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弄潮鳴念
「沒有其他人在你的稱呼就這麼生分嗎?」林夕柔抬眸看著他。
「這麼多年來孩兒不都這麼稱呼嗎?」洛初不為意。
「……」
林夕柔微眯眼,暗感惱火,片刻后,臉上覆上一層冰霜。
「源心島你可看清楚了?」
「太多霧了,看不清。」洛初搖頭。
「有空就來看看吧。」林夕柔重新低下眸子,「你見過他了嗎?」
「誰?」洛初蹙眉,心中隱隱有一股不安。
「你的父皇,麟塵帝,洛沉珏。」
這如一道轟雷怦然落下,好似將什麼撕碎一般,一股窒息之意徘徊在四周。
兒時的記憶,他記得不清,為太子時,連父皇的容貌都想不起來,僅有母親有溫度的手心,但這一切,早已漸行漸遠。
正是因為這樣,洛初對麟塵帝怨念極深,自己小時遭遇的一切,都歸結於麟塵帝身上。
「他怎麼還在?不是病死駕崩了嗎?」洛初對麟塵帝有一陣天然的敵意感。
嗯?他突然想到什麼,剛才那個男人會不會就是麟塵帝?
「當年是為了脫身,所以假死傳位。」林夕柔罕見地深深一嘆。
「別忘了,當時我對你說的話。」
林夕柔闔上雙眼,不再言語。
御世閣上的話他當然記得,但他仍然無法一句話將所有怨氣化解。
現在他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無力。
洛初深吸一口氣,顫抖的手緊握茶杯,一道細微的聲音稍縱即逝,精緻的茶杯上裂了一道縫,如果再稍稍用力,它就會變為齏粉。
……
洛初無法接受,滿臉痛苦的離開宅子。
在一旁等候的李祺立刻迎上來,瞧見他的神色,不知其意也不敢言語,只默默跟隨在後。
「小初。」
這一聲如滔天巨浪,聽得洛初心中發怵。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雖然擁有不少歲月的痕迹,但不難看出此人年輕時極為俊俏,尋常少女看見了都必然會動心。
而這張臉,與洛初有幾分像。
洛初隨林夕柔像的多。
雖然那人現在摘下面具,露出真容,但從體態上,不難看出,他就是剛剛出手的男人。
「我們走。」
洛初偏過頭,向李祺吩咐一句,冷著臉與洛沉珏擦肩而過。
李祺望了望洛沉珏,又望了望洛初的背影,愣神片刻後跟上。
洛沉珏輕嘆一聲,遠遠地望著那道挺拔高大的背影離去,卻沒有勇氣上前制止。
……
直到一路回到行宮,洛初仍然思考著源心島上的事,思緒十分混亂,最主要是無法接受。
憑什麼害得自己兒時這麼慘的人還在?自己是該復仇還是原諒?看母親的態度復仇是不大可能的…
說到底,洛初心中有一堵牆,跨不過去,對洛沉珏心懷芥蒂。
微風吹過,一陣清涼之意使他頭腦恢復一絲清明。
接著,一道悠然的琴聲響起,洛初的注意力立刻被這道琴聲吸引,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往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小亭中,一道白色身影正在撫琴。
她的琴聲不僅吸引人,更吸引了湖中的游魚,紛紛聚在一起,往小亭內擠。
這一幕令人十分驚異。
洛初趁著天色漸晚,依靠在一根柱子旁,恰好在白色身影看不見的地方,靜靜觀賞。
裴念背對著他,忍不住一笑,他來了!無論何時,他都會被自己的琴聲吸引,著迷。
但裴念假裝不知道,專心地彈完一曲,站起身不經意地轉頭,忽然似發現什麼一般,立刻欠身行禮。
「民女見過皇貴妃!」
洛初微微偏頭,剛才聽得太入迷,竟不知道楊諾影也在。
「起來吧。」楊諾影淡淡說著,瞥了一眼她的琴,「本宮的琴藝確實比不過成名許久的女琴聖。」
「你已經被帝君封為御用琴師,也不是平民百姓了。」
貼身宮女瀾玥可以聽到一絲絲酸意。
御用一詞,誰都聽得出來其中的意思。
僅僅見了一面,就能爬上龍床。
瀾玥望了一眼裴念,月光輕輕灑在後者的臉上,那股淡雅的氣質,讓人有一瞬間的心動,彷彿一切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瀾玥低下頭,不敢再直視她。
女琴聖裴念,確實驚艷。
也許,也只有皇貴妃能與之一爭吧。
「那…臣明白,謝皇貴妃提點。」裴念低下臻首。
楊諾影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忽然一笑,「不錯,確實不錯,多年來後宮始終不得充盈,帝君膝下也無帝嗣,如今有裴琴師在,想必很快便有喜訊。」
裴念暗中咬牙,這一聲妹妹實在叫得她不舒服,無論何時,她的年齡都要比楊諾影大。
而且楊諾影這幾句話別有深意,帝君無帝嗣,但楊諾影現在肚子裡面可有!這是在暗裡提醒自己。
不過裴念也不是一般人,掩下情緒,笑了笑,正欲開口。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洛初從遠處走來,一襲白衣在黑夜中如皓瑩般,極為耀眼。
而裴念恰恰也是一襲白衣,兩人如果站在一起,旁人只感覺兩人十分登對!
「見過帝君!」
周圍的宮女微微欠身行禮,楊諾影身懷帝嗣,可不行禮。
而且洛初也捨不得。
「沒什麼,臣妾聽聞裴琴師的動人琴聲,便忍不住隨聲而來,與裴琴師聊了幾句。」楊諾影輕聲道。
洛初輕輕地嗯了一聲,轉身看向湖畔。
幽靜的湖畔並不能讓他得到一絲寧靜,反而平添絲絲煩躁。
「明日該啟程了,在這裡逗留太久了。」
洛初望著湖面,閉上雙眼,又重新睜開,微不可聞地一嘆,走到楊諾影身旁,緊了緊她的衣衫。
「諾兒,外邊冷,你身子弱受不得。」
洛初邊說,與楊諾影緩緩走遠。
瀾玥看了一眼裴念,也跟隨離開。
「……」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裴念有種奇怪的感覺。
洛初剛剛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這個男人初見時,裴念便能在他身上感覺到一陣躁動之意,現在完事了一眼都不看自己了?
這人可真是…
裴念有些惆悵,在月下回身撫琴,但彈著彈著,她又沒有心思了。
因為有人從背後抱住了她,這個溫暖熟悉的懷抱…一定是他!
「朕對那首弄潮鳴念很感興趣,你可以指點指點朕嗎?」
低沉的聲音回蕩在耳邊,裴念感到一陣心神蕩漾。
原來是自己想錯了…
但隨著臉上傳來的溫熱,裴念精神一震。
弄潮鳴念,不就是自己最拿手的曲嗎?
「怎麼了?」
洛初挪了挪身子,調整位置,手恰好撫在裴念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