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月之所
在大漠,水是彌足珍貴的,而這開心客棧,之所以上房貴的離譜,有很大一方面原因,就是因為這水。大漠的普通家庭,洗澡水都需要節約,半個月一個月甚至幾個月,或者直接外出去偶遇,遇到一個水潭或河流,就能痛痛快快的洗上個澡。但是這開心客棧,只要是上房,就能隨便洗。當然只要給得起銀子,就是下等房也能享受這待遇。
在大漠里長途跋涉,不出半天,一定是全身濕透且疲憊不堪,而要是能泡個熱水澡好好清洗一番,那感情比喝上二兩三十年老窖還要來的舒服和刺激。熱水能讓人舒展開全身的毛孔,熱氣則像吸血蟲一樣拚命的往皮肉裡面鑽,這時候泡在水裡,只感覺渾身瘙癢難耐哆嗦不停,整個人就像是融化的一攤血肉,完全無力招架找不住支撐。
劍客脫掉了全身的衣物,露出的是並不算完美的身體,他身材頎長,並不顯得過分強壯,這要是苦命人家的孩子,那定然挑不起兩桶糞水,定然不受長輩的喜歡。而就是這樣的身體上還星星點點分佈散落了好些疤痕,或深或淺,或舊或新,就像是一件贗品上殘留的瑕疵,就更不值價錢了。劍客也一併卸下了臉上的鬍子,然後就如同一條缺水的人魚,麻溜的落進了盛滿熱水的木桶。
剛一落腳,感受著熱水的親呢,劍客便不由自主的長吁了一口氣,然後慢慢沒入,直至脖頸,便已經無力招架了,只得斜躺在木桶邊緣,閉上了眼睛開始盡情的享受著這難得片刻悠閑。他能感受到像人體肌膚一樣的熱水在他身體上撫摸,先從腳掌開始往上、往上、再往上,摸到了他的隱私,摸便了他的全身。他無法拒絕。他忠於享受。他感受著柔滑緊貼他的後背,是那樣的柔軟和溫熱;他感受著熱水流進入了他的體內,是那樣的酥麻和緊緻;他感受著誰的紅唇把他霸佔,就像媽媽做的糕點,需要用心來回味。然後他緩慢的睜開雙眼,想要一睹這個給他帶來了極致快感的那個誰,可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個女人的上半身。於是他視線開始緩緩移動,往上、往上、再往上,瞧見了細長白凈的脖頸、瞧見了殷紅厚實的嘴唇、瞧見了一個,是、是、是一個血中帶淚恐怖的面龐!
劍客一看,頓時把他嚇一哆嗦,他大叫了一聲,忙不迭的站了起來!
他驚魂未定。可再一瞧,屋內四方,床上床下,哪還有什麼女人?哪還有什麼女鬼???
「一場夢?」
這時候驚醒過來的劍客才得以確定,原來只是一場夢而已啊,血氣方剛的年紀,原本以為是場春夢,可萬萬沒想到結局竟是場噩夢,還真是和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而這時候,屋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貴客,您沒事吧,聽您房間有些動靜啊,要幫忙嗎?」說話的是夥計張異。
「沒事……哦對了,給我弄些酒菜來。」
「好的,這就來!」說完,很快就聽見夥計張異「咚咚咚」的下樓去了。
劍客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洗澡水都快涼了,想必這一覺睡的時間並不算短,連頭都有些昏昏沉沉。而夥計張異之所以那麼湊巧,只是因為許久沒聽見劍客的動靜,本來想上來瞧一瞧的,誰知還沒靠近就聽見了劍客的驚叫。
劍客正打算起來,可就又聽見「咚咚咚」的腳步聲朝他房間而來,他心想怎麼這麼快,心思剛落,就又聽見了敲門聲和夥計的聲音。
「唉,貴客,剛才本來是來叫您去樓下用餐的,這天色暗了,本店的節目也就要開始了,誰知剛才聽您房間有異樣,一慌一忙,倒把這事給忘了。你看要不您先整理整理,我給您在樓下找了個好位置,待會邊看節目邊用餐喝酒,豈不美哉?您覺得如何?」
劍客一聽,才知道原來天都快黑了,之前是在納悶這腹中無米惡意難擋,原因竟是有兩餐油鹽未進。一想,倒也可以下去湊湊熱鬧,這在他的計劃之內。想到這,劍客便回應了一聲。
「嗯,可以。」
