹幼時曾在關外待過,又有將軍親自教習騎射,想來定是不凡,不如明日就由大哥作陪,請妹妹東郊一游,權當賠罪可好?」
邱琰清潤的目光里浸出幾分別樣異彩,期待地看著孟鳶清。
孟鳶清定定地看了邱琰幾息,終於回過味兒來。
呵,看來她和韋濟寧退親的消息,傳得挺快嘛。
揚了揚唇角,孟鳶清回之一個淺淡的笑,點頭道:「琰公子賠罪,我要是不去,怎麼對得起我這一身傷呢。」
邱琰笑地眉眼舒展,整個人都光耀了幾分,「既如此,明日辰時三刻,琰就恭候妹妹大駕了!」
孟鳶清無可不可地點點頭,繞過他走遠。
看著孟鳶清漸漸消失的背影,邱琰才緩緩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一揮摺扇,對身後的管家低聲道:「你去把雪玲瓏處理下。不用太過,只要恰到好處地受驚就行。」
「琰兒,你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點?」
林氏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溫柔的臉上涌動著擔憂。
她總覺得,現在的孟鳶清,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邱琰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裡的摺扇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雖然如今看來,太傅之位已非我莫屬,但是如果能再爭取到軍方的支持,以後我在這朝堂之上,才是真正地一言九鼎。」
漪清苑裡,綠裊看著孟鳶清一回來就在房間里翻箱倒櫃,最後終於從床底下搬出個積滿灰塵的黑箱子。
「終於找到了!」孟鳶清滿眼放光地打開了箱子,裡面全是一些瓶瓶罐罐,散發出濃郁的藥味兒。
「小姐,這不是你當年從關外帶回來的藥箱子嗎?你又把它找出來做什麼?」綠裊看著孟鳶清緬懷地摩挲著這些藥瓶子,好奇地問。
當初她帶這藥箱子回府的時候,林氏就嫌惡這是不幹凈的東西,然後她就真聽了她的話,全都塞到了床底下,再沒動過。
不過現在,她得好好動一動了。
「嘻嘻,我呀,在準備一份大禮!」
孟鳶清低頭取出一暗紫色的小瓶,笑地眼波流轉。
邱琰如此惜命,連隨身帶的香囊里,都有解毒清心的藥粉,一飲一食全都無比謹慎。
以她現有的葯,想要毒殺他,根本做不到。
所以,只能在明日他所乘坐的馬匹上下功夫了。
拔出瓶塞微嗅了嗅,孟鳶清滿意地藏進了自己袖間暗袋裡。希望明日能夠找到合適的時機,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個心腹大患,斬草除根!
東郊牧場貴為皇家牧場,平時只對擁有勛爵的貴族開放。
等邱琰和孟鳶清到的時候,一碧如洗的草地上,已有了幾匹駿馬在馳騁。
碧野藍天,就連四周低矮的樹叢都修剪地整整齊齊,精緻靈秀,卻絲毫不比關外自由暢快。
「鳶清妹妹,你看,這就是多羅國新進貢的駿馬。」
邱琰今日也換下了平日里的文人青衫,一身月白色窄袖騎裝,銀冠束髮,比平日的文弱清秀,更多了幾分利落瀟洒。
孟鳶清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馬廄里確有幾匹毛色格外鮮亮的駿馬,與眾不同。
其中一匹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此時正溫順地低頭吃著地上的草。
邱琰笑著對孟鳶清說道:「它叫雪玲瓏,也是這次進貢的幾匹駿馬里,最受閨秀喜愛的一匹。性子也溫順,又十分美麗。鳶清妹妹以為如何?」
孟鳶清只是看了這雪玲瓏兩眼,便回頭對一旁的僕從問道:「我聽說這次進貢的駿馬里,有一匹紅鬃烈馬,據說性子極為暴烈,已經碾死好幾位意圖降服的勇士,不知那馬現在何處?」
邱琰勸說的話就這樣卡在了嗓子眼兒,眼看著孟鳶清躍躍欲試地走向了最角落裡那匹馬,一旁的小吏已經額間見汗。
此馬極為魁實,蹄如銅錘,鼻息悠長。
孟鳶清一眼便認出,這絕對是難得一見的野馬王。
在孟鳶清靠近它一丈之時,突然長嘶而起,前蹄高舉,眨眼之間,對著孟鳶清狂暴砸下。
「小心!」
邱琰急忙喊道。孟鳶清反應也不慢,在那野馬王暴起的瞬間,連忙側身急退,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銅蹄。
只聽轟隆一聲,那銅蹄砸落的地面已深深下陷。
「好烈的馬!」孟鳶清擦去額間的汗,真心實意地嘆道。
邱琰見孟鳶清沒事,鬆了口氣,放軟了語氣道:「好了,看來還是雪玲瓏更適合你。我們來了也不早了,還是快些騎馬去吧。」
孟鳶清回頭問道:「那琰公子選哪匹馬呢?」
邱琰輕笑著打了個口哨,只見僕從便牽了一匹青色的駿馬過來。
孟鳶清上前去摸了摸那馬的鬃毛,點頭道:「的確是匹好馬。」
邱琰翻身上馬,勒住韁繩對孟鳶清笑道:「鳶清妹妹還不上馬?」
孟鳶清看著邱琰的韁繩下,那不時打著響鼻的駿馬,緩緩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
輕巧一躍,孟鳶清便穩穩地落到了雪玲瓏身上。
與此同時,邱琰月朗風清的眼底,也不著痕迹地閃過了一絲異芒。
「鳶清妹妹,今日你我比試一番如何?」邱琰撥轉馬頭,眉目生輝。
孟鳶清薄唇微勾,狠一揚鞭,馬聲嘶鳴,離弦之箭一般飛躍而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