「好勒!」對於劍客惜字如金的態度夥計張異可算作深有體會,自己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回答他的不過是一些精鍊的字眼。但他也不多計較,只要有錢掙就行了,管別人的特殊癖好作甚麼。夥計張異應答了一聲,就又「咚咚咚」下樓去了。他總是很匆忙的樣子,畢竟想要多掙錢就需要這樣的激情和熱情。
很快劍客便穿上衣服,修了下面容,隨後把粗獷鬍鬚也一併貼上。到飯點了,屋外開始吵鬧起來,樓梯也變得沸騰,許多人上上下下,皆帶著一腔恭敬的吆喝。劍客把之前一直背著的長方形物件塞進了床底,抖了抖衣衫,拿著胯劍,便出了房門。
屋外果然十分熱鬧。房間外有一條走廊,他離樓梯不遠,卻也在走廊的盡頭。走廊邊立著護欄,握著護欄往下看,能看見樓下的人流,以及被布置的色彩鮮明的高台,以及高台上一群跳舞的女子。
樓上的房客基本上都出來了,有的下了樓,有的乾脆倚著護欄向下眺望,彷彿站在高處,能一覽下面人看不見的旖旎風光。沒有人在意這位大漢模樣的劍客,幾乎所有男子的視線都在高台那一群女子身上,即使有個別女人,也識趣的沒有掃了自己男人的雅興。
劍客下了樓,夥計張異在樓下招呼客人,很是忙碌,瞧見劍客下來了,趕忙迎上去招呼道:
「哎呀貴客,您可終於下來了,好節目都開始好一會啦!不過沒關係,好酒不怕冷,好菜不怕等,來,您的位置在這,我特地給您安排了個前座!」
「嗯,謝了。」劍客一看夥計張異確實給他安排了個前座,四方四正,桌上擺了壺酒,酒旁有疊下酒乾菜,就又扔了一串銅錢給張異。夥計張異連忙接住銀兩,嘴裡趕緊說了好些感謝的話,臉上那是笑開了花。
「貴客,您先小酌著,好菜已經安排下去了,馬上來!」
「嗯。哎張異?」
張異正準備去端些下酒菜來,卻被劍客叫住了,劍客不怎麼喜歡說話,所以這一叫讓他突然一愣。
「啊?貴客您有什麼吩咐?」
「在來的路上我看見所有酒館門口都掛著土城特產的幡旗,但唯獨你們開心客棧沒有,這是何解?」
張異聽見惜字如金的劍客突然說出這麼一大串話來,心中罵了一通,原來是會說人話啊,但他心裡雖想,但嘴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唉您有所不知,其實這土城最出名的特產就是我們開心客棧的「千刀柳葉」,他們啊只能模仿,做的出那形可做不出那味來,他們都是掛著羊頭賣著狗肉,濫竽充數,我們是正宗獨一無二的,也就懶得去和他們爭個真假。」
「哦?那來一份嘗嘗。」
「啊?其實客官您還有所不知,這「千刀柳葉」做法十分講究,它精選駱駝最精華最細膩的部位—駱駝掌中寶,然後切成比柳葉還細的絲,混合蘿蔔絲涼拌而成。您也知道這一頭駱駝就四條腿,所以這個平時駱駝掌中寶數量有限,也就造成了「千刀柳葉」這道菜不是想吃就能吃的。」
劍客沒有多說話,而是直接扔了一錠銀子丟給夥計張異,這錠銀子分量很足,足足有二兩。張異接過銀子,再看劍客,這哪裡還是大款,這分明就是一座銀山啊。他心中暗罵自己剛才不該罵財神爺的,於是暗罵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便連忙奉承說著馬上就來,就邊把玩著銀子邊朝廚房去了。
劍客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大漠的酒能給人一種烈日的灼燒,讓人忘卻了烈酒原本的溫度。很快,高台上的舞女換了一批,這次是一群異域女人,臉上戴著層薄薄的面紗,穿著也變得更加的裸露,不過身體上卻又多此一舉的穿了件薄紗外套,不僅沒有失去美感,反而給了人一種朦朧的美。這群女人一上台,就立馬引來了不少食客的躁動。
大廳里客桌錯落有序,但設計合理似乎,即使再遠的地方也能看見台上的舞蹈,只是距離越遠,美感就越發丟失嚴重了。可是沒有辦法,要是腰包里存貨多,誰又願意坐到角落呢。大廳里,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邊喝著酒吃著菜一邊欣賞著美麗女子,有甚者怕是有太多日子沒碰過女人,那流出來的哈喇子都能打腫腳背,著實是位人物。
眼前是旖旎風光,耳畔是鶯歌連連,劍客看后不由得的感嘆道:這哪裡是客棧,這分明就是風月之所啊。